浣溪沙·五兩竿頭風欲平

舊香殘粉似當初。人情恨不如。一春猶有數行書。秋來書更疏。

衾鳳冷,枕鴛孤。愁腸待酒舒。夢魂縱有也成虛。那堪和夢無。

詩文翻譯

舊日用殘的香粉芳馥似當初,人兒的情意淡了反恨不如。一個春天還寄來幾行書信,到了秋天書信越見稀疏。

繡鳳被兒冷,鴛鴦枕兒孤,鬱郁愁腸只待酒來寬舒。夢魂兒縱然有相逢把晤也成虛無,怎忍受連想做個虛幻的夢兒也無路。

注釋

阮郎歸:詞牌名。

舊香殘粉:指舊日殘剩的香粉。香粉,女性化妝用品。

疏:稀少。

衾鳳:繡有鳳凰圖紋的彩被。

枕鴛:繡有鴛鴦圖案的枕頭。

舒:寬解,舒暢。

和:連。

詩文賞析

此詞抒寫的是居者思行者的情懷,但它同其他同類主題的作品比較,在技巧上自有特色。作者在詞中運用層層開剝的手法,把人物面對的情感矛盾逐步推上尖端,推向絕境,從而展示了人生當中不可解脫的一種深沉的痛苦。

上片起首兩句將物與人比照起來寫,意謂往昔所用香粉雖給人以殘舊之感,但物仍故物,香猶故香,而離去之人的感情,卻經不起空間與時間考驗,逐漸淡薄,今不如昔了。上片歇拍兩句,是上兩句的補充和延伸,舉出人不如物、今不如昔的事實,那就是行人春天初去時還有幾行書信寄來,到了秋天,書信越來越稀少了。上片四句,即物思人,感昔傷今,抒寫了女主人公對行者薄情的滿腔怨恨。詞的下片轉而敘述女主人公夜間的愁思,抒寫其處境的淒涼、相思的痛苦。

過片兩句,寫詞中人的情感體驗,賦予客觀的物象—— 衾與枕以女主人公清冷、孤寂的主觀情感,將女主人公的內心感受渲染得淋漓盡致。這裡寫衾與枕而著眼於鳳與鴛,還有其象徵意義,是詞中人因見衾、枕上繡的鳳凰、鴛鴦而想到情侶的分離,以鳳凰失侶、鴛鴦成單,來暗示自己的處境已經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了。“愁腸”一句,是其人在愁腸百結之際希冀在酒醉中求得暫時的解脫,這是她可能找到的唯一消愁的辦法。但這裡只說“待酒舒”,未必真入醉鄉,而酒也未必真能舒愁。聯絡下兩句看,其愁腸不僅未舒,更可能徒然加重相思之情和幽怨愁恨。

下片前三句寫衾冷枕孤,遣愁無計,應是入夜後、就寢前的感觸。結拍兩句,寫一覺醒來時的空虛和惆悵。既然人已成各,今已非昨,而又往事難忘,後會難期,那就只有在入睡之際,寄希望於夢中與相思之人重溫舊情了。儘管夢境幻而非真,虛而非實,夢迴後反而會令人惘然若失。但夢裡倘能相見,總也聊勝於無。可是,最可悲的是,夜來空有相思,竟難成夢,連這一點片刻的虛幻的慰藉也得不到,就更令人難以為懷了。這結拍兩句是翻進一層、層層逼進的寫法。上句說已看穿了夢境的虛幻,似乎有夢無夢都無所謂,絕望之情已躍然紙上,而下句一轉,把詞意又推進一層。從下句再回過來看上句,才知上句是襯墊和加重下一句的,也可以說是未發先斂,欲擒故縱,從而形成跌宕,顯示波瀾。這種寫法,有一波三折、一唱三嘆、蕩氣迴腸之妙。

馮煦在《六十一家選例言》中說:“淮海、小山,古之傷心人也。其語皆有味,淺語皆有致。”此詞即堪稱用語淺淡,味致深濃。作者在詞中採用層層深入、步步緊迫的手法,將思憶之情、怨恨之痛抒發到無可迴旋的地步,使人產生異樣的黯然情緒,收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