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題壁》原文及翻譯賞析

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題壁詩勵志語錄詩古詩三百首

《獄中題壁》是近代維新派政治家,思想家譚嗣同的詩作,是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戊戌變法後作者在獄中所作。詩中表達願為理想而英勇獻身的大無畏精神。

翻譯/譯文

望門投宿別忘了東漢時的張儉,忍死求生中心中要裝著東漢時的杜根。即使屠刀架在了脖子上,我也要仰天大笑,出逃或留下來的同志們,都是崑崙山一樣的英雄好漢。

註釋

①望門投止:意為在窘迫之中,見有人家,就去投宿,以求隱存。語出《後漢書·張儉傳》:“儉得亡命,固迫遁走,望門投止。”張儉,東初為東部督郵,因上疏彈劫宦官侯覽圖謀不軌,反被侯誣為結黨營私,被迫逃亡。人們尊重他的正義行為,都冒死接納他。詩人藉此想到康.樑出逃,一定也會受到人們的歡迎。投止,投宿。思,思慕。

②忍死須臾待杜根:杜根,東漢末年人,上書要求專權的鄧太后還政於皇帝,鄧太后大怒,命人將他裝入口袋,在大殿上摔死。行刑者敬其所為,施刑不加力,得不死。鄧太后命人檢視,他裝死三天,目中生蛆。後隱身酒店當酒保。鄧太后被誅後,復官為侍御史。這裡藉以勉勵倖存的維新派人士暫避一時,以待東山再起。忍死,裝死。須臾,不長的時間。

③我自:面對劊子手的屠刀,表現出作者視死如歸的精神。橫刀:指橫放在脖子上的刀。向天笑:表示從容就義的英雄氣概。

④去留肝膽兩崑崙:不管去者還是留者,都光明磊落,肝膽相照,像崑崙山一樣巍峨高大。去,指出逃或死去。留,留下或活著。指政變發生時留下的王五。梁啟超《飲冰室詩話》:“所謂兩崑崙者,其一指南海(康有為),其一乃俠客大刀王五”。崑崙,崑崙山,這裡以此借喻去留二者都肝膽相照,同崑崙山一樣巍峨高大。

賞析/鑑賞

1999年4月2日《人民日報》第十二版發表趙金九先生《“去留肝膽兩崑崙”新解》一文,認為該詩“去留肝膽兩崑崙”一句意指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的事件中“去”之康有為、梁啟超與“留”之譚嗣同自己無論去留與否,其行為皆肝膽崑崙云云。本人認為趙金九先生的觀點及其文中所引述的其他人的觀點,都是值得進一步商榷的。

首先,趙文的解釋使譚詩的第四句和第三句含義有所重複,這在絕句中是不大可能的。其次,這樣解使得整首詩尤其詩的後兩句的詩意表達總是不那麼暢快淋漓,不僅不甚吻合詩人寫作該詩時的悲壯慷慨之心情,而且也有異於先物件性描述後自我性抒說的絕句表達方式。再者,趙文似乎文字互有牴觸。他一下子說“去留”是指代生死之行為,一下子又說“去留”是指代出走與留下之行為的行為者,究竟指代什麼,文中含混不定。

翟南明確地認為:其一,“崑崙”不是指人,而是指橫空出世、莽然浩壯的崑崙山;其二,“去留”不是指“一去”和“一留”,在詩人的該詩句中,“去留”不是一個字義相對或相反的並列式動詞片語,而是一個字義相近或相同的並列式動詞片語;其三,“肝膽”所引申的不是指英勇之人,而是指浩然之氣;其四,“去留肝膽兩崑崙”的總體詩義是:去留下自己那如莽莽崑崙一樣的浩然之氣吧!也即是“去留肝膽兩崑崙”的意思。——此詩頗近文天祥《過零丁洋》“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味道。

我為什麼這樣解?因為我認為,解詩不能僅著手於詞字,更要著手於詩的總體寓意,並且要尤其著手於詩人寫作該詩的特定歷史背景和特定心理狀態。特別是對這樣一種反映重大歷史事件,表達正義呼聲和抒說自我胸懷的作品,更要從作者當時所處的背景、環境和心情、心境出發去仔細揣摩。

大家知道,該詩是譚嗣同就義前題在獄中壁上的絕命詩。1898年6月11日,光緒皇帝頒佈“明定國是”詔書,宣佈變法。1898年9月21日,慈禧太后就發動政變,囚禁光緒皇帝並開始大肆搜捕和屠殺維新派人物。譚嗣同當時拒絕了別人請他逃走的勸告(康有為經上海逃往香港,梁啟超經天津逃往日本),決心一死,願以身殉法來喚醒和警策國人。他說:“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詩的前兩句,表達的恰恰是:一些人“望門投止”地匆忙避難出走,使人想起高風亮節的張儉;一些人“忍死須臾”地自願留下,並不畏一死,為的是能有更多的人能如一樣高風亮節的杜根那樣,出來堅貞不屈地效命於朝廷的興亡大業。詩的後兩句,則意為:而我呢,自赴一死,慷慨激揚;仰笑蒼天,凜然刑場!而留下的,將是那如莽莽崑崙一樣的浩然肝膽之氣!

“去留”的“去”字,這裡是指一種行為趨向,意為“去留下”,“去留得”,沒有很實在的意義。譚嗣同是湖南瀏陽人。據我所知,南方方言和現在的普通話一樣,下面這種用法是常有的:用“去”去輔助另一個動詞構成一個動詞片語或動詞短語,而這個動詞片語或動詞短語的含義大致就是後一個動詞的含義,如“去想一下”,“去死吧”,“明天去做什麼”等等。這裡的“去”字,並不表示空間上的去這裡去那裡,而是表示時間上的行為、事態之趨勢和傾向。也就是說,“去”可表空間意義上的位移,也可表時間意義上的發生。從整首詩的意思來看,“去留肝膽兩崑崙”中的“去”,應是時間意義上的“去”,而不是空間意義上的“去”。很多人的理解,包括趙金九先生,恰恰是把它當作空間意義上“去”。而我們所流行的各種解釋,都是這樣思維定勢。我想,那時的官話或北方話也應有這種用法吧?“去”字的這種重要語義,《現代漢語詞典》、《辭海》都有記載。

當然,“去留肝膽兩崑崙”這樣寫,是詩句表達的需要——包括平仄,全部的含義在於指代自己如莽莽崑崙一樣的浩然肝膽之氣。實際上,直接從字面上去解,去留下如崑崙一樣的“肝”(一崑崙)和如崑崙一樣的“膽”(一崑崙),這不也一樣表達了詩人的視死如歸、浩氣凜然和慷慨悲壯嗎?正是那種強烈的崇高感和悲壯感,激勵著詩人不畏一死、凜然刑場。而這句所表達的,正是那種震撼人心靈的、自赴一死的強烈崇高感和強烈悲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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