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嘲》原文及翻譯賞析

一山飛峙大江邊,躍上蔥蘢四百旋。冷眼向洋看世界,熱風吹雨灑江天。

雲橫九派浮黃鶴,浪下三吳起白煙。陶令不知何處去,桃花源裡可耕田?

廬山七言律詩

1959年6月,中共中央決定在廬山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毛澤東於6月29日清晨登上廬山,站在襟江帶湖的廬山頂峰,縱目遠眺,水色山顏,盡收眼底。極富浪漫主義氣質的詩人毛澤東神馳目極,手心相應,又為廬山留下了一首豪放之歌。

翻譯/譯文

廬山凌空挺拔屹立長江岸邊,在一路青翠中我驅車盤旋登臨。

以冷漠的目光朝向大海展望世界,暖風吹來了雨滴又灑向江面。

雲飄江河之上黃鶴當空高翔,波濤直下江東騰起嫋嫋煙霧。

昔日的陶潛也不知去到哪兒了,桃花源裡是否可以躬耕勞動?

註釋

⑴四百旋:廬山盤山公路三十五公里,有近四百處轉彎。旋:盤旋。

⑵九派、三吳:毛澤東一九五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致鍾學坤的信,“九派,湘、鄂、贛三省的九條大河。究竟哪九條,其說不一,不必深究。三吳,古稱蘇州為東吳,常州為中吳,湖州為西吳。”

⑶江天:江和天。

⑷浪下:江水流下。

⑸陶令:陶淵明。曾作彭澤令八十八天。

⑸桃花源:陶淵明《桃花源詩並記》,一漁人溯著溪流而上,發現盡頭處是一片桃林,將一群秦朝避難者的後代,與塵世隔絕;他們在山中過著自給自足,無優無慮的隱居生活。

賞析/鑑賞

詩作首聯從動態入手。“飛峙”句寫山,“躍上”句寫人,廬山突兀凌空的雄姿,登山者豪邁振奮的神情,俱活現於這“飛”、“躍”二字之中。頜聯承接“躍上蔥蘢”展開,登高望遠,似乎世界的風雲變幻,盡收眼底。“冷”是指冷靜、冷淡面對反華勢力的叫囂,(當時國內外的敵人曾經預言共產黨將無力應付六億張嘴的吃飯問題,因為蔣介石有美援也未能做到,何況被封鎖的新中國?)“熱”一語雙關,既是對自然現象的描述,同時也喻指當時轟轟烈烈的“大躍進”。頸聯借想象的翅膀,馳騁於長江上下,西望武漢,九派之上,彩雲當空,黃鶴高翔;東眺三吳,波濤滾滾,煙霧繚繞。尾聯以幽默的設問來否定沒有階級鬥爭的桃花源存在,要在“與世隔絕”的桃花源耕田只能是幻想。

廬山為文人薈萃之地,登臨歌詠之詩層出不窮,其中佳作迭出,令後人望而卻步,豈敢再發吟哦,一試身手。

但一代大詩家毛澤東就要以他的生活、經驗、才識、豪氣登臨高歌一曲《登廬山》。而那時詩人剛寫完《七律·韶山》不過幾天,但心馳神蕩,風物轉換,詩情一路跟緊,又起一個高潮。

此詩起句中的一個“飛”字,用得簡直俊逸壯闊、從容橫飄,“一山飛峙大江邊”詩句凌空突拔宛若山勢挺立 ,詩意與山意渾然莫辨,雙美合而為一齊漾讀者心間。詩人一起筆就與過往詩人不同,一來就以獨有的大氣魄烘托廬山凌空欲飛的英姿。

接著從正面寫出脫穎而出,另寫進山登臨的路線,那路線盤旋環繞,蕩氣迴腸,一路上青翠迎接、相伴、引領朝上;清風送爽的夏日,蒼茫幽深的佳景倍添登臨之趣。

接著“冷眼向洋看世界”,詩人直抒胸臆及現實處境,在高山之巔冷漠而不動聲色地看著世界上的一切反動派所形成的反華包圍圈。這一切都嚇不倒詩人,都予以“橫眉冷對”,因為詩人之一生所經歷的艱難曲折的確太多了,但從未被壓垮過。就像早年,詩人在《西江月·井岡山》中所寫的那樣:“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如今,詩人同樣以這樣早已化入血液中的井岡山精神再次激勵自己,要“艱苦奮鬥,自力更生”,用自己勤勞的雙手和智慧再度改天換地。

為此,緊接的一行:“熱風吹雨灑江天”,詩人又把目光從國際(“向洋”)拉回了國內(“江天”)。這裡的“熱風”雖是實寫夏日之風,但可引申為熱情之風,熱烈之風,再往前就可引申為那時轟轟烈烈的“大躍進”,大幹快上,力爭上游,加緊建設社會主義的“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的巨大情懷。這股巨大的“熱風”已從這裡,從詩人屹立的廬山之巔灑向祖國萬里江天。詩人的巨大熱情也在感召著祖國,感召著億萬人民同心協力創出一個紅彤彤的新世界,而這個世界又是通過“多、快、好、省”的“熱風”旋起來的,在空中若驕陽朗照神州大地。

“雲橫九派浮黃鶴,浪下三吳起白煙。”這兩句工仗、典麗,“橫、浮、下、起”連環動感,虛實相間,形成立體畫面。而且詩人也對這二句比較滿意,他在1959年9月7日給胡喬木的信中談到對這兩句的看法,認為這兩句較好一些。同時還談到寫詩之難,“經歷者如魚飲水,冰暖自知,不足為外人道也。”

而且這兩句也是從詩人一貫諳熟的地理方位之手法佈局,然後將詩情充沛其上下左右,任其奔騰流轉。詩人在此西望武漢上空,江河之上,黃鶴浮空欲飛;接著又東眺江東(及古時三吳地區),但見長江順勢而下,一瀉千里,在三吳上空,煙霞蒸騰、熱情壯美。這二句同樣是寫祖國江山熱火朝天的形勢。

最後兩行使詩歌出現了深刻的寓意。詩人在這裡妙用了陶淵明所著《桃花源記》這篇千古傳頌的美文。通過幾千年的歷史文化沉澱,“桃花源”已附添了許多象徵意義,但它最主要的象徵意義是指烏托邦式的理想社會。這種子虛烏有的社會只有告慰心靈,而在人世間卻永遠無法見到。

毛主席在這裡表面雖是用陶淵明之典說出一句問句,桃花源裡到底可不可以耕耘勞作?但實際上是為廣大讀者留下一個深思的空間。

毛主席是不贊成躲入所謂怡然自樂的桃花園躬耕勞作的。但詩人毛澤東並沒有直接否定這一點,而是以一句設問句收了尾,留下詩之餘響令讀者沉思。讀者自會明白詩人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