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詩三十首 其二十三》原文及翻譯賞析

龍種生南嶽,孤翠鬱亭亭。

峰嶺上崇崒,煙雨下微冥。

夜間鼯鼠叫,晝聒泉壑聲。

春風正淡蕩,白露已清泠。

哀響激金奏,密色滋玉英。

歲寒霜雪苦,含彩獨青青。

豈不厭凝冽?羞比春木榮。

春木有榮歇,此節無凋零。

始願與金石,終古保堅貞。

不意伶倫子,吹之學鳳鳴。

遂偶雲和瑟,張樂奏天庭。

妙曲方千變,《簫韶》亦九成。

信蒙雕斲美,常願事仙靈。

驅馳翠虯駕,伊鬱紫鸞笙。

結交嬴臺女,吟弄《昇天行》。

攜手登白日,遠遊戲赤城。

低昂玄鶴舞,斷續彩雲生。

永隨眾仙去,三山遊玉京。

竹子託物言志

《修竹篇》初唐詩人陳子昂的作品之一。這是一首詠物抒懷之作。詩人巧妙地運用了比興寄託的手法,通過對修竹的品性、功用、及志向的生動描寫和豐富想象,讚頌了堅貞不屈的高潔情操,全詩造境壯美,基調樂觀豪放,語言質樸明快,洋溢著一股爽朗陽剛之氣,大有建安詩人的遺風。

賞析/鑑賞

這首《修竹篇》原詩前有一段近一百八十字的《序》文。它簡煉概括地闡述了詩人倡導詩歌革新的主張,指出齊樑詩風的痺病就在於“採麗競繁,而興寄都絕”,號召詩人們繼承和發揚建安風骨,創作內容充實,具有“骨氣端翔,音情頓挫,光英朗練,有金石聲”特色的詩篇。

這是一首詠物抒懷之作。詩人巧妙地運用了比興寄託的手法,通過對修竹的品性、功用、及志向的生動描寫和豐富想象,讚頌了堅貞不屈的高潔情操,全詩造境壯美,基調樂觀豪放,語言質樸明快,洋溢著一股爽朗陽剛之氣,大有建安詩人的遺風。

全篇共三十六句,可分為兩大部分。

第一部分

即前十八句,主要介紹修竹的生長環境和優良質地。首二句,形象地概括了這一立意。“南嶽”,即著名的五嶽之一衡山。品質優良的修竹“龍種”產於此地。名山與物華聚集,一開篇就令人神往不已。“孤翠鬱亭亭”,既從形色兩方面描繪了修竹優美動人的姿態,也頌揚了它的卓然不群。衡山是萬木蔥籠的,但是,在詩人看來,它們與修竹相較,卻有所遜色,所以特意以“孤翠”二字,以顯其精。接下去,詩人分別寫了修竹生長的自然條件和品性。“峰嶺上崇崒”以下八句,緊承首句,描繪了修竹“生南嶽”的情景。上有崇山峻嶺,下有澗溪煙雨,突出了處境的幽僻;夜聞鼯叫,晝聽泉鳴,渲染了四周的清靜;春風舒緩,白露清涼,更襯出了氛圍的潔淨。正因為生長在這樣優越的自然環境,所以修竹的“哀響”如同鳴金奏樂,“密色”彷彿受到了美玉的滋潤。“歲寒霜雪苦”以下八句,上承第二句,表現修竹的品性。“含彩獨青青”,照應了上文的“孤翠”,突出了修竹雖受嚴冬霜雪折磨卻青綠如故的獨特品質。接著,詩人由表及裡,以“豈不厭凝冽”的反詰,轉為深入析理。並繼而以“羞比春木榮”作了解答。春天風和日麗,一切草木皆應時而發,競相爭榮。“羞比”表明了修竹傲岸不群,不趨時爭榮,接著詩人通過“有榮歇”與“無凋零”的對比,揭示了修竹不屑與春木爭榮的實質,又探本溯源,表現了它的志向:“始願與金石,終古保堅貞。”說明修竹的本性決定了它有如金石,堅貞不二,永不凋零。這段議論,詩人採用反詰、對比、比擬等手法,寓理於象,筆挾風力,使行文“結言端直”、“意氣駿爽”(劉勰《文心雕龍·風骨》),顯得尤為剛健有力。

第二部分

即後十八句,寫修竹被製成洞簫之後的功用及願望。相傳黃帝派樂官伶倫從崑崙山北的峽谷選取了優的竹子,砍做十二竹筒,按照雌雄鳳凰的鳴叫聲,為人類創制了十二音律。“不意伶倫子,吹之學鳳鳴”,就是詩人大膽想象,對這一傳說的化用。學鳳鳴,《漢書·歷律志上》載:伶倫“自大夏之西,崑崙之陰,取竹之解谷生,其竅厚均者,斷兩節間而吹之,以為黃鐘之宮。制十二筩以聽鳳之鳴,其雄鳴為六,雌鳴亦六。”從而,發明了黃鐘十二律。“不意”,相對前面的“始願”這兩字使全詩頓起波折,全篇的歌贊物件由修竹轉向了洞簫。由於得到黃帝樂官的雕琢,修竹的製成品——管樂洞簫,得到了配合絃樂“雲和瑟”在朝廷演奏的機遇。詩人用“遂偶”、“張樂”修飾這一機遇,意態恣肆,語調輕鬆,暗示洞簫得到賞識器重甚為欣快。“妙曲方千變,簫韶亦九成”,生動地再現了它在朝廷的表演。能演奏“妙曲”和虞舜製作的《韶》樂,說明其音色優美動聽。“方千變”、“亦九成”,形容演奏的樂曲甚多。“方”(剛才)和“亦”(又)兩個副詞的使用透露出了演奏的頻繁忙碌。但是,洞簫並沒有滿足於此。“信蒙雕琢美,常願事仙靈”,抒發了它報答知遇之恩,追求美好理想的心願。從這兩句開始到全詩結束,一變前面的第三人稱,改用洞簫的口吻,繪聲繪色地闡述了它“事仙靈”的心願:伴隨仙人駕翠虯,與仙女弄玉吟賞著美妙的樂曲《昇天行》,攜手登白日,戲赤城,入三山,遊玉京,玄鶴在身邊忽高忽低展翅起舞,彩雲也在四周時斷時續飄來飛去。在這裡,詩人融合想象、擬人、誇張等多種手法,描繪了一個自由歡樂、光明美好的理想境界。這個境界雖然是虛幻的,卻生動地表現了洞簫對美好理想的熱切追求和昂揚向上的精神。

詩篇運用擬人化的手法,賦予修竹、洞簫人的思想感情,既增強了詩歌的形象性和感染力,又避免了頻繁比興,失於晦澀的弊病,較為顯豁地透露了其中的寓意:名為詠物,實為抒懷。詩中修竹的品性、洞簫的理想和追求,實為詩人剛直不阿、不趨炎附勢、堅貞不二的品格、美好的人生理想和昂揚奮發的精神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