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姚古鎮美文

黃姚古鎮美文

  得知有你,是去年在文友的文章裡,關於你最初的點滴也是從那裡面瞭解到的。隨即迫不及待地從網上搜你,才赧然得知,你居然是中國旅遊圈裡僅有的五十個必去地之一。於是,我啞然失笑。倏忽間,我恍然明白,走進你確實有些晚了。掐指一算,你的名顯也應有十餘年了,雖然我們各屬不同的省域,你在桂北,我在湘南。可是我生活的地方離你的距離,若按時日算,自駕三個多小時便可抵達;若以路程計,也不過三百里路之遙。終於,我覺出了我的淺陋。

  黃姚,真的,我來晚了!可你究竟離我有多遠?

  我很有個習慣,總想在濛濛的煙雨中去感受一份古樸。很巧,與你邂逅的那天,正好是忽雨忽晴的天氣。本未打算邀約於你,其實那天我是特意去跟你同屬一市,東西相距百多公里的秀水狀元村的。在這裡,也著實讓我驚詫了好一陣子,小小一村,僅宋代就衍生出狀元進士近三十名,對此,我不想搬出那個於諸多文字裡用膩了的詞“人傑地靈”來給它作一番修飾,何況這“人傑”“地靈”內裡究竟是何種因果,我並非風水先生,斷然參透不了箇中玄機,絕然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但僅憑我本應的感官,我覺得,這兒絕對算得上我意中久違的理想之地。所以,我忘乎所以地漫遊其間,肆意得近乎攫取式地捕捉渲染在這明清建築群中幽仄巷子裡的古韻清趣。在意念的穿越中,時間的概念似乎只有分秒。待從那溼漉漉的氛圍裡掙脫出來時,早已是午後光景。

  或許是意猶未盡,抑或是受到我的感染,妻悠悠地道“黃姚離這兒有多遠?”我狡黠地回應:“百多公里,駕車需兩個多小時吧。”於是,心照不宣,草草敷衍一下早已空蕩的腸胃,便駕車往你那邊趕。儘管一路時雨時停,儘管路途大多坎坷,可近三個小時的顛簸,我們總算趕在黃昏前走進了你——我牽腸掛肚的黃姚。

  我循著本應的程式,揣著一顆忐忑的心,虔誠地步向你的大門。遠遠地覷見你門楹正中赫然橫書著的兩個大字“黃姚”,字型渾厚圓潤,墨色雖有些剝蝕,然而,滄桑中卻別有一番精神。來不及去細究它的來歷,視線卻被大門右前側那座古戲臺攫去。

  據瞭解,古戲臺始建於明嘉靖年間,距今已有400多年的歷史,論資排輩起來,也算得上黃姚著名的景點之一了。時勢變遷,古戲臺上不知演繹了多少王侯將相、才子佳人悲歡離合的故事,然而又有多少好夢能圓。我想,人啊!生時是天命,活著要擔當,與誰論英雄,皆向戲中看。世間永珍皆入戲,戲中來戲中去,你方唱罷那方登場,其間的是是非非誰能說得清道得明呢。我倒是納悶,為何要把一個戲臺建在格局縝密的建築群落外,這確乎有些非同尋常。後從你總體的`建築格局上分析,方才瞭然,你跟其他古城古鎮如出一轍,建制之初,首要考慮的便是安全防患。另外,從鍥刻在戲臺上的那副對聯,可見端倪 。“鑼鼓喧天管絃悅耳共慶清平樂;霓裳漫舞羽曲高歌齊呼可以興”分明是在有意無意地向外界彰顯物阜民豐、歌舞昇平的熱鬧景象。如若把戲臺搭建在封閉,防範嚴密的建築群中,誰能明白你的非常之處呢。

  還未深入,便深深地感知到你先聲奪人的手法,確實有些匪夷所思。然而,我並非來湊熱鬧,更非獵奇,何況我不是一個特愛找鬧子的人,我只是來感受你的舊時清韻的。不然,何須來到你黃姚,在我故鄉就夠了。記憶中的故鄉,亦是一個有著一定規模的明清建築群落,一樣的青磚青瓦,一樣的磚木結構,一樣的青石板路。只是到如今,大都被歷史的風雨沖刷得面目全非了。滿目的狼藉,叫人慾哭無淚。不過,兒時所經歷的那些熱鬧情境,至今刻畫如新。

  我知道,黃姚,你是一個有著千多年曆史的古鎮,一個雖歷經千年風雨,仍保持最完整、最原始面貌的古鎮,一個外國人眼中最適宜旅居的十大古鎮之一。於是,我來了,在這個近乎春天的五月。

  兩廣之地多榕樹,雖對榕樹瞭解不多,但我覺得,在這個世上沒有幾個能做到像榕樹那樣,屈伸自如、觸類旁通。我從“黃姚”大門後那株龍爪榕身上深深地感知到,能500多年風雨精神依舊,那不就是一個生命的誓言。反觀我們這群稱為人的動物,有好多僅僅是在為命而忙活嗎?

  穿過龍爪榕的綠蔭,腳下便是佐龍橋,橋頭有一亭,叫佐龍亭。不幾步就是有“黃姚第一關”之稱的“亦孔之固”門 。門樓建於清初,光緒年間重修時,由黃姚書法家臨貢廷書“亦孔之固”門額和門聯“珠水橫襟無限碧,武峰隔岸有餘青”。門樓坐南朝北,高6米,寬4米。石砌平門頂,門頂以上由磚砌成,門裡門外皆為石板街,縈迴九曲十八彎,連通各街巷。“亦孔之固”門意即雖一孔之大,但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固若金湯”。門樓上下兩重,樓下為通道,有石階9級通向內街;樓上有瞭望窗和槍眼。其與在龍畔仙山祠下的守望樓同屬黃姚防禦守關的關鍵門樓。

  九級石階後,便是一條狹窄曲柺的青石板路。兩邊磚石砌就的牆堅實寬厚,可見其用心。不一會巷子豁然開朗,即進到主街區。區內無論大小街巷皆青石板鋪墊。踏著溼漉漉的青石板路,遊走在青磚青瓦的建築群中,思緒放縱。

  那被歲月打磨得光滑如鏡的青石板路,在縱橫交錯的巷子裡靜靜地遊走穿行,有意無意地把天南地北的慕客們心中別樣的心思串在一起,默默地迎送著日月東昇西落,細數流年過往。

  披一襲煙雨,陷落深巷,細細捕捉“久坐不知紅日到,閒來偏笑白雲忙”的意境。神情恍惚間,突地吟哦起陸游的兩句詩“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這樣一位大半生都馳騁在疆場的錚錚鐵漢,面對幽深的巷子,居然也能生髮出如此閒適淡雅的情致,誰能說得清呢?至於其中的無奈勿需多言,因為我在黃姚。可想而知,春雨下的巷子所營造出的氛圍,具有何等煽情的效力。而戴望舒呢,徑直把對雨巷的美感化作清香幽美的丁香姑娘,不可不謂是一種煞費苦心的藝術創造。可在當下,還有多少人會去在意那些被風雨剝蝕了的磚牆簷瓦,誰會留心被歲月梳洗打磨的曾經過往。除卻你追我趕,你狂我躁,還有什麼?

  黃姚,我不感慚怍地說,我知道你有所謂的幾大景點,可我早就表明了心跡,我並非為這而來。真的,黃姚我們到底有多遠?如今,你倒是擺出一副明清泱泱帝國大度的姿態,任由四方來客津津樂道。真的,你不能只停留在明清的分上,因為你的出現早在漢武帝時方已納入地方行政規劃。

  我也曾去過那麼幾處眾人大加標榜的古城古鎮古村,其實大底如此,眾口一詞皆言明清。為何一談到古建築便是明清?中國數千年的文化積澱,僅是一個明清能概況得了的嗎?我有些驚恐。因為,不管我到哪裡去,也就只能是看個明清建築,感受氾濫的明清風情。對厚重的中華文化而言,這未免也太膚淺了。可是,在這裡,我又真切感受到了你的與眾不同。

  雖然你滿鎮的明清建築,可不同的是,皆為清一色的尋常舊民居。絕無新舊雜陳的不和諧,即便少許不得不改造修葺的,也不露一絲矯揉造作之痕跡,給人以古樸自然,鄉土味濃郁之感。就連抗戰時期因避亂而寄居於此的何香凝、高士奇、歐陽予倩、千家駒等文化名人曾經的寓所裡,現今住著的仍是尋常人家,並未特意地做個什麼重點保護的架勢來唬人。而且這裡的房屋多為兩層磚瓦結構,即使大戶人家的庭院或祠堂,譬如郭家大院、司馬第,亦顯得有些小家子氣,沒有都市大戶人家那種恢宏氣勢。20餘座寺觀廟祠,像頗有名氣的安樂寺,絕非要去弄個金碧輝煌、富麗堂皇的氣象不可。

  還有那些別樣的橋呢,亭呢,小巧玲瓏,別具一格,匠心獨運。至於或長在水濱或立在橋頭或生在院落或紮根石上的古榕樹,也都擺出一副恬然自安的姿態。無不表現出一種自然與人文完美統一的和諧境界。

  所以,才滋養出此地格外純樸的民風。我去過周莊,到過麗江,見過平遙,顯然,那裡的商業味已然有些撲鼻。尤其麗江,其浪漫之氣,不斷升溫,漸入境界,大有喧賓奪主的意味。而你,始終是嫻靜的、從容的。沒有喧囂聒噪,一切都顯得那麼靜宜。任何客人皆可以很隨意地進入某一家庭院,無拘無束地跟主人閒扯瞎侃。街道兩邊的小買小賣,可以隨性地討價還價,絕沒有強買強賣。而且沒有眼花繚亂、千篇一律、拉郎配式的所謂的特產。本應有的絕不遮遮掩掩,沒有的也不會無中生有,瞎蒙唬弄。我想,這一切應該是得益於你厚道的文化底蘊吧。

  你幽居深山,佔盡風水,孕育出獨特、沛然的嶺南文化。這兒,自古以來崇尚“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遺訓。據史料,從清康熙至光緒年間就出了11名舉人。整座古鎮,就是一部完整的桂東居民文化史。在這裡,山水林木齊備,有水必有橋,有橋就有亭,有亭必有聯,而有聯定有匾,為黃姚構成一道生動、絕美的風景線。據統計,現存歷代詩人讚美黃姚的詩篇186首,楹聯197副,牌匾50餘塊。其中有光緒皇帝親賜的滿漢文對照的聖旨牌匾“且坐契茶”名匾,被《中華名匾》一書收藏。古鎮上的每一處建築都有一個動人的故事,每一幅楹聯牌匾都蘊含一套雋永的哲理。內容包羅永珍,有涉及人們日常生活的,有體現淵源歷史的,絕大多數反映出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

  黃姚,你如同一部千年的詩本,彷彿被人遺忘在圖書館僻靜的書架上,任憑誰不經意地走過,翻開這美麗的篇章,皆會為你古樸而優雅的格調所征服。

  真的,我堅信!

  黃姚,我中意你的橋亭屋巷,中意你的磚瓦石木,中意你的樸古厚重。只可惜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還沒能來得及去細細地咀嚼你千年的韻味去刻畫你滄桑浸漬的容顏,我走了,帶著遺憾。不過,也許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候,我還會隨性而來。

  黃姚,我執拗地追問,你到底離我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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