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幸福似是而非散文

安逸幸福似是而非散文

  方才,牽著糖糖在黃昏的小區裡散步時,遇到了多年不見的一個發小。彼此笑著打了招呼,她說,你看上去很安逸啊,一點都沒生病的樣子,人就是要像你這樣儘量讓自己活得幸福。

  淡淡道別後,我坐在長椅上開始納悶,安逸地散個步難道就等同於旁人眼裡的幸福嗎?誰知,糖糖卻不肯安分,想去撒野奔跑,撕扯著繩子,見我不理睬它,就撲到腳邊一邊叫一邊拖咬我的褲腳。

  糖糖是我養的一條狗,黃色長毛,憨厚長相,善解人意。在人看來我家的糖糖是安逸的,它有溫暖的狗窩,有狗糧吃,有骨頭啃,有牛奶或酸奶喝(門口超市老闆是我多年同學,經常送來即將過期的奶類給它),有人用清水幫它洗澡,還有不少玩具,且允許它在地板上打滾,在沙發上睡覺,甚至允許它在快樂或者不快樂的時候蹦跳著用幾乎能摔倒我的力氣撲向我對著我吼叫。

  但是,我因此能說,糖糖是幸福的嗎?你看看,它擁有這麼多安逸,可方才在撕扯我的褲腳無效後,安靜與我對視的眼睛裡,分明有一種專注的悲憐與渴望,其實,我清楚它用眼神向我一直一直乞求著什麼,而我卻一直一直未曾滿足或成全過它。

  小區草地上,時常能見一些流浪狗,毛色骯髒打著結,要麼尾隨人後乞求食物往往遭人腳踹,要麼幾條聚集在一起為爭奪什麼撕咬打架,待等安靜躺在太陽底下基本是受傷時分。仔細觀察,它們有的瞎眼,有的瘸腿,有的瘌痢,甚至有的皮開肉綻鮮血淋淋。它們被孩子們用石頭砸,被小區保安用棍棒追打,它們的生活就在這樣的冷熱無常風吹雨打追來趕去前躲後避裡苟延殘喘著顛沛流離著。

  可是,我家的糖糖,每次在草地上看見它們,就會使出渾身地勁試圖掙脫羈絆,奔向它們,在它眼裡,那就是種它極其渴望的自由,可以在春風裡任意做它想做的事情,流浪,狂歡,愛戀,打架,等等。它完全不知道它現在擁有的安逸,在那些受著寒冷、酷熱、飢餓、傷痛的流浪狗眼裡或許是一樁多麼幸福的事。

  所以,在一條狗的心裡,安逸都不等於幸福。更何況我們這些自認為高等很多的人了。

  是,如我朋友所說,我在薄暮清冷裡顯得很安逸,但只是一個生活假象,一段虛晃路途而已。我始終在內心的空曠裡挖尋自己,生命日漸荒涼,依然根本做不到,不顧疼痛,不思未來,不求自由。在這樣的靈魂痛苦裡,如何會讓我覺得幸福?

  其實,我們許多人的.生活與我或糖糖毫無區別,表面上看著是令人羨慕的安逸,有溫有飽有歡有笑。這樣子,是幸福嗎?那為何揹人處,卻一個個悲哀著為了溫暖喪失的自由之身,為了飽肚而卑躬屈膝的無奈,為了曾經日夜勞碌而揮霍掉的健康,為了形形色色的慾望而日思夜想地製造著精神苦痛。

  或許會說,小孩最單純,他們要求的幸福唾手可得,一粒糖,一個蘋果,一個擁抱,一次好成績。但是誰能阻止一個孩子長大呢?時間收斂了笑容,那些簡單的幸福不足以滿足他們隨年齡增長無限擴大的慾望,他們說,我要愛情,我要金錢,我要身體健康,我要婚姻美滿,我要事業有成,我要別人的羨慕肯定,因著這麼多的需要,所以我要用所有時間費了心計絞盡腦汁去不斷獲取。從此,安逸都不是輕鬆事情,幸福更是奢侈,也就無從分辨,安逸與幸福的似是而非。

  所以,成年的人,誰還能做到坦然地將自己的靈魂生命展現在他人面前,皆寧願許多時候孤獨地在黑暗裡與野馬浮塵對峙。一些心田裡確實是存在善良,親和,愛戀,但許多時候眼睛裡透露的是虛假,貪婪,冰冷。固然可以用美好高尚的詞彙掩飾醜陋,製造溫情,用豐富華麗的物質堆砌安逸,但絕對不會因此產生幸福。

  安逸,最多隻是人在滿世界失火時的一段幸福假想。幸福,則是食不飽吾悲、食飽吾猶思的一處無法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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