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二首原文及賞析

詩二首原文及賞析

  原文:

  王梵志〔唐代〕

  我有一方便,價值百匹練。

  相打長伏弱,至死不入縣。

  他人騎大馬,我獨跨驢子。

  回顧擔柴漢,心下較些子。

  譯文:

  我有一個處世的法寶,它的價值堪比百匹白色的熟絹。就是與人打架就服氣自己的弱小,就是至死也不去縣衙裡告狀。

  別人騎著一匹大馬,獨獨我一個人坐頭小驢。回頭看到了挑柴的漢子,心裡立刻好受了許多。

  註釋:

  方便:此處意為處世法寶。練:白色的熟絹。相打:相互毆打,打架之意。伏:即“服”,服氣,甘願。縣:縣衙。獨:單獨一人。跨:橫跨,乘坐。回顧:回頭看。擔(dān):用肩膀挑。漢:男子的俗稱。心下:心裡。較些子:差不多,過得去。些子,一點兒,少許。

  賞析:

  王梵志的詩作在唐初流傳極廣,後來卻一直被封建正統派視為“下里巴人”,不能進入詩歌藝術堂奧。現存梵志詩相當大一部分從內容上說,是勸世勸善的詩體道德箴言,這類詩較少文學價值。梵志詩最有文學價值的,當推那些有意無意作出的世態人情的幽默、諷刺畫,就像這首詩。

  這首詩錄自敦煌卷子本《王梵志詩》卷第三。詩用第一人稱語氣寫來,類乎戲曲的“道白”。自誇有一處世法寶,這就是與世無爭、息事寧人。這種舊時代人的一種“共相”,在詩人筆下得到個性化的表現。“與世無爭”的概念並未直接說出,而透過詩中人活生生的語言:“相打長伏弱,至死不入縣”來表述。被人欺負到極點,卻死也不肯上縣衙門申訴,寧願吃虧,這是進一步寫“相打長伏弱”,連“忍無可忍”的意氣也沒有。詩歌形象打上了封建時代弱者的.烙印,散發著生活氣息(“相打”、“伏弱”、打官司都來自生活)。而“價值百匹練”的誇口適足見出人物身分(以“百匹練”為貴,自然不是富人意識),表現出人物處境雖卑微而不自知其可悲。透過人物的語言,詩人刻畫出了一個甘居弱小、不與人爭的小人物形象。

  這首詩錄自費袞《梁溪漫志》卷十。與《我有一方便》一樣,這首詩也用第一人稱寫,展現的卻是一幅有趣的“三人行”的戲劇性場面。“騎大馬”者與“擔柴漢”,是貧富懸殊的兩極。而作為這兩極間的騎驢者,他的心情非常矛盾:他比上不足,頗有些不滿(這從“獨”字的語氣上可以會出),但當他看到擔柴漢時,便又立刻心安理得起來。詩人這裡運用的手法是先平列出三個形象,末句一點即收,饒有情趣。章法也很獨到。

  這首詩真實地或略帶誇張地寫出了世人行為和心理上的某種通病,令人忍俊不禁,於笑中又有所反省。這首詩可作兩種理解,既可看作是正經的、勸喻的,又可以讀為揶揄的、諷刺的。但作正面理會則淺,作反面理會則妙不可言。這首詩作勸人知足看便淺,作中庸者的漫畫象看,則惟妙惟肖。

  梵志這首詩未必沒有勸世的意思,詩人對筆下人物還很欣賞同情。但是,詩人沒有作概念化的枯燥說教,而採用了“象教”——即將理予以形象地顯現。而他所取的又並非憑空結想的概念化形象,而是直接從平素對生活的敏銳觀察和積累中擷取來的。它本身不惟真實,而且典型。當詩人只滿足於把形象表現出來而不加評論,這些形象對於詩人的思想也就具有了某種相對獨立性和靈活性。當讀者從全新的、更高的角度來觀察它時,就會發現許多包含在形象中、然而不一定為作者所意識到的深刻的意蘊。王梵志這種性格解剖式的筆調犀利的幽默小品,比一語破的、鋒芒畢露的諷刺之作更耐讀,藝術上更高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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