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安萬善吹觱篥歌》李頎唐詩註釋翻譯賞析

《聽安萬善吹觱篥歌》李頎唐詩註釋翻譯賞析

  作品簡介

  《聽安萬善吹觱篥歌》是唐代詩人李頎創作的詩篇。此詩寫詩人聽了胡人樂師安萬善吹奏觱篥,稱讚他高超的演技,同時寫觱篥之聲悽清,聞者悲涼。前六句先敘篥的來源及其聲音的淒涼;中間十句寫其聲多變,為春為秋,如鳳鳴如龍吟;末兩句寫詩人身處異鄉,時值除夕,聞此尤感孤寂悽苦。詩在描摹音樂時,不僅以鳥獸樹木之聲作比,同時採用通感手法,寫得形象生動,富有感染力。

  作品原文

  聽安萬善吹觱篥歌⑴

  南山截竹為觱篥,此樂本自龜茲出⑵。

  流傳漢地曲轉奇⑶,涼州胡人為我吹⑷。

  傍鄰聞者多嘆息⑸,遠客思鄉皆淚垂⑹。

  世人解聽不解賞⑺,長飆風中自來往⑻。

  枯桑老柏寒颼飀⑼,九雛鳴鳳亂啾啾⑽。

  龍吟虎嘯一時發,萬籟百泉相與秋⑾。

  忽然更作漁陽摻⑿,黃雲蕭條白日暗⒀。

  變調如聞楊柳春⒁,上林繁花照眼新⒂。

  歲夜高堂列明燭⒃,美酒一杯聲一曲⒄。

  詞句註釋

  ⑴觱篥(bìlì):亦作:“篳篥”、“悲篥”,又名“笳管”。簧管古樂器,似嗩吶,以竹為主,上開八孔(前七後一),管口插有蘆制的哨子。漢代由西域傳入,今已失傳。

  ⑵龜茲(qiūcí):古西域城國名,在今新疆庫車、沙雅一帶。

  ⑶曲轉奇:曲調變得更加新奇、精妙。

  ⑷涼州:在今甘肅一帶。

  ⑸傍:靠近、臨近,意同“鄰”。

  ⑹遠客:漂泊在外的旅人。

  ⑺解:助動詞,能、會。蘇軾《六月二十日夜渡海》:“苦雨終風也解晴。”

  ⑻飆(biāo):暴風,這裡用如形容詞。自:用在謂語前,表示事實本來如此,或雖有外因,本身依然如故。可譯為“本來,自然”。《史記》:“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⑼颼飀(sōuliú):擬聲詞,風聲。

  ⑽九雛鳴鳳:典出古樂府“鳳凰鳴啾啾,一母將九雛”,形容琴聲細雜清越。

  ⑾萬籟:自然界的各種天然音響。百泉:百道流泉之聲音。相與:共同、一起。陶淵明《移居二首》:“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

  ⑿漁陽摻:漁陽一帶的民間鼓曲名,這裡借代悲壯、淒涼的之聲。

  ⒀黃雲:日暮之雲。李白《烏夜啼》:“黃雲城邊烏欲棲,歸飛啞啞枝上啼。”蕭條:寂寥、冷落。

  ⒁楊柳:指古曲名《折楊柳》,曲調輕快熱鬧。

  ⒂上林:即上林苑,古宮苑名,有兩處:一為秦都咸陽時置,故址在今陝西西安市西;一為東漢時置,故址在今河南洛陽市東。新:清新。

  ⒃歲夜:除夕。

  ⒄聲:動詞,聽。譚嗣同《仁學》:“目不得而色,耳不得而聲,口鼻不得而臭味。”

  白話譯文

  從南山截段竹筒做成觱篥,這種樂器本來是出自龜茲。

  流傳到漢地曲調變得新奇,涼州胡人安萬善為我奏吹。

  座旁的聽者個個感慨嘆息,思鄉的遊客人人悲傷落淚。

  世人只曉聽曲不懂得欣賞,樂人就像獨行於暴風之中。

  又像風吹枯桑老柏沙沙響,還像九隻雛鳳鳴叫啾啾啼。

  好似龍吟虎嘯同時都爆發,又如萬籟齊響秋天百泉匯。

  忽然變作漁陽摻低沉悲壯,頓使白日轉昏暗烏雲翻飛。

  再變如同楊柳枝熱鬧歡快,彷彿看到上林苑繁花似錦。

  除夕夜高堂上明燭放光芒,喝杯美酒再欣賞一曲觱篥。

  作品鑑賞

  李頎最著名的詩有三類,一是送別詩,二是邊塞詩,三是音樂詩。李頎有三首涉及音樂的詩。一首寫琴(《琴歌》),以動靜二字為主,全從背景著筆;一首寫胡笳(《聽董大彈胡笳聲兼語弄寄房給事》),以兩賓托出一主,正寫胡笳;這一首寫觱篥,以賞音為全詩筋脊,正面著墨。三首詩的機軸,極容易相同,詩人卻寫得春蘭秋菊,各極一時之妙。這首詩的轉韻尤為巧妙,全詩共十八句,根據詩情的發展,變換了七個不同的韻腳,聲韻意境,相得益彰。

  “南山截竹為觱篥”,先點出樂器的原材料,“此樂本自龜茲出”說明樂器的出處。兩句從來源寫起,用筆質樸無華、選用入聲韻,與琴歌、胡笳歌起筆相同,這是李頎的特點,寫音樂的詩,總是以板鼓開場。接下來轉入低微的四支韻,寫觱篥的流傳,吹奏者及其音樂效果,“流傳漢地曲轉奇,涼州胡人(指安萬善)為我吹,旁鄰聞者多嘆息,遠客思鄉皆淚垂”,寫出樂曲美妙動聽,有很強的感染力量,人們都被深深地感動了。下文忽然提高音節,用高而沉的上聲韻一轉,說人們只懂得一般地聽聽而不能欣賞樂聲的美妙,以致於安萬善所奏觱篥仍然不免寥落之感,獨來獨往於暴風之中。“長飆風中自來往”這一句中的“自”字,著力尤重。行文至此,忽然嚥住不說下去,而轉入流利的十一尤韻描摹觱篥的各種聲音了。觱篥之聲,有的如寒風吹樹,颼飀作聲;樹中又分闊葉落葉的.枯桑,細葉長綠的老柏,其聲自有區別,用筆極細。有的如鳳生九子,各發雛音,有的如龍吟,有的如虎嘯,有的還如百道飛泉和秋天的各種聲響交織在一起。四句正面描摹變化多端的觱篥之聲。接下來仍以生動形象的比擬來寫變調。先一變沉著,後一變熱鬧。沉著的以《漁陽摻》鼓來相比,恍如沙塵滿天,雲黃日暗,用的是往下嚥的聲音;熱鬧的以《楊柳枝》曲來相比,恍如春日皇家的上林苑中,百花齊放,用的是生氣盎然的十一真韻。接著,詩人忽然從聲音的陶醉之中,回到了現實世界。楊柳繁花是青春景象,而此時卻不是這個季節。“歲夜”二字點出這時正是除夕,而且不是做夢,清清楚楚是在明燭高堂,於是詩人產生了“浮生若夢,為歡幾何”的想法:盡情地欣賞罷。“美酒一杯聲一曲”,寫出詩人對音樂的喜愛,與上文伏筆“世人解聽不解賞”一句呼應,顯出詩人與“世人”的不同,於是安萬善就不必有長飆風中踽踽涼涼自來往的感慨了。由於末了這兩句話是寫“汲汲顧影,惟日不足”的心情,所以又選用了短促的入聲韻,仍以板鼓收場,前後相應,見出詩人的著意安排。

  這首詩與作者另外兩首寫音樂的詩(《琴歌》《聽董大彈胡笳聲兼語弄寄房給事》)最不一樣的地方,除了轉韻頻繁以外,主要的還是在末兩句詩人內心的思想感情。《琴歌》中詩人只是淡淡地指出了別人的雲山千里,奉使清淮,自己並未動情;《聽董大彈胡笳聲兼語弄寄房給事》中詩人也只是勸房給事脫略功名,並未觸及自己。這一首卻不同了。時間是除夕,堂上是明燭高燒,詩人是在守歲,一年將盡夜,不能不起韶光易逝、歲月蹉跎之感。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要想排遣這愁緒,只有“美酒一杯聲一曲”,正是“對此茫茫,不覺百感交集”之際,無可奈何之一法。這一意境是前二首中所沒有的,詩人只用十四個字在最後略略一提,隨即放下,其用意之隱,用筆之含茹,也是前兩首中所沒有的。

  後來李商隱曾有“一杯歌一曲,不覺夕陽遲”之句,北宋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詞酒一杯》詞中也有“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之句,取材與用字,都和李頎這兩句相同。但同一惘惘不堪之情,李頎以高華的字面,挺健的句法暗表;李商隱則以舒徐的態度,感慨的口氣微吟;晏殊則以委婉的情致,搖曳的風調細說。風格不同,卻有一脈相通之處,可見李頎沾澤之遠。

  名家點評

  《唐詩歸》:譚雲:與世人學舞只是舞,同一高寄之言,而“長飆風中”句形容聾聵人光景可笑(“世人解聽”二句下)。

  《歷代詩法》:行間善自裁製,故不至於煩蕪,而筆情所向,又多油然愜適。

  《唐賢三昧集箋註》:步步踏實,絕不空衍。亦是對疊,妙乃如此(“傍鄰聞者”二句下)。都是疊,甚得聲韻。換韻平仄互用,吋多用二句一解,自覺音調急促。

  英漢對照

  聽安萬善吹觱篥歌

  李頎

  南山截竹為觱篥,此樂本自龜茲出。

  流傳漢地曲轉奇,涼州胡人為我吹。

  傍鄰聞者多嘆息,遠客思鄉皆淚垂。

  世人解聽不解賞,長飆風中自來往。

  枯桑老柏寒颼飀,九雛鳴鳳亂啾啾。

  龍吟虎嘯一時發,萬籟百泉相與秋。

  忽然更作漁陽摻,黃雲蕭條白日暗。

  變調如聞楊柳春,上林繁花照眼新。

  歲夜高堂列明燭,美酒一杯聲一曲。

  ON HEARING AN WANSHAN PLAY THE REED-PIPE

  Li Qi

  Bamboo from the southern hills was used to make this pipe.

  And its music, that was introduced from Persia first of all,

  Has taken on new magic through later use in China.

  And now the Tartar from Liangzhou, blowing it for me,

  Drawing a sigh from whosoever hears it,

  Is bringing to a wanderer's eyes homesick tears....

  Many like to listen; but few understand.

  To and fro at will there's a long wind flying,

  Dry mulberry-trees, old cypresses, trembling in its chill.

  There are nine baby phoenixes, outcrying one another;

  A dragon and a tiger spring up at the same moment;

  Then in a hundred waterfalls ten thousand songs of autumn

  Are suddenly changing to The Yuyang Lament;

  And when yellow clouds grow thin and the white sun darkens,

  They are changing still again to Spring in the Willow Trees.

  Like Imperial Garden flowers, brightening the eye with beauty,

  Are the high-hall candles we have lighted this cold night,

  And with every cup of wine goes another round of music.

  作者簡介

  李頎(qí)(690-751年),唐代詩人。趙郡(治今河北趙縣)人。少年時曾寓居河南登封。開元十三年(725年)進士及第,曾任新鄉縣尉,晚年在幫鄉隱居。他與王維、高適、王昌齡等著名詩人皆有來往,詩名頗高。其詩內容豐富,所作邊塞詩,風格豪放,慷慨悲涼,七言歌行尤具特色。生平事蹟見《唐才子傳》。有《李頎詩集》,《全唐詩》編其詩3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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