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國風·鄭風·出其東門

詩經·國風·鄭風·出其東門

  原文: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衣巾,聊樂我員。

  出其,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衣茹,聊可與娛。

  註釋:

  1、《集疏》:“鄭城西南門為二水所經,故以東門為遊人所集。”

  2、如雲:言眾多。

  3、存:思念。匪我思存:言非我所思念。

  4、(搞gǎo):未經染色的絹。衣:是較粗賤的衣服。(其qí):暗綠色。巾:佩巾,就是蔽膝。參看《召南·野有死》篇“(shuì)”字注。巾:是未嫁女子所服用的。

  5、聊:且。員(雲yún):一作“雲”。語助詞。以上二句是說那一位穿衣,佩巾,服飾貧陋的姑娘才是令我喜愛的。

  6、(因yīn):曲城,又叫做“甕城”,就是城門外的護門小城。(督dū):是的門。上章出門是出內城的門,本章出是出甕城的門。

  7、荼(徒tú):茅草的白花。如荼:亦言眾多。

  8、且:讀為“著”,猶“存”。“思存”、“思著”和《周南·關》篇的“思服”同例。

  9、茹(如綠rú lǜ):茜草,可以做絳色染料。在這裡是絳色佩巾的代稱。“巾”變為“茹”是因為分章換韻而改字,所指還是同一個人。

  10、娛:樂。這句和上章末句意思相同。

  譯文:

  漫步城東門,美女多若天上雲。雖然多若雲,非我所思人。唯此素衣綠頭巾,令我愛在心。

  漫步城門外,美女多若茅花白。雖若茅花白,亦非我所懷。唯此素衣紅佩巾,可娛可相愛。

  詩經故事:

  在寒冬初來之時去讀陽春三月時的詩句,是讓人心生慰藉的了。其間圍一小爐,看紅紅的爐絲如三月的春花般鮮麗,泡一杯清茶,淡淡的茶香也帶人思緒去掙脫這早來的風寒,一躍千年,透過那紅紅的爐絲,去看那水河邊的春花。

  公子雍無忌年方一十七歲,在太學中唸書,對禮樂詩書是樣樣精通了,近年也參加了鄭侯舉辦的各種祭祀大典,一舉一動,一步一度,一唱一呤,一呼一頌,頗得老師的真傳,漸漸地成了年少子弟裡的皎皎者;他自已又在兵書戰策、刀劍戈箭上多下功夫,盼著有一天能馳騁疆場,建功立業。

  應該說這樣的貴族子弟在各人生活上都有長輩的照應,早早的按父母的安排,聯姻附鳳,為自已的前程鋪一條坦蕩大道的,可這雍無忌卻沒那樣的心思。

  這個心高氣傲、自命不凡的傢伙總認為憑自已的才華和能力,建不朽功,揚萬世名,還不是和探取物一般?男子漢大丈夫何須假他人之手?更何況靠聯姻來博取富貴功名,多有幾份吃軟飯的嫌疑呢,那是斷不能為的。

  因此上對家人在他婚事上的說道從心理上就拒之七分,更甚者放目望去那些穿綢披緞,飾金佩玉之輩,且不論長像如何,皆從心底裡厭之惡之,這弄得幾個見過看過也看上他的世家女子心生怨氣,也弄得他老子雍世才無從做起,卻無奈他老雍家自三代以上從秦國逃亡到鄭國來後,只守得這一棵獨苗,說、說不得,罵、罵不起,好在他雍無忌倒也自知努力,也就由他去了。

  可雍公子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觸電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呢;

  上元的祭祀完畢後,學子們從太廟出來,把分來的一小塊有如小蠶豆般大的割得方方正正的祭肉,珍之慎之、包之藏之的放於懷中,才發覺自已的肚裡在咕咕嚕嚕的作響,放眼望去見那蔥鬱的大柏樹下一白髮老者正擺著一擔傢什,紅泥小灶上的大陶里正熱騰騰的向上冒白氣呢,一股香味和太廟中祭祀的煙火香格外不同,沁人肺腑,眾學子一擁而上,近了才看清那中:青的是蔥,黃的是姜,紅的是小棗,白的是豆花,盛上一碗,滴上麻油,放上香菜、蒜苗,喝得眾人頭冒熱氣,一身上下都暖和了。

  雍公子平時就為人大方,吃完喝完後就先付起賬來,從袖袋中摸出上十個銅幣來,就向那攤子後遞去;

  伸出來接的是一隻紅紅白白的柔掌,順著看去映入眼中的是一小截玉一樣的小臂,再上面是用茜草根染得淡紅的清潔的麻布衫子,再看去就是藍巾裹著的烏髮罩著一張紅彤彤的小臉,笑盈盈的撲閃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

  雍公子呆了,機械的把銅錢放入了那柔掌中,也不管是多了,還是不夠,轉身就跑了起來,跑出十來步後,駐下腳,偷偷回頭又看了看,這下是全看清了,那窈窕的身材正一彎腰一起立的忙乎著呢,剛想多看一陣時,卻又發現那雙眼睛也在朝他這裡看來了,嚇得雍公子忙頭也不敢回的逃回了家。

  人是逃回來了,可心卻沒了,從那以後,雍公子的腦中總是浮現著那個起伏的身姿和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可他這番心思是無法對人說的了,在父母面前是一個字也不敢提出來的。他也曾多次的再去那個地方,可再也沒有看見個那個身姿,有的只是一個白髮老人的操勞;他也曾跟著那老人身後,去了老人的住所,可終沒再見到那雙會說話的眼睛。

  三月的桃花開了,水河邊的柳樹也綻出一片片的綠煙來,城中的少男少女,趁上已節到,都出東門遊玩踏青,這自然是和心上人相見、相遇的大好時光;雍無忌終不能免俗了,這幾日也一大早的就來到東門之外,看著紅男綠女成雙結隊的`嘻戲於水兩岸,心中也生無限的幻想,總想像著那個心中的影子,會忽然出現在東門之外;也不是沒有人約他叫他,可他都一一的回絕了,就在那裡傻傻的等著,但終沒有出現。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衣巾,聊樂我員。

  出其,有女如荼。雖則如荼,匪我思且。衣茹,聊可與娛。

  鑑賞:

  對於這首詩的主旨,舊說頗有爭議。《毛詩序》以為是“閔亂”之作,在鄭之內亂中“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民人思保其室家焉”;朱熹《詩集傳》則稱是“人見淫奔之女而作此詩。以為此女雖美且眾,而非我思之所存,不如己之室家,雖貧且陋,而聊可自樂也。”清姚際恆《詩經通論》並駁二說曰:“小序謂‘閔亂’,詩絕無此意。按鄭國春月,士女出遊,士人見之,自言無所繫思,而室家聊足娛樂也。男固貞矣,女不必淫。以‘如雲’、‘如荼’之女而皆謂之淫,罪過罪過!”駁得頗為痛快。但斷“衣巾”者為其妻室,卻也未必。清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引《夏小正》傳謂“衣為未嫁女所服之”。可見還是定為戀人,較為妥當。

  鄭之春月,也確如姚際恆所說,乃是“士女出遊”、談情說愛的美妙時令。《鄭風·》一詩說,在清波映漾的水、水之畔,更有“殷且盈”的青年男女,“秉蘭”相會、笑語“相謔”,互相贈送著象徵愛情的“芍藥”之花。此詩所展示的,則是男女聚會於鄭都東門外的一幕,那景象之動人,也決不遜色於“”水畔。“出其東門,有女如雲”、“出其,有女如荼”——二章復疊,妙在均從男主人公眼中寫來,表現著一種突見眾多美女時的驚訝和讚歎。“如雲”狀貌眾女之體態輕盈,在飛彩流丹中,愈顯得衣飾鮮麗、繽紛照眼;“如荼”表現眾女之青春美好,恰似菅茅之花盛開,愈見得笑靨燦然、生氣蓬勃。面對著如許眾多的美麗女子,縱然是枯木、頑石,恐怕也要目注神移、怦然動心的。

  在邁出城門的剎那間,此詩的主人公也被這“如雲”、“如荼”的美女吸引了。那毫不掩飾的讚歎之語,正表露著這份突然湧動的不自禁之情。然而,人的感情是奇特的,“愛情”則更要微妙難猜:“雖則如雲,匪我思存”、“雖則如荼,匪我思且”——在眾多美女前怦然心動的主人公,真要作出內心所愛的選擇時,吐語竟如此出人意料。兩個“雖則……匪我……”的轉折句,正以無可動搖的語氣,表現著主人公的情有獨鍾。好奇的讀者自然要打聽:他那幸運的戀人而今安在?“衣巾,聊樂我員”、“衣茹,聊可與娛”二句,即帶著無限的喜悅和自豪,將這位戀人推到了你的眼前。如果你還知道,“衣巾”、“衣茹”,均為“女服之貧賤者”(朱熹),恐怕在驚奇之際,更會對主人公肅然起敬:原來他所情有獨鍾的,竟是這樣一位素衣綠巾的貧賤之女!只要兩心相知,何論貴賤貧富——這便是彌足珍惜的真摯愛情。主人公以斷然的語氣,否定了對“如雲”、“如荼”美女的選擇,而以喜悅和自豪的結句,獨許那“衣茹”的心上人,也足見他對伊人的相愛之深。

  由此回看詩章之開篇,那對東門外“如雲”、“如荼”美女的讚歎,其實都只是一種渲染和反襯。當詩情逆轉時,那盛妝華服的眾女,便全在“衣巾”心上人的對照下黯然失色了。這是主人公至深至真的愛情所投射於詩中的最動人的光彩,在它的照耀下,貧賤之戀獲得了超越任何勢利的價值和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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