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扇窗無須上帝開啟的美文摘抄

有一扇窗無須上帝開啟的美文摘抄

  “眼睛是心靈的視窗”,這句話強調了眼睛對於一個人心靈表達的重要性,然而它默許的,或者是不言自明的,即心靈視窗很重要這一事實。眼是心之窗固然不假,我想說的是,窗是屋之眼。一間房屋要是沒了窗,它就是一堆磚頭木料,死氣沉沉;有了窗子則迥然不同,頓時神氣活現,靈動起來。這就好比畫龍點睛,未經點睛的龍只是血肉的堆積,點睛之後,霎時間氣韻生動,顧盼自雄。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李商隱的這句詩細膩溫馨,寄託了許多美好願望。值得注意的是,我們欣賞起來絕不可以落足於燈火明亮的`窗內,這是審美上的失敗。駐足靜謐悄然的夜風中,慢慢踱步走近,看著窗紙上一男一女共執一剪,在跳動的燭火燈影裡剪著燭花,明明滅滅間令人充滿無限遐思。觀賞的位置由外而內,由遠及近,無盡黑夜漸漸聚攏於一室幽窗。

  與此相反,杜甫用另一種方式寫道:“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倚窗而望,滿眼盡是峻嶺白雪,直達幽幽天際,氣勢非凡,閉目細品轉而微覺陋室生輝,靈臺澄澈清明。此一回,我們的視線由內而外,由近及遠,推演到無休止的境地。

  “梅子流酸濺齒牙,芭蕉分綠上窗紗。”在這一句詩中,站在窗內窗外觀賞似乎都不恰當,那隻好寄情於芭蕉——我就是芭蕉,芭蕉就是我。浸潤了陽光和雨露,愜意地舒展枝葉爬上紗窗,給屋內的人留一道倩影,為屋外的人擺一道清陰。平素愛聽《蕉窗夜雨》,雨滴斑駁錯雜,或急或緩打著蕉葉,遂而心神撲散開來,隨著雨滴飛濺在玻璃窗上,再靜靜流瀉,一層漫著一層,輕柔溫潤,嫻靜安然。窗,既可以看出來,又可以看進去;既可以從上瞧,也可以在下望,一進一出,一上一下,異彩紛呈。

  在屋子裡,從遠處望去,始覺壁上有窗;稍近,覺窗中有景;再近,窗隱而景盈。這就像人生一樣,小的時候,知道有個玩具叫做生活,充滿好奇;長大一些,發現很多人的生活很精彩,不由得定睛凝視;終於步入社會,恍然明白自己每一天都在拼命生活,逐漸融入其中而不自知。每個人都有一扇窗,也許是實體的,也許是內心的。主人透過窗子向外看稱之為觀賞,其他人透過窗子向內看叫做窺視。實體的窗子被窺視,主人不悅,某種秘密洩露了,私生活被曝光了,引起糾紛不斷;內心的窗子被窺視,主人更不悅,彷彿安全感喪失殆盡,繼而惶惑猶疑,不知如何自處。人們之所以對窗子小心翼翼,敏感脆弱,大概是因為窗保持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不想要多得一分,也不情願少了半點,就像黑洞的入口處,內外是兩個世界,一不小心,必然雙雙崩塌。

  在唐代,比較常見的窗是直欞窗,富貴之家用得起窗紙,貧寒農家用不起,雨雪寒天,只好用茅草、破布氈子擋一擋,權解一時之急,古代學子寒窗苦讀,也就來自這裡。“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這在當時算得上是幸運的,還有更多默默無聞的寒門學子,屢試不第,更加窮困潦倒。要說簡陋不堪,不能不提一提石屋和茅草屋的窗子,僅留有一個孔洞,用來警戒瞭望,除此別無它飾。就算這樣,這個孔洞也屬於窗子,可見,窗不但是實體上的一種構造,同時也是心理上的需要。在人類社會中,窗是人類自我的延伸,渴望交流,需要獲得,哪怕只是一縷微不足道的光亮。

  窗的外延不在少數。“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在朱熹眼中,書是他看世界的窗,與天地精神相往來。推而廣之,對個人而言,眼睛看到影像,耳朵聽到聲音,嘴巴嚐到食物,鼻子聞到氣味,身體感到觸碰,種種資訊,都有窗的影射。

  對於世界,有人冷眼旁觀,是非不管;有人古道熱腸,悲慨萬端。一雙眼睛固然是一個人看世界的視窗,同時又何嘗不是世界看自己的視窗,這扇開得小小的窗,看不得多少世界,世界卻把我們看得一清二楚,躲閃逃避都是徒然。那僅剩空殼的蟬,被東風吹來,又被西風吹去;那沾人的霧露,一邊雲氣低垂,一邊煙靄交接;那破土的幼芽,滿心堅定執著,又滿身風悲雨苦。所以很多時候無須妄自尊大,也無須趾高氣揚,我們當滿懷虔誠,恭恭敬敬地捲起窗簾的一角,用心去體悟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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