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誕劇的人物性格及其意義優秀論文

荒誕劇的人物性格及其意義優秀論文

  【摘 要】貝克特的荒誕劇《等待戈多》成功地塑造了超越於亞里士多德及其《詩學》中所描繪的傳統的人物形象,戲劇衝突成為內在於性格的、在潛意識層面上得以實施的表現方式。善與惡的單向度傳統的表現方式被存在的自我否定所取代,永恆的、持久不變的迴圈以及一成不變的人物性格,成為貝克特思考人性的依據。

  【關鍵詞】《等待戈多》;《詩學》;荒誕劇;人物性格

  亞里士多德透過對《詩學》的闡釋,為傳統戲劇奠定了理論基礎,《詩學》對戲劇的影響穿越了整個中世紀,直達文藝復興以及古典主義的時代。但是,在20世紀之後,現代派和先鋒派戲劇家們試圖在思想和表現方式上尋找新的道路,其目的在於表現當代人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問題。尤其是在《等待戈多》這樣的荒誕劇誕生之後,“好人”與“壞人”的區分不再成為戲劇家們考慮的主要內容,人物形象和性格也突破了某種固有的單面性,愛斯特拉貢和弗拉基米爾這樣的舞臺形象很難再以傳統的觀念加以界定。

  從體裁來看,雖然《等待戈多》通常被認為是悲喜劇(算不上嚴格意義上的悲劇)①,但是,從內容和主題來看,《等待戈多》所展現的卻是現代人複雜精神世界及其嚴重的心理問題,這也使其接近於悲劇的.抒寫,尤其是在人物性格及其命運安排方面,更能夠顯示出作品的悲劇性。因此,威廉斯將其歸入“悲劇性困境與僵局”②的現代悲劇一類。同時,它的人物形象和性格能夠直接地對應於亞里士多德所講的悲劇的性格。在《悲劇的性格》一章中,亞里士多德提出了人物性格的四個目標:第一點,性格應該是善良的;第二點,對性格的描寫應該適當;第三點,人物應該逼真;第四點,性格應該是一致的。③如果結合以上四點對《等待戈多》進行分析的話,貝克特在塑造戲劇人物性格方面同亞里士多德的觀點之間存在著一定的對應關係。

  一、“善”與“惡”

  性格描寫的適當性原則是亞里士多德在戲劇創作方面首先強調的要素,他認為善良的人物性格應當成為悲劇的基礎。正如魯迅在《再論雷峰塔的倒掉》中所說:“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如果從觀眾心理的角度來看,被打碎的美好恰恰是造成精神壓力和悲劇感的重要原因。

  貝克特在《等待戈多》中塑造的人物形象是難以用簡單的善或惡來評價的。在幾乎空無一物的背景前(只有一條路和一棵樹),兩個流浪漢以令人窒息的單調和呆板的方式進行表演,演出充滿了無聊至極的對話和近乎瘋人的囈語,以及怪誕的行動,在玩世不恭的戲謔色彩之外,整個演出展現了某種說不出的沉重感。在內容上,劇本超越了傳統戲劇觀所能忍受的範疇,印證了布魯姆所謂“混亂時代”文學作品的基本特徵④。

  無論是愛斯特拉貢還是弗拉基米爾,他們的性格都是平面的,沒有複雜的情感,只有頹廢掩蓋下的空虛的精神和令人捉摸不定的古怪脾氣。例如,在第一幕中,愛斯特拉貢一出現便以粗俗的方式表現了他的性格特徵:“愛斯特拉貢坐在一塊石頭上,想脫下靴子。他用兩隻手使勁地拽,累得直喘氣。他筋疲力盡地停下來,一邊喘氣,一邊休息,隨後又開始脫鞋。同樣的動作。”⑤脫靴子的情節在戲劇中發揮了調味劑的作用,每當情節即將要在沉重感中淪陷的時候,脫靴子便在恰當的時候引發觀眾的鬨笑,以避免沉重感所帶來的嚴肅思考。貝克特似乎在刻意地、不斷強調某種戲謔性,並讓其人物在細節中表現出驚人的玩世不恭:他們幾乎永遠不會去思考那些嚴肅的思想和生命中難以承受的痛苦,他們永遠不會像哲學家、哪怕是正常人那樣思考。

  貝克特要證明的是,愛斯特拉貢和弗拉基米爾的生活是混亂的,他們的性格也因此而充滿了類似於混亂的情緒,他們既不會刻意表現出崇高的情感,也不會故意表現得低賤,他們生活在自我的世界中――一個悲劇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沒有好人,也沒有壞人,善與惡的區分被鞋子的臭氣所驅趕,無論是善良的人還是邪惡的人,最終都隨著耶穌被“拯救”。但是沒有人知道到底是善人上了天堂,還是惡人最終被拯救。兩位主角時而開心,因為可能得到的拯救而歡欣鼓舞,時而又因為結局的可怕而恐懼。尤其是在感覺到第三者臨近的時候,恐懼佔據了他們的心靈,沒有什麼比“審判”來得更令人膽戰心驚。他們的情緒也因此變得混亂不堪,他們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當此時,他們已經成為自由意志的奴隸,隨時可能因為作惡而下地獄,卻懷著強烈的期許等待進入天堂。

  但是,結果並非這出現代悲劇所要表現的全部內容。從人物性格的角度來說,《等待戈多》表現了“有希望的絕望才是更大的絕望”這一主題,在兩個盜賊中,只有一個可以獲救,機率只有一半,其悲劇性遠遠超越徹底的絕望。等待成為最大的煎熬,兩個主角沉浸在絕望的墮落和希望的狂歡的雙重摺磨下,他們的性格在煎熬中不斷趨於瘋狂。貝克特讓觀眾領悟到,戲劇的人物性格並不是單一的,相反,焦慮、恐懼、孤獨以及諸如此類的複雜元素磨滅了善與惡的二元對立,他們的性格充滿了多元性和深度的複雜性。

  二、期望與自我否定

  消解了“善”與“惡”的對立,貝克特接著便以表現主義特有的方式打磨出令人印象深刻卻又與眾不同的人物性格,這也是他對亞里士多德戲劇理論的某種超越,“重複”成為《等待戈多》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的重要手段:“雖然貝克特的主人公們展示了令人吃驚的多樣性,但他們幾乎都有一個特徵:重複,他們註定地一再講述和表現同一個故事。他們所追隨的是流浪的猶太人、柯勒律治的老水手、瓦格納會飛的魔鬼船長以及卡夫卡的獵人格拉古。”⑥

  如果從人物性格的角度來看,重複的臺詞和劇情恰恰突出了主角的空虛和怯懦。他們的生活不會因為時間的流轉有所變化,他們的全部生命只被控制在一個永遠不變的空間範圍之內。人物的多樣性只是被潛藏於單一的重複性之內的,無論是兩位主角還是其他兩個在戲劇中出現過的人物(除了每次上臺來代表戈多告訴主角他不來的孩子之外),全都表現出單調和呆板。即使是在陌生人出現的時候,愛斯特拉貢和弗拉基米爾所表現出的恐懼,也都被恆定的冷漠和單調所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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