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之武退秦師教學中的意義和作用探討論文

燭之武退秦師教學中的意義和作用探討論文

  在日常聽課時我發現,教師們在教授《燭之武退秦師》(人教版普通高中課程標準實驗教科書《語文》必修一)這篇課文時,對燭之武的形象大都給予了全面的肯定,尤其對他見秦君後所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條分縷析、頭頭是道的辯才大加讚賞,並因此得出他是一個忠君愛國、機智雄辯之人。燭之武真有這麼完美嗎?我們不妨再讀讀燭之武說退秦君的說辭:

  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乏困,君亦無所害。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闕秦,將焉取之?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

  在頭兩句話“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亡鄭而有益於君,敢以煩執事”裡,燭之武以退為進,先承認鄭國已處於危亡的境地,而後以一假設否定了秦王作為“陪打”而產生的亡鄭必益秦的想當然。既表現得不卑不亢,又表露出推心置腹的誠意。因為我們知道,根據課文一開始的記載——“晉候、秦伯圍鄭,以其無禮於晉,且貳於楚也”,這場戰爭的起因是鄭國得罪了晉國,因此戰爭的發動者是晉文公,秦穆公僅僅作為四方諸侯會盟之一員,為了分取一杯羹而協助盟主晉文公攻打鄭國,而這一杯羹,具體體現為瓜分鄭國的部分土地。燭之武深知秦伯貪慾之所在,所以緊接著在第三句就分析了亡鄭無益於秦的原因——“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直截了當地指出秦國想分得一杯羹的難度,讓利慾薰心的秦穆公多少有了一點清醒。而後燭之武又緊追不捨地用一反問“焉用亡鄭以陪鄰”揭示出亡鄭非但於秦無益,而且於秦有害。害在哪裡?“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分析一針見血——對於長期覬覦盟主位置的秦穆公來說,怎能容忍鄰國的強盛!因此,這個答案對秦穆公來說無疑是一聲棒喝,直逼得他不得不正視與晉國聯手攻打鄭國的危害。燭之武的遊說可以說是環環相扣,步步緊逼。雖然《左傳》並沒有描繪此刻秦穆公的內心波動與表情變化,但我們可從後文他最終放棄與晉國聯盟、獨自撤走秦國軍隊的做法,推知秦穆公此時內心對於借秦晉聯手攻鄭而獲利的想法產生了動搖,因此他願意繼續耐心地聽燭之武的進一步分析——“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乏困,君亦無所害”,燭之武再用一假設,給秦伯展示了“舍鄭”使之成為秦國“東道主”的美景,促使秦穆公順著說客的思路,萌生了“舍鄭”的想法。

  到此為止,燭之武的遊說稱得上有理有節,義正辭嚴,體現了一個外交家從容的風度與雄厚的辯才。遺憾的是,他未能將此堅持下去,而是為了鞏固秦王“舍鄭”的想法,使用了偷樑換柱的手法,挑撥晉國與鄭國之間的關係。他對秦穆公說:“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請注意,此君非彼君。“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之君,是晉惠公——晉文公的哥哥,他因害怕晉文公巨大的名望,曾於公元前644年伐翟,欲捕重耳(晉文公),重耳事先聞訊才逃得性命。而僅過了8年,即公元前636年,繼惠公位的太子圉(晉懷公)也因懼怕晉文公重耳居秦,囚殺了晉文公五賢士的家人。也就是說,嘗受秦穆公之賜的晉君與當前這位與秦穆公聯手攻鄭的晉君有著極大的仇隙,根本就是兩個人,可燭之武玩了一個偷換概念的把戲,用一個模糊的屬概念替代準確的種概念,把當年的晉惠公移花接木成了當前的晉文公,讓秦伯產生了晉文公毫無信用的疑慮。而這疑慮一產生,自然堅定了其先前萌生的“舍鄭”的想法,決心不與晉國聯盟。這是燭之武的第一重詭辯。

  雖然他挑撥離間式的遊說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但秦伯還未將想法付諸行動,所以他並沒有因此鬆懈下來,而是不給秦穆公片刻的喘息緩解,趁機順勢反問秦穆公:“夫晉,何厭之有?”這是燭之武的第二重詭辯。而在秦穆公尚未作出反應時,燭之武又憑空想象、主觀臆測地推斷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從而讓秦穆公心生警惕,這是燭之武的第三重詭辯。我們知道,在晉秦聯合攻鄭時,晉國並未流露任何“肆其西封”的想法,而燭之武卻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說晉國“東封鄭”後一定會“肆其西封”,這不是憑空想象、主觀臆測是什麼?其實這個憑空想象與主觀臆測全都植根於“夫晉,何厭之有”(即晉國貪得無厭)的判斷,由於晉國當時已經成為中原霸主,有了這個判斷,“東封鄭”後再“肆其西封”在表面上就顯得非常自然且合乎邏輯,它必然會引起秦穆公的戒心。但教師一定要讓學生明白的是:就連“夫晉,何厭之有”的判斷也是“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這個偷換概念、移花接木的結果,以這樣的結果為前提,“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的推論不就是無中生有的'挑撥離間嗎?這是國與國之間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的莫須有!只是這個莫須有被燭之武步步緊逼、環環相扣的表面合乎邏輯實為荒謬悖論的分析所遮掩,以致晉秦聯合攻打鄭國的戰爭目的被攪成一團亂麻。又鑑於秦國在晉國的西面,當秦穆公對晉攻鄭的最終目的懷有戒心的時候,燭之武質疑“欲肆其西封”的晉國屆時“若不闕秦,將焉取之”就顯得順理成章了。這一質疑猶如晴空霹靂,把昏頭昏腦的秦穆公震得更加頭暈目眩,自然也就接受了“亡鄭”必定會“闕秦”“利晉”的觀點,於是下定了“舍鄭”的決心。而聰明的燭之武用“唯君圖之”的最後結語,巧妙地讓自己從這一亂彈(談)中抽身而出,掩蓋了其居心叵測的分析,加強了推心置腹的效果,讓秦穆公高興地與鄭國結盟,撤走了軍隊。

  綜合上述分析,讀者不難看出燭之武這一表面上看似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遊說,實實在在是包藏禍心的挑撥離間。不僅居心叵測,而且不擇手段,這哪裡是雄辯,完完全全是詭辯!

  燭之武無疑是聰明的,但其形象是矛盾而複雜的。

  從鄭國的角度看,他是個明大理、識大體、愛國、忠君之人;可從晉國的角度看,他是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之人。作為外交家,他的確能言善辯、力挽狂瀾,應備受讚賞;作為子民(普通人),他太熟稔偷換概念、移花接木的把戲,人品堪憂!他絕不是一個完美的英雄,鄭伯長年不用他恐怕也是有某種隱憂的。《左傳》成功地用不多的幾筆寫出了人物的雙重性格,刻畫出人物的多彩立面,真正值得我們反覆推敲、咀嚼、品味。遺憾的是,許多教師往往分析不到這一層次。其實,在人教社的教材中,課文下面提供了三個註釋:一是註釋“嘗為晉君賜也”,說“這句指秦穆公曾派兵護送晉惠公回國的事”;二是註釋“許君焦、瑕”,說“(晉惠公)曾經答應給您焦、瑕這兩座城池”;三是註釋“朝濟而夕設版焉”,說“指晉惠公早上渡過黃河回國,晚上就修築防禦工事”。三個註釋個個都指向晉惠公,明明白白地告訴讀者,此君(晉惠公)非彼君(晉文公)。教師們沒有看到這注釋嗎?答案是否定的。看到了為什麼不指出此“君”非彼“君”,作者在這裡偷換了概念呢?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擔心燭之武形象大大受損,與教學預設的燭之武高大的形象有了矛盾,認為難以說清箇中緣由,於是採取迴避的辦法,對註釋視若無睹,對燭之武的論辯疑而不問;二是教師本身的文字解讀能力有限,注意到這一現象但分析不出背後的內容甚或根本沒有發現教材註釋之所指。其實,春秋戰國時期玩偷換概念邏輯遊戲的人也並不是只有燭之武一個人,孟子為了說服齊王實行王道與民同樂,就巧妙地利用了“音樂”與“快樂”的“樂”字在古代讀音相同的條件,一步一步地將“今之樂猶古之樂”這一純“音樂”的話題,轉換成了“獨樂樂,與人樂樂,孰樂”這一準音樂(賞樂)的話題,又將“賞樂”的話題轉換成了“與民同樂”的政治話題,牽著齊王的鼻子走。只是同樣是偷換概念,孟子僅僅是為了轉換話題,無傷人品之大雅;燭之武卻是要挑撥離間,正人君子不屑為之。對燭之武詭辯的分析,固然會讓學生對燭之武的人品產生質疑,但分析就是為了揭示矛盾,我們不能為了維持教學預設中人物形象高大完美的結論而回避分析、掩蓋矛盾。要知道,一次迴避雖然也許只是導致一個盲點的產生,但盲點多了,勢必會連成一片,最終在學生的知識體系中形成可怕的盲區。

  我們承認,人教社的《教師教學用書》所提供的教材分析也迴避了它,可教師不能迴避它,因為教學參考書只提供參考,不提供標準,教師只要也只能把教學參考書作為教學參考,絕不能有了教學參考書而懈怠了自己的解讀。那種奉參考書為圭臬、視權威分析為聖旨的做法,不僅是教學的失策,更是做人的失範、教育的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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