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居生活雜文隨筆

獨居生活雜文隨筆

  大學畢業之後,我一共租住過四處房子,它們都在長沙。這四處房子幾乎都是和大學同學一起住的,我很幸運地沒有怎麼經歷過獨居。是,獨居雖好,但我害怕。一開始是怕孤單,因為大三那年失戀,對於一個二十出頭不經世事的女孩子來說,漫長而純真的初戀突然結束,如果她因此在接下來的一兩年裡都不能太輕鬆地處理孤獨的情緒,我覺得也無可厚非。後來是怕人,怕陌生人,因為從業久了開始關注社會新聞。不過後來沒再獨居,更重要的還是因為我們幾個大學同學幾年來一直都圍在長沙這一小塊地方打轉,身邊一直有朋友,獨居就沒有必要了。

  但在正式畢業之前,畢業實習的那段時間,我曾經有過一段獨居的日子——人生中極為短暫卻別有感觸的、像小雨天的一場花落的日子。

  那是我在自己家、學校之外,長住過的第一個住處。那棟樓在商學院旁邊的一個小區,姑且劃在較為低檔的那一類吧,畢竟在學校旁邊,學生多,無論是居住條件還是消費水平都很低。房間在六樓,原本的居住用房被業主改建成出租房,兩室一廳的面積被隔成五個房間,共用一個衛生間。居住條件簡陋,房租也很低;而我當時正在畢業實習,每個月只有五百元生活補助,剛好適合這裡。

  最開始我是一個人住的。實習期工作量小,每天朝九晚六,週末雙休,業餘時間都耗在這小屋子裡。不過一開始倒沒覺得孤單,甫出社會的新鮮感佔領了一切,每天看看窗外的風景、刷刷電視劇、想想心事,倒也別有滋味。

  我那個房間應該是五個房間裡最好的——至少我自己這麼認為。不到二十平的空間,卻有兩面牆是窗戶。靠小區路邊的那面是落地大窗,兼有曬衣服的繩子掛在上面,是這個小房間最主要的光源。對於這面“窗牆”,我的記憶並不多,只記得曾經有一天太陽很好,我從被子裡爬出來,被透過大窗照進來的陽光所驚豔,然後一蹦而起,坐在窗邊的地板上拍了一張照片;照片裡有窗簾,有光影,還有我穿著人字拖的腳,自覺很有一點“少女的文藝感”,於是很得意地發了朋友圈——那時候朋友圈對我來說十分重要,彷彿發了朋友圈,吃過的沒味才不算白吃,看過的風景才不算白看。

  另一扇窗則是傳統的小窗戶,面向小區的外牆,一眼望過去能看到小區外面老舊的平房區。那些平房最多隻兩三層,多為獨棟且分佈毫無章法,整個片區看上去凌亂破舊,像一個很久沒有人打理的雜物間。但是我卻很喜歡,因為正對著我的小窗戶的地方有一個老舊的院子,院子裡長著一棵高大的泡桐樹,正開著早春的小花。為了這些小花,我把書桌搬到了這扇窗戶邊,度過一個個下雨天——關於這扇窗戶,我能記起的只有下雨天——那時大概是週末,我會在早上打著傘跑到商學院後門附近吃兩個包子,然後買上一堆零食水果,在自己的小房間裡一宅就是兩天(正餐當然會叫外賣);兩天裡我就坐在窗邊的書桌上,一會兒看花,一會兒看劇,還每天不間斷地給那棵樹拍照片記錄花的長勢,日子過得悠閒而簡單。

  除了我自己之外,我們那層樓還有四間房,但是我只見過其中兩間房裡的人。

  其中一間住著兩個女孩,有一次她們開著門我正好看見,但並沒有產生交集。而且似乎我搬來沒幾天她們就走了。

  另一間住著一個男孩,是整個獨居期間唯一算得上曾和我“同住一個屋簷下”的人。男孩總是穿著黑色衣服,很白很瘦,愛抽菸。剛搬來的時候我曾經兩次去他那裡借曬衣杆,發現他的房間裡總是瀰漫著濃到幾乎肉眼可見的煙味;但是他性格卻很好,話不多,總是對著你笑,每次看到這種笑容就會忘記他是一個有煙癮的人。他看起來也是就要大學畢業的樣子,不過我推測他應該還在找工作,因為他不像我一樣有固定的出門時間。我的房間靠近衛生間,男孩每次去洗漱都要從我門口經過,週末我開啟房門透氣的時候,就會看見他端著一個小臉盆去衛生間洗衣服,那大概是我一生中唯一見過的男孩子洗衣服的場景了。我們倆都不是太熱情的人,在同一個屋簷下住了兩個月,所交流的也不過寥寥幾次,且無非借東西、問房東資訊之類。後來我要回學校做畢業答辯,最後一次走出這棟樓的時候恰巧碰見了他,我說:“我要走啦。”他很驚訝地瞪大眼睛,隨即釋然,笑著說:“哦,再見呀。”後來沒有再見過。

  但那段時間也並不總是一個人住。在我獨居了大半個月之後,某天我在QQ空間的一條說說裡發現大學隔壁班有個女同學剛好也來了長沙,且她工作的地方就在我公司的樓上,於是幾番驚訝和聯絡之後,她就搬過來和我住在了一起。這位女同學是個豪傑,直接把我的生活從獨而不孤小文藝變成了工作日晚上浪、週末白天晚上都浪的狀態。我們會在房間裡邊試裙子邊哈哈大笑,會用電飯煲煮麵條,更會在尋遍附近的大街小巷只為找一個單車租賃行,然後一起騎著單車穿越長沙的大街小巷。其實大學期間我們並不特別熟悉,但是那段時間我們卻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很感激那段時間能有她來到我身邊,她讓我見識到一個真正從外到內都充滿陽光的女孩是什麼樣子——皮膚很黑,人很瘦,一看就是經常運動的那一類;沒有憂愁,沒有迷茫,充滿著對世界的好奇和熱愛;而且不管我怎樣找藉口拖延,她都很執著地一定要拉著我一起出門去。那時候她有一個表姐剛好在我們住處不遠的地方擺點小攤做生意,於是好多次她都拉著我跑到她表姐賣衣服的地方,逛夜市,吃小吃;或者直接去了她表姐家裡,吃飯,以及逗一逗她那剛會走路的`小外甥。這些事情幾年裡我幾乎沒有再想起,如果不是今天突發奇想要記錄一番,恐怕這段時光終有一天要永遠消失在時光裡。

  但熱鬧的縫隙裡往往埋伏著最強烈的孤單。那幾天我們另一個同學過來玩,我們三個女生聚在一起,本該最青春熱鬧的時候,我卻突然被一陣可怕的孤獨和焦慮侵襲。那是一種由來已久、深埋心底卻突然爆發的孤獨和恐懼,我甚至到今天都沒有想明白它是被什麼東西直接引發的。我記得那天晚上,和我一起住的女孩去了她表姐那邊,我們倆閒來無事一起去找她;我們走在華燈初上的長沙街頭,說著笑著,甚至在車輛不多的路邊小小追打了一番——然後我心裡就突然打開了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彷彿鬼節突然來臨,囚禁已久的惡魔們終於撞開了鬼門關,然後傾瀉而出。我永遠記得那個充滿青春和友情的夜晚,在看似熱鬧的景象背後,我是怎樣在內心世界裡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懼追得喘不過氣。我很害怕,怕過去一直被人佔據不放過我,怕將來路上一直獨行沒人等我。那是我迄今為止的人生中最孤獨、最恐懼的時刻之一,並且這種感受一直若有似無地跟了我三四年,直到我遇見現在的男朋友,並能夠自在地坐在他身邊肆意撒嬌玩鬧之後。

  不久那個女同學提前回了學校,我又回到了一個人的生活。我把小書桌從窗前搬到床邊,開始坐在被子裡看劇。《新閨蜜時代》,在我那位同學兼臨時室友離開後的那個週末,我一次性就把這部劇給看完了。義氣耿直的韓文靜,文藝固執的周小北,努力善良的王媛,大概每一個三人友情小團體都能從這三個人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吧。我也一樣,有一個高中的三人小團體,但是未能有幸將這個小團體延續下去,在獨居的那段時間裡,孤單的時候,連找她們傾訴都辦不到了。

  那之後再過了一小段時間,我也結束了畢業實習,回到了學校。和那個女同學住在一起時我們曾經一起買過一盆可愛的文竹,離開的時候帶不走,送給了房東家裡的小朋友。如今已經過去四年,想必那盆文竹早就不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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