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雜文隨筆

夜讀雜文隨筆

  夜來無事,偶翻明代文學家、書畫家陳繼儒先生的《小窗幽記》。我被書中安身立命的處世之道,道眼清澈的慧解,靈性四射的志趣,深深地感染和吸引,有一種故人重逢的喜悅和相見恨晚的傾心。《小窗幽記》是和同時代洪應明的《菜根譚》,清代王永彬的《圍爐夜話》齊名的,並稱“中國人修身養性”的三本必讀之書。書中既有儒家的“積極出世”的樂觀豁達,也有道家“清靜無為”的淡泊智慧。字字珠璣,如食甘飴。但其絕不僅僅是板著面孔的說教,也非故作高深玄虛之至的腐儒的陳詞濫調,其中不乏怡情悅性的真文字。

  有這樣一段,我覺得靈性活潑值得一品:“陌上繁華,兩岸春風輕柳絮,閨中寂寞,一窗夜雨瘦梨花。芳草歸遲,青駒別易,多情成戀,薄命何嗟。要亦人各有心,非關女德善怨。”語言通脫自然,極富情趣,絕非簡單的頤指氣使的'教條文字可比。句式整齊,音韻鏗鏘,意蘊豐贍而又含蓄雋永,頓覺耳目一新。大有似曾相識之感,亦道出吾輩所熟知而不能言之情趣妙嘆,令人擊節,受益匪淺。

  離愁別緒,千古哀怨;兒女情長,自古有之。由此,我又聯想到一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古代詩詞名句。它們之間或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也有牽扯不清的共性,總感覺有著一種一脈相承的情感流露。這大概就是文人雅士們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吧。彼景此情,惺惺相惜,時空並沒有隔絕開他們那種行雲流水般至情至性。“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有誰能說這不是望穿秋水而又遙不可及,但卻近在咫尺的無限惘然。“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有誰能說這不是度盡劫波的愁深愁廣、悵然若失。“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有誰能說這不是失意少婦的身心俱焚的不堪心緒,寸寸愁腸。“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有誰能說這不是欲說還休欲罷不忍欲言不能的九曲迴腸。“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有誰能說沒有勞燕分飛滿眼淒涼的萬般柔情;“忽見陌上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有誰能說沒有獨守閨房臥看雙星者對春宵千金的期盼。“明日巴陵道,獨山有幾重”,有誰能說沒有前路迷茫生死未卜的揪心和刻骨銘心執手淚眼的不忍。

  魯迅先生說,無情未必真豪傑。誠哉斯言!如先生這般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思想鬥士,不也有俯首甘為孺子牛的俠骨柔情嗎?力能舉鼎叱吒風雲的一代梟雄項羽不也有“虞姬虞姬奈若何"的兒女之情和時代悲音嗎?誠然愁苦寂寞紅豆相思,非但柔弱多情女子難耐,堂堂鬚眉同樣不堪。南宋那位“上馬草中書,下馬擊狂胡”、“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的偉大愛國詩人,不也是一位曠世情種!他一生三遊沈園,留下來了對唐婉的至愛真情。讓人唏噓,令人動容。“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那是何等的念念不忘,耿耿於懷。那首人所共知的《釵頭鳳》,更是痛定思痛之情溢於言表:“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兩次長嘆,蕩氣迴腸,慟不忍言,慟不能言。別開生面,催人淚下!芳草萋萋,良辰依舊,但斯人已去,心亦追隨,人已消瘦,願遠行的男兒早早迴歸!

  人間自是有情痴,此恨無關風與月。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執子之手不離不棄,茫茫人海有多少美麗的邂逅定格成永恆。痴男怨女,滾滾紅塵,擾擾人世間演繹了多少愛恨情仇。春花秋月,落英繽紛。蛩音唧唧,雁行成陣。週而復始的大自然的榮枯消長,又會勾起多少文人墨客的傷春悲秋之嘆,和歲月如流人生苦短的感慨。所有這些,怎一個“情”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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