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愛,藏在身後,卻溫暖著時光雜文隨筆

有一種愛,藏在身後,卻溫暖著時光雜文隨筆

  有一種愛,藏在身後,卻溫暖著時光

  大雪節氣後,樹葉終於在枝幹上掛不住了,紛紛飄落,冬天冷起來了。

  電話中母親說她和父親身體挺好,棉衣挺厚,每天爐子生得旺旺的,再加上有電暖氣,冷不著,叫我不要惦記。

  父母都已耄耋之年,我不放心,週日,還是去看他們了。

  一進家門,看見母親正在炕上玩她的長條牌,從我上高中起,母親反反覆覆就會玩兩個遊戲,一個是過十二個月,一個是拿五福,到現在還是這兩樣。這種極沒意思的遊戲,竟被母親打發了二十多年的閒暇時光。

  炕下,父親正大坐在桌子旁,眼戴老花鏡手拿放大鏡看報紙,見我們來了,就端上水果開始拉起了家常。

  我問父親母親屋子冷不冷,感冒沒感冒,母親讓我摸摸暖氣,又讓我摸摸她的手,確實都挺熱乎。

  看父母精神挺好,我很高興。

  02.

  一會兒,父親的棋友趙叔打電話過來讓他過去下棋,我說:“爸,走路慢點。”說著把柺棍遞給了他。

  父親走後,我和母親去堂屋做飯。

  “你知道嗎?你爸有兩件事必做,一是和你趙叔下棋,二是戴著老花鏡在他那堆報紙裡找文章,有時還跟我說,你看看這篇文,寫得多好,趕緊剪下來,留著給丫頭看,邊說邊興奮地咔咔往下剪,你去看吧,嘿,弄得桌子上、炕上、地上都是報紙!”

  父親訂了十來種報紙,什麼《老年報》、《晚報》、《報刊文摘》、《都市報》……我能想象得出父親看報紙剪報紙熱鬧場面。

  “你爸還把剪下來的報紙都裝訂上了呢,一大本一大本的,寫上字做好標記,說留著讓你學習,讓你也寫出人家那麼好的文章來。我說,丫頭那兒啥書都有,網上也有,用得著你剪嗎?你爸非但不聽,還跟我吵呢,說‘你懂什麼?那能一樣?不用你管!’哎呀,這老爺子,可氣人了!”母親一邊切菜,一邊數落父親。

  我想,父親剪報紙的時候一定想像著我捧著他剪的報紙認真看的樣子,為我做這些時,他心裡一定是喜滋滋的。

  於是我說:“我爸願意剪就剪吧,挺好的,省得我再去翻報紙看了。”

  “你不知道,前天發生的事情,你爸差點沒把我氣死……”

  原來前天東院的三嬸兒來向母親要兩張報紙曬茄子乾兒的時候鋪在上面,母親隨手就給了三嬸兒幾張,父親回來知道後,用母親的話說——跳起來了!質問母親,誰叫你把新報紙給她?不知道我還沒把好文章剪下來呢嗎?

  還告訴母親以後不準動他的'報紙。母親說因為這件事,父親連晚飯都沒吃好,一直呼呼生氣呢!

  我笑。

  一會兒,父親下棋回來了,拄著柺棍,一進院門,我發現他腿腳真的老了,邁步子明顯的慢了,還有點氣喘吁吁的樣子。

  吃飯的時候,父親輕描淡寫地說:“給你從報紙上剪下來幾篇文章,你拿回去看看吧。”

  “嗯。”我說。

  “吃排骨,這塊兒好。”父親把一塊排骨夾到我碗裡。

  我想讓父親吃,看看父親因為牙掉了好多,嘴也癟了,已經吃不了排骨了,默默嚥下要說的話。

  小時候,“老頭兒”這個詞,只在書本中、故事裡見過,覺得離自己的生活太遙遠了。現在呢,眼前的父親在歲月中變成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老頭兒——頭髮早就謝頂了,黑髮也早已不見蹤影,連鬍子茬兒都是白色的,出出進進都離不開柺棍了。

  我都做母親了,父親還是舍不下心來,還拿我當上學時的老丫頭,什麼都替我想好,為我做這做那,關心著我的生活和業餘愛好,給我剪文章看。

  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爸,吃魚肉吧,這個好嚼。”我把摘好的魚肉夾給父親。

  父親把魚肉放到嘴裡,癟癟的嘴嚼了好一會兒,才嚥下。

  看著滿桌子的菜,我的心中,五味雜陳,歲月,歲月呀!

  03.

  父親有午睡的習慣,吃完午飯,就躺下了,還用報紙蓋住了腦袋,說是省得別人打攪他,好像一張報紙就與世界隔絕了似的。

  母親用手指著父親:“老了,脾氣越來越各色。”

  我笑,母親也笑。

  一會兒,父親便睡熟了,還打起了呼嚕。母親邊下炕穿鞋邊說:“趁著你爸睡覺,給你看件東西啊,平時他的書櫃都不讓別人碰啊!”

  說著小心地把父親的書櫃開啟,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兒遞給我。

  我開啟,很驚訝,裡面裝的都是我的東西,一年級時候的日記本竟然也完好無損,隨便掀開一頁,歪歪扭扭的字寫了一首詩:小小收音機,聲音洪亮極。你若開啟它,新聞告訴你。

  讀著這些幼稚的句子,立刻讓我回到了小時候,想起了父親非得讓我一天寫一篇日記,給我訂《少年文藝》、《連環畫》、《小小少年》等雜誌看,想起了我寫出一篇好作文時父親高興的樣子……

  我不知道我的這些日記本作文字在經歷了幾次換房搬家之後父親怎樣儲存下來的,只覺得父愛並沒有因為我已經出嫁、已經為人母而在歲月裡而對我減少一絲一毫的愛,相反,他越來越惦記、關心我這個女兒。

  再接著翻看,瞬間被這個打著呼嚕聲的老頭兒感動,心好像在廣袤無垠的田地裡被清風吹氣,宛若一片葉子飄來飄去,最後還是落在了這個叫父親的人身旁。

  原來我在報紙上零星投稿發表的文章,都被父親都剪下來了,儲存在這個牛皮紙袋子裡,用小夾子整齊地夾著,父親在做這些的時候該是怎樣的欣慰呀!

  要不是母親拿給我看,我一點都不知道,父親用牛皮紙袋裝了他滿滿的歡喜和對我的期待,而我,卻還沒讓這個袋子鼓起來。

  看完之後,我又把這些東西收好,放到牛皮紙袋裡,讓母親再放回原處,我想,有一天這個袋子鼓起來的時候,父親一定會高興地親自開啟讓我看的。

  04.

  我和母親為了不影響父親睡覺,到前院去聊天,沒聊上多長時間,我就睡著了。一睜眼,已經下午三點了,我回到後院,看到堂屋裡擺著一個紙箱子,兩個大袋子。

  “這些都是給你們帶回去的,新小豆,新玉米渣,打好的豆麵兒……”母親一一告訴我。

  “看見這個了嗎?”母親指著地上的紙箱子,“你爸騎著電三輪從集上買的蘋果,冬天來了,你爸說你不愛運動,樓房暖氣又熱,你愛上火,讓你多吃點水果……”

  我的耄耋老父啊,大冷天去趕集就為了讓我吃到家鄉的蘋果!還像我小時候一樣,惦記著我的身體情況!

  蘋果,又是蘋果!

  我想起了小時候,那個物質貧乏的年代,大約八歲吧,一天,父親用半天的義務勞動給我們換回兩個蘋果,說晚飯後給我吃。

  我就盼天黑呀,晚飯都吃不進去,母親收拾完碗筷,我和姐姐趕忙下地,坐在寫字檯邊,燭光下,看父親用水果刀一圈一圈地削著蘋果,然後給我一大半,姐姐一小條。

  三口兩口吃完了以後,我還是饞得要命,又把父親剪下的蘋果皮也吃了,父親和姐姐大笑,都說我是個饞丫頭。

  小時候父親就是我的一座山,我依靠,我玩耍,我撒嬌……

  如今,父親還是我的一座山,在歲月裡矗立,是我佇立遙望的溫暖家園。

  “我爸呢?”我問母親。

  “出去走步去了,一天不出去走一圈腿就發軸,老了!”母親說。

  我無語,想著父親拄著柺棍,在冬日的微風中,走在田間小路,心裡一定想著:老丫頭現在不知走了沒有?到哪裡了?也快到家了吧。

  父親很少像母親一樣送我們,但是我們臨走帶的東西,卻都是父親親自給裝好的,而且這個袋那個包分的井井有條,後備箱裝不滿,決不罷休,就像父親的愛,永遠都滿滿地溢滿歲月,流淌在年輪一樣。

  05.

  天快黑的時候,我回到自己的家,像卸貨一樣把父親給準備的東西卸下來,一樣樣搬到樓上。

  開啟紙箱子,父親給我的裝訂好的剪報映入眼簾,還都用毛筆寫好了封皮。一本是:散文集,另一本是:尋醫問藥集。還有一張字條:身體好,學習好。

  冬日的傍晚,燈光柔和地照下來,屋子裡的我,溫暖得想掉淚。

  拿開剪報,一箱子紅豔豔的蘋果呈現在眼前,那紅色那麼鮮亮,整個屋子都跟著明豔起來。

  頃刻,蘋果的香味飄滿屋子,靜靜地、悄悄地滲透在空氣中,就像父親藏在身後的愛,無聲地氤氳時光,深沉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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