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相逢應不識的雜文隨筆

縱使相逢應不識的雜文隨筆

  我喜歡張國榮。

  以前身邊的朋友會驚訝的說:啊,他是同性戀呢。

  現在身邊的朋友會遺憾的說:啊,他去世好久了。

  好奇怪,我喜歡一個人,和他喜歡誰,甚至和他是否活著有什麼關係呢?

  今天既不是4月1日也不是9月12日,但是我突然想到了他。

  大學裡上古典文學課的時候,講臺上擺著學者架子慢條斯理講課的教授問我們,蘇東坡的《江城子》裡面你們喜歡哪句?大家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不思量自難忘。教授依然慢條斯理的說,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我覺得可能這句更好些。那個時候,離03年4月沒過去多久,正是我最傷心的時候,很矯情的想著,即使人能夠轉世,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我也不是青春年少的模樣了,所以在教授念詞的時候,我輕輕的附和著,我也一直覺得,這句才是最美的'。而美,往往會給人帶來疼痛。

  我喜歡張國榮是因為程蝶衣,為什麼?因為程蝶衣比我更像我自己,他是我理想中自己的樣子。我覺得單純的把程蝶衣對段小樓的痴迷理解為愛情,過於膚淺了。程蝶衣真正痴迷的是虞姬對霸王的感情,是忠貞不渝、不離不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種感情固然可以理解為是愛情,但是我想它比愛情更高貴。段小樓只是這種感情的一個外在投射,沒有段小樓,這種感情依然存在,它是使程蝶衣這個形象光彩奪目的真正內在力量。

  程蝶衣一直遊離於世俗價值評價之外,他有著一套自己的,笨拙而天真的價值評判體系。審判席上人人擔心他被扣上漢奸的罪名,他自己卻像做夢一樣,“要是青木還在,京戲就傳到日本去了”;外面是轟轟烈烈的戲曲改革,他一個人坐在冷清的屋子裡,段小樓火急火燎的罵他,不看看外面都唱到哪出了,他頭也不回,問:虞姬為了什麼而死。

  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任性,這麼任性呢!這兩個情節,是我一閉上眼睛就能想到的,在程蝶衣的身上我感到了一種柔弱而堅韌的抵抗。用一個人微薄的力量去抵抗整個世俗,那麼疼痛卻那麼美。

  我喜歡程蝶衣懵懂的看著這個世界的眼睛,無知而無畏,你簡直不能用世間任何價值的或道德的規範去要求他。那麼幹淨的一個人,如何在這樣汙濁的世界上生存下去呢?李碧華的原作中,程蝶衣最終成為了一個卑怯懦弱的老人,而陳凱歌成全了他,為了這一點,我感謝陳凱歌。死亡是程蝶衣最好的歸宿,可以成全他的固執和天真,成全他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而我,沒有勇氣這麼做,我只能隨著世俗的浪潮在生命中輾轉起伏,變成他再也無法認出的蒼老樣子。

  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彷彿回到了十多年前,淚流滿面。上次聽一個電臺節目,主持人聊天說起自己年少時候追過的明星,問起大家,為了追星做出的最瘋狂的舉動是什麼。我從沒有為他做過什麼,以後也不再有這個機會,我只能在心裡一直一直的記住他,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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