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前途無量壽散文隨感

　　前途無量壽是一位文風獨特、品位不凡的作家。他的作品我斷斷續續讀過，感覺很有看頭。一些文字甚至讀了不止一次兩次。每讀一次，就有一次的收穫。像近來反覆讀過的他的《理髮記》和《拔牙記》，就屬於此。

　　理髮也好，拔牙也罷，無量壽都寫得挺有意思。

　　無量壽落筆，往往在不經意之中。平平靜靜，像是在跟你拉家常，然而，你讀後，遠非家常一樣的瑣碎蕪雜散漫，而是包容了十分豐富的內涵，並且整體和諧一致，渾然一體。深刻的思想意蘊揭示，在輕鬆愉快的敘事中得以表達。他充分發揮其肆意張揚、海闊天空的發散功能，把對人類精神向度的拷問蘊含在妙趣橫生的生活情節裡，以幽默十足的文字，娓娓道來，其中不乏出彩之筆，令人捧腹之餘，進一步領略到思想的魅力。讀來有趣，讀後受益，當為讀者之大幸了。

　　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無量壽文字的無窮趣味。幾乎句句出彩。你每每忍俊不禁。這傢伙所寫的，活脫脫就是他所說的。那種攜帶著他本人氣息的文字特色，那種滲透骨子裡的幽默，給文字平添無限生機。

　　在無量壽的文本里，我注意到了這些文字：

　　“散發不受束縛，放逐始得自由。”

　　“平日裡看到長髮披肩的男士，看到光頭的女士的機會較多。我不願認為他們是在標新立異……而寧可認為他們都是在儘可能地抒發自己生命的率性，是在尋找屬於自己的本真。”

　　“再比如富貴，比如貧窮，都能讓人失去人之為人的基本感覺，而放棄對‘運命’的抵抗。”

　　“左邊曾經譁變的‘同志們’重又迴歸了大部隊的行列。雖然，這殘餘的疼痛，竟發著蒼涼的喟嘆，但‘我’畢竟還在。”

　　如此等等，不勝列舉。

　　從這些隨心肆意而又力透紙背的文字中，我感受到了本原的力量。它們如同涓涓小溪，越過淺灘，跳過山澗，歡快地向你的心田奔來。我產生了深切的共鳴，並會心一笑；同時，對無量壽深刻的思想能力深深折服。

　　本原，本來的，原本的，本真的，率性的，自然的，……類似意思的表達，可以羅列一長串。這些意思，理解起來不難，真正去追求，達到，擁有，就不容易。

　　我們常常發現，自己處於混沌狀態。我們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我們往往忽略自己真正內心所求，往往無視自己真實的感覺。瑣碎的點滴，擁塞了一切空間。喘不過氣來。在浩如煙海的微塵雜事瑣屑裡，我們就這樣被磨損了，破碎了，瓦解了，變化了。直至某一天，我們忽然就發現，自己不認識自己了。自己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沒有基本的把握了。似乎，一切都可做，一切都可不做。

　　於是，你困惑了，猶豫了。

　　這就是問題所在。

　　你失去了什麼？你失去了本原。你把自己丟了。

　　本原，指世界的來源和存在的根據。亞里士多德認為，一切存在物都由本原構成，一切存在物最初都從其中產生，最後又復歸為它。

　　我以為，站在人本身，還可以更進一步引申一下，本原，就是人生來就有的東西，就是那些活生生的東西。它們積澱於人內心，遇到某種契機，就會被激發，就會主導、左右人。人常說“跟著感覺走”，這裡邊就蘊含了這種本原的意思。不受任何事物和人左右，隨心而來的，源自人心靈的`，便是本原。反之，則是對本原的反動。

　　梭羅在他著名的《瓦爾登湖》裡明確指出：我們不應該滿足於世俗的傳統的生活方式，以犧牲個人生活為代價的那種令人窒息的生活狀態是人類大敵，人們因此喪失了許多寶貴的東西——關於自由，關於呼吸，關於更純粹地進入生命深層之中而不是流於浮表、形式。

　　梭羅是睿智的。他以一種近乎冷峻卻又不乏溫馨力量的筆觸，透過大量事例，栩栩如生地向我們闡明，生命何其可貴，那些多餘的東西十足就是累贅，限制了人們生活的腳步。我們需要遵循自己的本能要求，透過最簡單的手段——真誠、簡樸，達到最重要的目的——快樂、生存；透過簡單、淳樸、安靜，去盡享人生快樂。否則，便是囚禁自我，虐待自我。梭羅和他的思想，穿越歷史時空，依然閃爍奪目，已成為不朽。他對自由地呼吸、真正的生存之真情呼喚以及付諸實施，對於我們來說，永遠具有啟示性意義。

　　我從無數先哲那裡得到啟示。他們的著述，他們的言辭，都一起指向一個靶心，即不受束縛，尋找心靈自由，還源生命本真。他們耗費畢生精力，窮盡畢生心血，做著執著的探索。路途漫漫，希望渺茫，但是他們未曾因此卻步。那種決絕的血性力量令人景仰。

　　於是，我欣喜地發現，前途無量壽的思想脈絡，與亞里士多德、梭羅……等保持了驚人的一致。他們的目光，共同關注著一個基本命題：人之為人，基本感覺是什麼？人存在的根據是什麼？屬於自己本真的東西是什麼？怎樣保障生命的“含金量”？

　　正因為前途無量壽文字中鮮活的思想因子，其作品潛在的精神力量便煥發光彩，讓人流連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