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深沉經典散文

夏夜深沉經典散文

  這個故事發生在兩年前的一個夏天。

  那天晚飯過後,我就急忙往急診科趕。因為晚上是我的帶教老師值班,當我走到科室大門的時候,一片熙熙攘攘的聲音搶入耳際。我心裡一沉,心想今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在急診科上班,通宵達旦地工作是很經常的事。何況,這是省城最好的三甲醫院,白天慕名而來就診的病人如同年關去超市購物的市民一樣。即使是晚上,急診病人也為數不少。不僅有本地的,也有外地送來的。走進搶救室一看,果然病床上躺滿了病人。醫護人員忙得夠嗆,護士基本是小跑工作。我們作為進修人員,帶教老師還不是那樣放心,尤其是處方方面,所以我們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做些心電監護、心臟按壓、上呼吸機等輔助工作。醫護人員緊繃著臉,嚴肅得讓人有點害怕。這也不難理解,因為那是一些處於生死攸關的病人,一個小小的失誤可能會導致一個生命的結束。病房裡充斥著各種氣味,酒味、血腥味、食物殘留味和消毒水的味道交織在一起,空氣變得讓人有點窒息。到了十一點半,那些重症病人得到了穩定,隨後轉診到了各專業科室。大家才鬆了一口氣,帶教老師緊繃的臉稍稍鬆懈了一下,我們這些進修生也心感欣慰,好像是自己搶救過來的。過了一兒,帶老師教給我們現地講解一些搶救方面的要點、注意事項和方法等知識。不過,這樣的空閒時間總是很短,因為急診科從來不缺病人。

  當時針指向十二點的時候,門外傳來急促的喊聲:“快!快!快!醫生救命!”那聲音雜著一絲哭泣。只見一個老闆模樣的中年人和幾個農民推著一個病人急忙往搶救室裡跑,我們連忙把病人往病床上抬。病人是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已經沒有了自主呼吸,瞳孔已經放大,處於深昏迷狀態。據瞭解患者是一位急性腦出血病人,是從下面兩百公里外的縣城醫院送過來。帶教急忙開展搶救工作,降壓、止血、上呼吸機等搶救措施,生死攸關的時候,用爭分奪秒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這時的醫生是沒有時間下達文字醫囑的,只能口述醫囑。護士在醫生口述醫囑下有條不紊地進行工作。透過窗戶的玻璃,我看到幾雙焦急而充滿期待的眼擠在一起,一絲悲哀無奈的眼神在窗外遊離。室內室外,焦急,忙碌,恐懼,傷心等多種眼神交織在一起。半個小時過後,帶教老師叫我把患者的`親人帶進來,我走到門外,問道:“那位是病人的親人?”一個將近六十的老年人慢慢地挪了過來,我彷彿感覺他那雙腳無比的沉重。一身破舊的迷彩服沾滿了灰塵,顯然是從工地趕來的。花白的頭髮下,無神的眼睛若即若離,乾癟的嘴唇欲言又止,一雙漆黑青筋暴露的雙手無措地搓動著。帶教老師神情沉重地問那位老人:“老人家,病人是你什麼人?”老人只是一味地重複著一句話:“醫生,求你救救我兒子!醫生,求你救救我兒子!”帶教老師答道:“老人家,不要你求,我們也會盡力搶救你的兒子的,不過你兒子的病情實在很危重,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是病危通知單,你籤個名字吧!”老人接過病危通知單,顫微微地簽上自己的名字。只見老人每籤一個字,表情都是那樣的痛苦。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如同一個個大寫的愛字,或許是一個痛字。突然,老人緊緊地握住帶教的手,悲愴地說:“醫生謝謝你,救救我兒子吧!”其實,在搶救室這種生死離別的場景是很常見,可此時此刻,我連一句安慰老人家的話也無法說出,因為我不敢對視老人他那無助的眼神……

  經過了一個小時的搶救,由於老人的兒子病情過重,加至時間過長,遺憾地離開了人世。當我們把結果告訴給老人的時候,他並沒有表現出呼天搶地的哭喊,只是一臉的木然,然後走到病床上,用他那雙粗糙佈滿繭子的手把他兒子睜大的眼睛捋了下來。我看見他兒子的眼裡有一滴眼淚滑落,我想那老人一定感覺到了那眼淚的溫暖,也許他在另外的世界感知到了父親的悲傷和慈愛。老人靜靜地看著他的兒子,這是他最後一次近距離注視著兒子,眼神是那樣的安靜、那樣的慈祥,彷彿整個世界只屬於他們父子倆,他們在無聲地交談著。過了好一會,老人開始清理遺物,他把地面上兒子的衣服拿了起來,突然衣服裡傳來手機的鈴聲,老人的手抖動一下,過了一會才把口袋的手機拿出來,卻不敢接聽電話,後來乾脆關機了。老人在那堆衣服搜尋著,動作是那樣的緩慢,好不容易把手從口袋裡掏出來,只見那雙顫抖的手掏出一把滿是灰塵的鈔票,最大一張是十元的,其餘是一元的紙幣,還有幾個硬幣。

  當老人和他的兒子離開醫院的時候,我走到門口,儘管馬路上燈火通明,但我看到遠方的天空是那樣的深沉,那輛救護車在夜色響著令人揪心的鳴笛聲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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