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子船的優美散文

掛子船的優美散文

  提到江上的點點白帆,難免會使人想起黑龍江上的“掛子船”。

  “掛子船”,是黑龍江上漁船的一種,長丈餘,平頭,四艙。艙又有明暗之分,暗藏用來裝魚,明艙堆放網具,划槳放網的漁民,也分別在前後兩個明艙裡。船上只有兩個漁民,四把大棹,小把式在前艙,大把式在後艙。漁民划船的姿式和江南也有所區別:站在船上雙手緊握棹把,兩腳前後岔開,身體後仰,雙臂回收,雙棹貼著水面掠到船前,似燕子剪水,十分輕盈。船棹在前面斜插水中,身體向前傾斜,用力猛推棹把,船棹划動江水從船尾挑出水面,只聽“嚯”地一聲,漁船彷彿受到驚嚇猛地朝前竄去。漁民划著掛子船在黑龍江上捕魚,一般都用淌網。有時也會在水流平穩的小河裡或水泡子下絲掛子,可能這就是掛子船名字的來歷。

  淌網三四米高,上下共有兩道網綱,底綱上拴下墜的網礁子,上綱繫上浮的網漂兒,這樣漁網撒進江裡便可以自然張開。每塊淌網大約長五十多米,漁民撒網捕魚時常常把五六塊網系在一起,橫撒進江裡,形成一道三四米高,二三百米長的網牆。再拉出網兜,只要游魚誤進網陣就再難以逃脫了。因為這種網靠著江水的衝力朝下游漂浮著捕魚,所以管這種網叫“淌網”。

  淌網又有底網、浮網之分。底網的礁子比較密,比較多,撒到江裡直沉江底,水面上看不見一個小網漂子,只能遠遠地望見塗了紅油漆的鐵皮大網漂子拉動著漁網順水朝下游漂。浮網也有大網漂子,由於網上的礁子較少,白色的小網漂子全部漂浮在水面上。

  打浮網,不僅能看清楚整個漁網的走勢,甚至連網上有沒有魚都能看見。每年的春秋兩季,天冷水涼,魚不起浮,漁民捕魚多用底網;入夏以後,魚開始游到江水中上層來尋覓食物,漁民便開始用浮網捕魚了。那時黑龍江裡的魚特別多,漁民下江很少有空網的時候。若是碰到魚群,一網打幾百斤,甚至幾千斤也是常有的事,連兩三千斤重的大鰉魚,也多是劃掛子船放淌網捕撈到的。

  大鰉魚上網後,漁網一直死死地悶在江裡,即使兩個大漢也難拉動。那些有經驗的漁民這個時候都不忙著往船上拽網,而是划著掛子船跟隨在網大鰉魚後面,儘量把網放鬆,任憑大鰉魚在水裡隨便折騰。越折騰,纏在鰉魚身上的漁網越多。一旦鰉魚被層層漁網緊緊地纏裹住,掙扎一會兒,便會漂浮起來,像根粗大的木頭一樣,翻著白肚皮躺在江面上一動不動。這時候那些有經驗的老漁把式絕不會被鰉魚的這種假象迷惑,知道它在積蓄最後的力量準備拼死一搏。他們小心翼翼地划著漁船靠到大鰉魚的跟前,把帶著浮漂的鋝鉤使勁地砍在鰉魚身上,然後迅速划船離開。只要把鋝鉤鉤在鰉魚身上,即使掙脫了漁網,也不用擔心它會跑掉了。鋝鉤和浮漂間有根很長的繩子連線著,別管鰉魚游到什麼地方,浮漂也會把鰉魚的準確位置告訴給漁民。只要划船跟緊浮漂,別讓它從視線裡消失,等到大鰉魚的力量徹底消耗盡了,漁民才會小心地劃掛子船靠過去,把一根繩子從魚鰓穿進,從魚嘴透出來,再打上個結,給它戴上籠頭,這樣再有本事的鰉魚也休想逃掉了。

  原來掛子船都沒安裝機器,漁民們劃掛子船打魚,只能圍繞在網灘附近撒網捕魚,絕對不能走得太遠。那時漁民們想回一次家也很難,只能十天半個月才回去一次,平時只能住在網房子裡,或者乾脆住在掛子船上。

  掛子船上都備有一塊油布,傍晚上把船停泊在岸邊,先上岸點火做飯。火光燒紅了黑夜,也映紅了漁民那紫紅色的臉膛。晚飯後,在艙口上支起人字形架,再把油布搭在上面,掛子船便成了一座小帳篷。漁民躺在船艙裡,枕著波浪酣然入夢。那隻小小的掛子船,也成了漁民的“家”。

  回家的日子,是漁民的喜慶日子。十幾只掛子船一隻接一隻地拴在汽船後面,似一溜長蛇,逶迤著朝漁村游去,而這時的江邊碼頭早已經站滿翹腳以盼的女人和孩子們。要是趕上家裡有點急事,捎信到網灘,想回家的漁民只能乾著急,回不去。幾十裡的水路,又是逆水行舟,三兩天也劃不到啊!可是趕上刮東風,則另當別論了。豎起桅,扯起帆,扶棹當舵,岸邊的巍巍青山,江邊的依依綠柳急速朝船後奔去,藉助東風回漁村,也不過小半天就趕到了。

  我第一次學劃掛子船,是在烏蘇里江的鮭魚期。那年我跟朋友到坐落在烏蘇里江邊的索吉網灘買大馬哈魚。不趕巧,我們去早了點,坐客船到索吉網灘,大馬哈魚還沒有上來,漁民們都沒下江,幾十只掛子船靜靜地泊在網灘旁邊的一條小河裡。那年我十八歲,正是好動的年齡。實在閒不住,一個人悄悄地來到小河邊,解開拴船的纜繩,跳上去。

  頭一次划船,遠沒有看別人划船那麼容易,長長的`船棹特別欺生,撥撥稜稜不聽使喚,不是挑不出水,便是半路又落到河裡。掛子船在河裡直打轉,一步也不肯往前走。偷摸在河裡劃了半天船,總算順過來架,很是得意。邀上朋友,划船到河裡採摘野菱角,或是過河採壓彎了枝頭的野山楂。扶著棹,哼著欸乃的漁歌,頗有點漁風漁骨味道。那種良好的感覺,又怎麼能夠用語言表達出來呢?

  在烏蘇里江,我僅僅學會了劃掛子船。真正劃掛子船打魚,是我離開農場前一年的事。那次,我和朋友到一個叫喇嘛閎的地方去打魚。由於江水太急,我們兩個人支起四支大棹,把江水撥得嘩嘩響,可是怎麼劃也不趕道。過了大亮子,路程走了還不到一半,只好棄船上岸,肩膀攬著纜繩,當起了縴夫,拉著漁船朝前走。

  拉縴趕路也不太輕鬆,熱情得過分的沙灘拉住我的腳,一勁兒往她柔軟的懷裡拽,金色的沙灘上留下我的兩行深深腳印。別管怎麼說,拉縴必定還是比劃船快多了,三個多小時以後,我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比預定時間提前一個多小時。

  掛子船斜頂著湍急的江流朝江心劃去,我拎著大網漂子站在船前。等到船駛過二流,我把大網漂子拋進江裡,漁船便開始朝岸邊劃去,我則把堆在艙的漁網一把把撒進江水裡。

  第一網終於順利地開下來,朋友使勁劃兩槳,拽出了網兜,使漁網呈弧形。撒完網,我拽著網綱,坐在船艙板上,兩腿耷拉到船下,伸進清涼的江水裡,正在漫不經心地觀賞著岸邊風景。突然,感覺到手裡的漁網猛地一扽,嚇得我當時一激靈:知道網上掛到大魚了,連忙跳起來,往船上拽網。

  上網的魚離著漁船並不太遠,沒拽幾下,一條大白魚緊貼著船舷從水裡露出頭來。那條白魚真不小,兩拃多寬,一米多長,足有八九斤重。我一手緊緊抓住漁網,回身去拿抄羅子,準備把魚抄上船。這工夫,那條大白魚也覺出事情有點不妙,猛地撲楞起來,頓時攪得江水四濺,直往身上淋。我必定不是真正的漁夫,在那關鍵的時刻,本能地朝後躲。見我不去抄魚,只顧躲四濺的江水,朋友急了,推開手裡的船槳,跑過來,從我手裡把抄羅子奪過去,迎著飛濺的水花,俯下身子,把網上的大白魚抄上來。

  打上來那條大白魚以後,掛子船一刻也沒有停歇,放網下去,再划船上來,幾乎網網不空,每網都有收穫,只是多少的區別。到了江風唱晚的時候,我們的掛子船已經在回家的途中了。這時候,我才覺出手心火辣辣地疼,張開手掌一看,手心已經磨出來好幾個鼓溜溜的血泡。好在回去的路上是順水順風,也不用使勁划槳,掛子船順水順風地一直朝下游漂去。

  晚風在江面上盡情地颳著,吹起層層波浪,簇擁在掛子船四周不停地跳動,幾乎每個浪尖上都跳躍著一顆顆亮亮的星星。岸邊漆黑的樹林飛快地朝身後掠去,槳聲驚動了幾隻躲在岸邊草叢中的青蛙,“撲通撲通”跳下水去……

  真是:“岸邊蛙聲鳴不住,輕舟已過樹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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