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薅秧歌散文

抹不去的薅秧歌散文

  初冬以來,工作的繁忙讓我流失了寶貴寧靜的夜晚,又有很多天沒有寫些值得記憶的東西了。今晚,在家美美的吃了一頓家常飯,吃得肚子飽飽的,有點消化不良了……日子就是如此的過著,改變不了如今的一切,但卻總覺的少了點什麼,雖然不是一個人走在繁華的大街上了,雖然不在是一個人酒後搖擺在路燈下了,可是,真實的我應該在這個夜晚有所收穫了。

  開啟電腦,播放器又傳出熟悉的薅秧歌,此刻,我彷彿又聽見田園裡大伯大媽“哎哎哎哦,太陽哎出來哦哎,巴山的村老哎哎,耙田呢,很多人呢,喊的來你要喊呢,幫到來你要幫,如有你不喊不幫,你那屁股就壓陣呢,楊梅大亨呢哎,楊梅大亨呢哎哦,闖嘍!”的歌聲和嬉鬧聲,回到了兒時的那個年代。據記載:薅秧,是我國南方種植水稻的地區,人們在插秧後不久就進行的一次除草拔秧的田間勞作,拔秧的目的是為了給秧苗鬆土,一般情況下,一熟水稻會進行三次薅秧,薅秧的動作也極為簡單機械,或用腳踩、或用手拔,可以想象,人們一邊薅秧,一邊拉家常、諞閒話,或者打情罵俏等,漸漸地,這些相互的交流就成為了簡單機械勞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也就慢慢演變成了現在“薅秧歌”。

  七八十年代,十多歲的我,經常在夏季聽見田園傳來的歌聲。有時候下午放學途中,還跑到田坎上,看父母和大叔大哥們一邊薅秧,一邊唱薅秧歌。那情景,那記憶的歌聲一晃就是二十多年。

  輕拈時光,靜聽歲月,遺落在時間裡的這些悠遠的歌,高亢,從容,常掛在心頭,不卑不亢,亦莊亦諧。

  有一種記憶在最不經意時,有一種聲音藏在最心底,有一種唱腔像童年的彩筆,把我行走山水間的灰暗塗成亮麗。吼一嗓吧,給世界,也給我自己。

  這是薅秧歌帶給我最直接的詩意。二十多年過去,它仍有信仰地活著,活在蒼茫的大巴山區,活在幽深的歲月裡。還記得兒時被父母帶到田間地頭,開始追著花草喧鬧。過一會兒,捏著蜻蜓的手會被一種聲音定格,沉醉於此起彼伏的薅秧或薅草歌。那是一群我熟悉的歌手,用最樸實、明亮、純淨的唱腔,把歡樂和幽默散落山野,撒滿村莊。

  那一幕是盛大的,也是輕盈鮮嫩的。紅塵阡陌,躬耕壟上。我的父母和叔伯嬸子們成排地下到田裡,站在齊腿的秧田裡,扭動著腰身,用腳探尋秧苗同圍的雜草,然後用力將之踩進泥中,從此不與秧苗爭營養。這是殺蟲劑沒生產出來之前的除草方式,也是薅秧歌得以誕生和傳承的土壤。

  “薅秧歌”以二二三節奏的七言句式為主,分高腔和平腔類。高腔類腔幅寬大,節奏自由,多用假嗓和顫音歌唱,因此難度比較大,又被稱為“一聲昂”或“震頸紅”。平腔類腔幅緊湊,節奏規整。一般結構短小。其表現形式可獨唱、領唱、齊唱、對唱,一領眾合,形式多樣,不拘一格。這種伴隨著勞動場景誕生的藝術形式,將勞作的辛苦和滿心的.期盼融合在即興即景的唱腔裡,喻情感於嘻鬧裡,潤萬物在無聲間。那種吟唱無悔青春的蕩氣迴腸,歌頌著盛世錦年的豪邁放縱,即使落了俗套,也仍舊是美的。

  最記得每年秧苗青綠時節,為了給大家鼓勁,領頭的沒下田就已扯著嗓子吼:“迎春花兒朵朵香,準備春耕忙又忙,春天多使一把勁兒,秋來家家谷滿倉”。眾人立即來了精神,跟著和:“大田薅秧排對排,舅子老表一起來。雜草除得幹又淨,打的糧食經得曬”。彷彿這一嗓子就把身子吼輕了,勁兒吼足了。隨著歌聲的節奏,人們扭動的身軀就自然一致,彷彿排練過的大型舞蹈,好看又壯觀。聰明的嬸子們為了哄兒郎們多幹些活兒,甜蜜地許諾“一塊白布四個角,做雙鞋兒郎蹋腳。只要我郎愛勞動,一生都不打赤腳”。大叔大哥們立馬會蹬鼻子上臉:“大田薅秧排對排,一對雀兒飛過來,前頭飛的梁山伯,後頭飛的祝英臺”。也有一些成了家的逗那快出嫁的姑娘:“大田薅秧稗子多,扯了一窩又一窩,又要埋頭扯稗子,又要抬頭望情哥”;“薅了上丘薅下丘,揀個螺絲往上丟,螺絲曬得大喳口,小哥曬得汗長流”;唱到熱烈時,一些已婚男女就開始公開調笑,打諢對唱。男人唱:“秧田彎彎一張弓,妹兒臉蛋紅通通,白天薅秧薅累了,晚抱妹兒懷當中”;不甘示弱的女人便潑辣回敬道:“月兒彎彎一張弓,山茶花開紅通通,薅秧田裡揀個崽,娘包崽兒懷當中”。

  在嬉笑怒罵的薅秧歌裡,所有的表達都能輾轉成歌。即使昨天剛吵了架,只要一人開口唱“昨天出門遇到鬼,敢和對門來爭嘴”,另一個回“專心實意來薅秧,秋收稻穀壘成堆”。至此,矛盾消除,即使不能和好如初,也不似先前那般頭生孽角,非爭個你強我弱了。

  隨著現代農業的誕生,施肥鋤草都不需要人。那一幕幕熱火朝天,生機盎然的場景消失了。薅秧歌也隨之淡化。如今能原汁原味吼出幾聲的,多是七十多歲的老人。雖然被列為了非物質文化遺產專案,但保護和傳承還有些困難。唯有創新這種藝術形式,融合現實,開啟更靈活更豐富的創作方式,才能繼續紮根這方土地。真希望人們有一天還有“輕歌一曲薅秧去”的熱情和勁頭,用這原生態的高腔悄然撣開那些花開的日子。

  興許是受地域和母親經常哼唱的的影響,薅秧歌總是把繁若錦緞的初夏織成一曲清韻,安放於顛沛的流年,讓我能夠感受到雲捲雲舒的坦然,從容與淡定的篤實。輕拈時光,靜聽歲月,遺落在時間裡的這些悠遠的歌,高亢,從容,輕掛著心頭,不卑不亢,亦莊亦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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