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凹的遊記創作的文學特徵

賈平凹的遊記創作的文學特徵

  作家賈平凹以小說創作享譽文壇,他的長篇小說《浮躁》、《廢都》等成為享譽文壇佳作。

  賈平凹的小說以其深厚的文化底蘊和獨特的藝術風格奠定其在文壇上的影響與地位,他的散文也以其廣泛的題材、樸拙蘊藉的風格開拓著當代散文創作的新境界。在賈平凹的散文創作中,遊記成為其散文創作中的重要部分,出版有《平凹遊記選》(一九八六)、《賈平凹遊品精選》(一九九二)、《西路上》(二○○一)、《天氣》(二○一一)等。賈平凹在談到散文創作時說:“好散文,意密體疏。俗散文,體密意疏。須:平淡中有奇創,清空中有濃厚。”賈平凹的遊記呈現出意密體疏的特性,具有平淡中有奇創、清空中有濃厚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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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生在秦嶺山脈商州的賈平凹,到上大學時才走出大山:“十九歲的四月最末的一天,我離開了商山,走出了秦嶺,到了西安城南的西北大學求學。”“從山地走到了城市,山外的天地之大,使我擴大了一個農民的瞳孔;讀中國的文章到讀外國的文章,海峽之外的世界之大,使我擴張了一個黃種人的腸胃。”走出秦嶺後的賈平凹,足跡走到了諸多地方:他不僅遊覽商州、關中,還涉足陝南、陝北;他入川尋覓成都城市的精靈,進山東思索聖人孔子的遭際;他走進塔里木感受石油人的境界,登上雨花臺體驗揀石的樂趣……在賈平凹的遊記中,我們跟隨他登山觀湖、入溝進峽、訪寺謁塔,他以充滿野趣的筆觸將其遊覽時見聞與心境生動寫出,他用細膩生動的語言將其遊覽時的民俗與風情細緻描出。老作家孫犁評說賈平凹的散文:“他的藝術感覺很細緻,描繪的風土人情也很細緻。出於自然,沒有造作,注意含蓄,引人入勝。能以低音淡色引人入勝,這自然是一種高超的藝術境界。”這種細緻、自然、含蓄達到的引人入勝,也呈現在賈平凹的遊記中。

  賈平凹在談到散文創作時說:“請不要在名山上做文章,請不要在勝景上做文章,你到日常生活中去吧,讓日常生活走進散文中來。真文才是新文,新文才是奇文。”賈平凹的遊記雖然也涉獵名山勝景,卻並非執意關注名山勝景,他將平凡普通原生態的生活攝入,注重寫出真景、真境、真情,從而展示出其遊記的真與奇。

  賈平凹在談到其對於當今散文創作的看法時指出:“……但這類文章一定得有真情,又一定得有趣味。我們經常說某篇文章有‘意思’,這‘意思’無法說出,它是一種感覺……最講究的是真情和趣味。沒有真情,它就徹底失敗了,而真情才能產生真正的詩意。”賈平凹注重散文創作在真情表達中的趣味,這種趣味在賈平凹的遊記中呈現出如下幾方面:探險獵奇的趣味,民俗風情的趣味,內心感受的趣味。

  賈平凹的遊記中常常呈現出探險獵奇之趣,或獨自夜遊見奇境遇奇人,或與友朋探險陷絕處而逢生,讀者會隨作者探險獵奇過程而驚、而憂、而恐、而樂,其中趣味令人身臨其境、跌宕起伏。《夜遊龍潭記》敘寫往商洛龍駒寨訪友月夜尋訪龍潭的經歷,充滿著探險的奇趣。睡醒見滿月臨窗,聞傳來轟轟悶音,朋友告知是龍潭瀑布。與朋友夜遊龍潭,走崖畔逼仄小道,來到水沫茫茫的龍潭,水注深潭聲傳十里。登石梯來到水庫邊,傳說項羽的烏騅出自此潭。登小舟蕩槳,“月光水影,不可一辨”,“欲成仙超塵而去了”。舟到湖心,風起浪湧,倉皇登上小島,小舟飄然而去,“身骨兒都嚇得軟了”。朋友前去探路,說石嘴脊樑上水淺,可繞道返回。作者在身臨其境中,將夜遊龍潭之奇境、之險境都生動地寫出,洋溢著探險的驚險與樂趣。《夜在雲觀臺》描述夜間獨遊雲觀臺的經過與孤寂感受,沁出追慕恬靜與懼怕孤寂的矛盾。在倦怠心態中去陽縣尋勝景,先逆兩岸楊柳如牆的魯羊河而上,後登山樑狹窄的石階,抵達悶雷般的渠水源頭,拐過陡峭山崖到大潭淵,立在潭面的拱橋上,山鳥喧鬧、魚兒躍起,“愈覺得靜得可怕了”。山色昏暗,山霧升騰,有一老者盤腳搭手垂釣靜觀。在可怕的靜寂中,找到了有光亮的院落,見垂釣的老者在燈下剖魚,被安頓在東廂房下榻。推窗見竹臨清風、水繞窗外。對老者說恨不能長住此地,老者卻說人是活群的,“水都戀著山下的田地莊稼,何況人呢”,在尋覓靜謐害怕靜寂的境界中,呈現出遊記的探險的忐忑與奇趣。

  賈平凹的遊記中常常描寫民俗風情之趣,或在探尋奇異的民俗風情,或探究奇特景觀的文化內蘊,讀者在其所描述的淳樸生動民俗風情中,瞭解了一個地方一種景觀,其中情趣讓人難忘。《入川小記》敘寫冬日入川印象,火車鑽過無數黑咕隆咚的隧洞,下車見滿街金桔燦燦,走近市內感受到安逸、舒靜,走進街巷的茶館品嚐花茶,倒水人數尺遠將水注入茶碗,貪婪地品嚐各種小吃,觀摩川劇的愜意,將成都的民情風習生動寫來,寫出“我也不知身在何處,融融地似也要化去了”的境界。《清澗的石板》描寫盛產石板的清澗縣景象,車在黃土高原上顛簸中,見河流在石縫裡走,陝北高原黃褐色的土裡有了青的石層,便到了清澗縣了。窯洞牆都用石板所砌,河岸上採石的叮叮噹噹,依山而築的縣城裡建築皆石板做,市民石板桌上喝茶、石棋盤上對弈、石板上棒槌洗衣。走進鄉村,見刻石碑的石匠,石板養活了一代一代清澗人。《陳爐》記敘遊覽渭北瓷城陳爐,“一個很有特色的富極美極的地方”。陳爐人住的地方牆壁“全是甕兒砌的,盆兒砌的”,進村見“牆壁是瓷的,臺階是瓷的,水溝是瓷的,連地面也是瓷片兒豎著一頁頁鋪成的”。他描寫陳爐的集會,陳爐人捏泥搬坯的弄瓷器,建工廠陳爐人家家老小成了工人。作家將瓷城陳爐的民情風習寫得生動而傳神。

  賈平凹的遊記中常常關注內心感受的趣味,或在遊覽山水中吐露內心感悟,或在親身體驗中敘寫切身感受,讀者在其遊記的“有我之境”中產生共鳴,領略其筆下的真趣味。《未名湖》描述雨後夜間獨自遊覽北京大學未名湖的感受,在夜色裡惟憑感覺感受未名湖:在這無星月無路燈的黑夜裡,回憶著讀過的介紹此湖的文章,“我真感動著這一夜眼睛是多餘的,心、口、鼻、耳卻生生地受活”,“未名的人遊了未名的湖”,作者沒有描繪夜色裡的景緻,卻集中敘寫其獨特的 感受。《走三邊》記敘在陝北三邊半個月的所見所思,鑽溝底,“似乎永遠也不可能鑽出這黃的顏色”;出山川,“車在路上快得蹦達,人在車上也樂得蹦達”;到定邊,“原來天和地平行,樹和人同長”;在安邊,在沙漠裡汗水淋淋地艱難行走;感覺到沙漠裡高高低低的長城,“它給了沙漠之骨,沙漠也給了它雄壯”。作者在三邊所見的敘寫中抒發其真切的感受。《冰風洞體驗》記敘翠華山冰風洞的體驗,石隙穴窟冷氣襲來,進洞穴爬石嘴,“人便渾身泥水,一臉烏青”,悔心懶意,躊躇著往前,石縫裡白氣叢生,水潭裡森骨入髓,喊一句回聲不絕,在石洞穴裡越走越深、越深越黑。搭人梯爬上平臺,尋回路卻有三尺深縫,椰樹下有道直通溝底,唯一出路是抱椰樹溜下,女人們唉聲嘆氣,男人們千聲鼓勵,終於從後山而出,“人皆衣衫破爛,手臉出血了”。“這風洞冰洞,正是人未到人生終止之時便讓人體驗到了人生,使人知道這人生的道路原來並不‘萬事如意’……”管理人的話語其實道出了作者的感悟。

  賈平凹的遊記創作,在注重真情的同時,強調趣味,在探險獵奇的趣味、民俗風情的趣味、內心感受的趣味等的抒寫中,見出其遊記的獨特風采與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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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談到散文創作時,賈平凹說:“或許你習慣了,用赫然的口氣,用赫然的文字。請問,你有赫然的寓意嗎?赫然的寓意往往產生於極平易的事物裡。”⑧他強調散文的寓意,並且認為“赫然的寓意往往產生於極平易的事物裡”。在賈平凹的遊記中,他常常在水到渠成中表達某種寓意,或者闡發人生的哲理,或者表達獨到的見識,從而使其遊記在對平易事物的描述中,總具有新意和深意。

  在賈平凹的遊記中常常以自我感悟表達寓意。《紫陽城記》記敘初春遊覽紫陽城的經過:觀石板河灘,覽懸空木樓,走窄窄街道,進好客人家,鑽街巷如入迷宮,進城中高樓林立,坐茶店品紫陽清茶。作者想道:“雖人生之路曲曲折折,往前知去途,回首見來路,硬進而上,轉身便下,只有登到頂上,更知來去之向,脈絡形勢,此景,此情,此理,此義,豈不是完完全全讓紫陽城寫照殆盡了嗎?”從紫陽城的遊覽聯想到人生道路,見出作家在遊記寓意上下的功夫。《延安杜甫川牡丹記》描述執意親戀荒原的陝北杜甫川牡丹之奇,牡丹花山高而不險、媚而不俗,朝花人遠近而來,住紅梁綠窗花神廟,痴迷在牡丹花山上。“愛花總夢想花能長在,越發覺得這黑柏雜木,荊棘荒原實在醜惡,實實不該在這裡生存。”牡丹卻常常在柏下生、荊叢裡開花,且更豔更香。“我才悟出:美並不怕醜,美在醜里美更美。”充滿著哲理意味。

  在賈平凹的遊記中常常以他人言語闡發寓意。《雨花臺揀石記》敘寫了與朋友去雨花臺揀石,在樹木掩映中陡然到了寶石世界,“顆顆都是工藝妙品”,互相看著各自的收穫,“個個都是孩子般的快活”,在互相攀比中誰都有不知足處,卻聽得畫家老人說:“愈是畫得好,愈是苦惱哩。人總是要追求更大的成績的,在追求當中能沒有苦惱嗎?”“是的,可樂在其中,誰的苦惱最大,誰的樂趣也最大。”在揀石中卻悟出人生追求的哲理,發人深省。《夜在雲觀臺》在記敘夜登雲觀臺的靜寂中,覓渠水源頭,觀幽幽潭淵,遇釣魚老者,品雀舌香茶,在表達恨不能長住這清淨之地後,老者卻說:“……可水蓄在這裡,為的就是流下山去,水都戀著山下的田地莊稼,何況人呢,你要尋什麼,又要擺脫些什麼?你走到哪兒,不是腳下都帶著影子嗎?你走了一路,哪一夜月亮不相隨著你呢?”以水為喻,道出生命的哲學。

  在賈平凹的遊記中常常開掘事物內蘊之寓意。《草記》描述去銀川過三邊的沙漠地,見白絨團飄飛的草兒佛手腫,“如千萬只白色蝴蝶,升升浮浮,翩翩不能安靜”,牧人告知其長絨毛為的是繁衍後代。作者從而開掘該草的內蘊:“……雖然沒有一隻蜂兒來傳遞花的愛情,沒有一隻鳥兒來遺播籽的繁衍,生活給了它瘠貧,也同時給了它的奮鬥,一結籽就生出絨的翅膀,自己去謀生路了。”從而謳歌生命的執著與頑強。《清澗的石板》在描述盛產石板的清澗縣以石板砌房、採石板為生、以石板為桌後,走入鄉村見到刻石碑的石匠,石匠告訴他當年這個村的石匠當了紅軍,他的叔父是游擊隊的政委,被敵人抓去殺害。作家開掘石板蘊涵的深意:“是的,清澗的人,民性就是強硬,他們活的時候,是一面樸實無華的石板,錘鏨下去,會冒出一串火花,他們死去了,石板卻又要在墓前豎起來。他們或許是個將領,或許是個農民,或許是個村儒,但他們的碑子卻衝地而起,直指天空,那是性格的象徵,力量的象徵,不屈的象徵。”從石板中開掘著性格的蘊涵,富有詩意。

  賈平凹在審讀散文來稿時寫道:“我們應看重那些更具社會性群眾性的有生活質感的作品,直面時代,憂患現實,張揚生命,是雜誌的道德。道被確立之後,德將重新定位。文章可以寫得不華美,但一定得內涵深厚,可以寫得不聰明,但一定得整體渾然,可以寫得粗糙,但一定得鮮活。”他認為散文必須內涵深厚、整體渾然,賈平凹的遊記透過自我感悟、他人言語、開掘內蘊呈現作品的寓意,融入了人生哲理的闡發和人生況味的感悟,使其遊記在極平易的事物裡見出深厚內涵、渾然整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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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作家孫犁在談到賈平凹的散文時評價說:“……他的特色在於細而不膩,信筆直書,轉折自如,不火不溫。他的藝術感覺很細緻,描繪的風土人情也很細緻。出於自然,沒有造作,注意含蓄,引人入勝。能以低音淡色引人入勝,這自然是一種高超的藝術境界。”“他的文字,於流暢絢麗之中,略略帶有一種山野樸訥的音調,還有輕微的潛在的幽默感。”⑩孫犁道出了賈平凹散文細而不膩、注意含蓄、山野樸訥等特點,這些特點也呈現在賈平凹的遊記中,賈平凹常常在細緻的描繪中呈現所見之境,常常在含蓄的表達中營造自然意境,常常在樸野的言語中顯現文化內蘊。

  遊記是自然山水、名勝古蹟、民俗風情的記錄與寫照,但是又並非說明書般的景點介紹,必須呈現作家獨特的感受與體悟,是對於作家眼中所見景緻的細緻描述 。瀏覽賈平凹的遊記,他常常在細緻的描繪中呈現所見之境,真切傳神的描寫讓人有身臨其境之感。在《入川小記》尾聲中,他描繪成都錦江邊的夜景:

  我太愛這欲雨非雨、乍溼還乾的四川天了,薰薰的從早逛到晚,夜深了,還坐在錦江岸邊,看兩岸燈光倒落在江面,一閃一閃地不肯安靜,走近去,那黑影裡的水面如黑綢在抖,抖得滿江的情味!街面上走來了一群少女,燈影裡,腰身婀娜,秀髮飄動,走上一座座木樓去了,只有一串笑聲飄來。這黑綢似的水面抖得更情致了,夜在融融地化去,我也不知身在何處,融融地似也要化去了。

  以細緻入微的筆觸,描述其對於四川天氣的感受,遠觀燈落江面閃爍抖動的情景,近望少女婀娜腰身秀髮飄動的倩影,並將其在夜景中被融化的感受和盤托出,在視覺、聽覺的感觸中呈現出一幅充滿情趣的夜景圖。

  在《延安杜甫川牡丹山記》中,他描繪牡丹花開的盛景:

  牡丹山高而不險,媚而不俗,滿山瘦柏,黑樺,青桐,栒子,沉重卻不壓抑。遍地潮土、酥浮並不起塵。牡丹每到五月,初五開紅,初七開白,初九開紫,十一開黃,繡球般的,團蝶般的,盤狀的,拳狀的,嬌,笑,羞,媚,含怒,欲語,鬧哄哄從立夏直到小滿。

  以國畫般彩色的筆觸,在勾勒牡丹山不同種類綠樹背景後,以紅、白、紫、黃的繽紛色彩,和繡球、團蝶、盤狀、拳狀,及嬌、笑、羞、媚、含怒、欲語等不姿態,生動傳神地描繪了牡丹山的牡丹盛開的場景。

  遊記並非流水賬般地記錄遊程,而應該在描繪自然山水、名勝古蹟中創造某種意境,賈平凹的遊記常常在含蓄的.表達中營造自然意境。在《走進塔里木》中,作家描繪沙漠中枯死的胡楊林:

  從沙漠腹地歸來,經過了塔克拉瑪干邊沿的塔里木河,河道的舊址上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胡楊林……這些枯死的胡楊粗大無比,樹皮全無,枝條如鐵如骨僵硬地撐在黃沙之上。據說,它們是千年不死,死了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爛……塔里木油田過去現在是沒有個雕塑館的,但有這個胡楊林,我們進入大漠腹地看到了當今的石油人,這些樹就是石油人的形象,一樹一個雕塑,一片林子就是一群英雄!

  將千年不死、不倒、不爛的胡楊林,喻為石油人的形象,使那種執著堅忍的性格雕出,洋溢著深邃的詩意。

  在《在米脂》中,作家描繪在岸邊柳樹下唱信天游的村姑:

  歌唱的,是一位村姑。在上岸的柳樹根下,她背向而坐;伸手去折一枝柳梢,一片柳葉落在水裡,打個旋兒,悠悠地漂下去了。

  這是極俏的人,一頭淡黃的頭髮披著,風動便飄忽起來,浮動得似水中的雲影,輕而細膩,倏忽要離頭而去。耳朵一半埋在發裡,一半白得像出了烏雲的月亮。她微微地斜著身子,微微地低了頭,肩削削的,後背渾圓,一件藍布衫子,窈窕地顯著腰段。她神態溫柔、甜美,我不敢弄出一點響動,一任兒讓小曲攝了魂去。

  賈平凹細緻地描繪這個極俏的村姑,伸手摺柳的舉動,飄動的淡黃頭髮,月亮般白皙的皮膚,削肩圓背窈窕身段,溫柔甜美的神態,攝人心魄的歌聲,構成了柳岸邊富有詩意的境界。

  賈平凹遊記語言常常在樸野的言語中顯現文化內蘊,這成為他的遊記獨到之處,他常常會插入一些俚語俗語,充滿著一種樸野之氣。如《白浪街》中,他描寫三省邊界的這條小街:

  一條白浪街,成為三省邊街,三省的省長他們沒有見過,三縣的縣長也從未到過這裡,但他們各自不僅熟知本省,更熟知別省。街上有三份報紙,流傳閱讀,一家報上登了不正之風的罪惡,秦人罵“瞎”,楚人罵“操蛋”,豫人罵“狗球”;一家報上刊了振興新聞,秦人說“燎”,楚人叫“美”,豫人喊“中”。山高皇帝遠,報紙卻使他們離政策近。

  以陝西人、湖北人、河南人不同的罵法和贊和之聲,卻顯現出不同地域風情與文化韻味。

  在《黃土高原》中,賈平凹描述黃土高原的溝、路、土,他描寫黃土高原人們的生活形態:

  冬天裡,逢個好日頭,吃早飯的時候,村裡人就都圪蹴在窗前石碾盤上,呼呼嚕嚕吃飯了。飯是蕎麥麵,湯是羊肉湯,海碗端起來,顫悠悠的,比腦袋還大呢。半尺長的線線辣角,就夾在二拇指中,如山東人夾大蔥一樣,蘸了鹽,一口一截,鼻尖上,嘴唇上,汗就咕咕嚕嚕地流下來了。

  將黃土高原人們吃早飯的場景,透過樸野的言語形象化地繪出,吃麵喝湯的動作與聲音,將村野的生活場景繪神繪色地寫出。

  在談到散文創作時,賈平凹說:“振興中華,緊要的是振興國民性,增強民族的自尊自強自立的素質,散文要以此為己任,讓時代精神進來,讓社會生活進來,張揚大度、力度,棄去俗氣、小氣。”“散文的身價在於它的嚴肅和高尚,要掃除一切陳言,潛心探索它的結構、形式、文字,反覆試驗和實踐,追求它應有的時空。”(賈平凹曾倡導大氣清正的“大散文”,“反對那種甜膩的,花花草草的,雞腸小肚的一類文風”。在遊記創作中,賈平凹也是以這樣一種追求,張揚大度、力度的遊記,棄去俗氣、小氣的作品,潛心探索遊記的結構、形式、文字等。在賈平凹的遊記創作中,注重真情和趣味,強調赫然的寓意,強調語言的特性,使賈平凹的遊記具有平淡中有奇創、清空中有濃厚的韻味,賈平凹已成為當代遊記創作中別具一格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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