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對鮑照詩歌的繼承和發展

李白對鮑照詩歌的繼承和發展

  唐代詩人李白善於學習前人的經驗,南朝傑出詩人鮑照對李白影響尤為深遠。

  唐代偉大詩人李白,其詩歌創作有“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的藝術魅力,除了自身的天賦外,更重要的是汲取前人的成果。可以說,李白對前人的學習是全方位的,遠至詩騷,近至六朝乃至同時代的詩人,都成為他學習的物件。南朝的鮑照雖然 “才秀人微,取湮當代”(鍾嶸《詩品》),但他詩歌上的成就卻備受李白等後世詩人重視和繼承。李白曾高度評價鮑照:“梁有湯惠休,常從鮑照遊……卓絕二道人,結交鳳與鱗。”李白對鮑照詩歌的繼承,前人多有論述,但多侷限於樂府詩。如沈德潛在《古詩源》中評說:“明遠樂府如五丁鑿山,開人世所未有,後太白往往效之” ;詹英《李白樂府詩探源》一文把李白和鮑照的樂府詩進行了詳細具體的比較。但對於他們詩歌的題材內容及風格特點方面的繼承關係,前人則缺乏以其詩歌總體為考察物件的應有的關注和系統研究,本文試圖就這一問題作一全面的探討,以期拋磚引玉。

  一

  鮑照詩歌題材廣泛,內容豐富。從最高統治者的荒淫奢侈、猜忌刻薄到市井小人鑽營奔走都有所反映,對魏晉以來的門閥制度予以了猛烈抨擊;對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勞動人民,特別是婦女的悲慘命運,寄寓了滿腔的同情。其中抒發懷才不遇的憤懣,描寫委婉深沉的愛情,表現山河的壯麗,反映邊塞生活等成為他詩歌的主要內容。其詩歌以深刻的社會內容和勇於批判的精神在南朝頹靡詩風中獨樹一幟,成為李白模仿學習的榜樣。

  李白雖然生活在有“開元全盛日”之稱的盛唐時期,但其孤傲的性格使他沒能實現“使海縣清一,寰區大定” 的遠大抱負。而他對祖國山河的熱愛,對下層人民生活的關注,對建功立業的執著追求,對懷才不遇的憤懣不平使他在詩歌題材內容的選取上多繼承鮑照的傳統,廣泛而深刻地反映了時代的風貌。

  第一,抒寫情志的詩。鮑照出身寒族又才氣橫溢,有理想有抱負,但尊世胄卑寒士的門閥制度使他無從施展。他把一腔不平之氣傾注於筆端,或抨擊黑暗現實中存在的齷齪和醜惡;或傾吐下層士人被壓抑受歧視的憤懣;或慨嘆人生道路的坎坷,抒寫憂生之懼。這一類詩歌更多的帶有慷慨悲涼之氣,爆發出頑強的不屈精神和抗爭意識,給讀者以驚心動魄的藝術感染力。方虛谷評曰:“明遠多為不得志之詞,憫夫寒士下僚之不達,而惡夫逐物奔利者之苟賤無恥。唐以來詩人多有此體。李白、陳子昂集中可考。”李白一生追求用世卻不為世所用。從長安賜金還山以後更是滿腔憤懣。因此他把自己的憂憤、苦悶都寫進詩歌中。李白的《行路難》,無論在詩題的選擇、詞句的化用,還是情感的抒發上,都明顯地模仿鮑照《擬行路難》其六,抒發了詩人懷才不遇的悲傷和理想得不到實現的憤慨心情,表現出一種掙脫困境與苦悶的自由精神。但他堅信“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這正是“天生我才必有用”的自信和積極樂觀精神的表現,也是與鮑詩的甘願孤貧的不同之處。李詩有更闊大雄健的氣魄,有更積極昂揚的精神,對自我充滿了信心,始終執著於現實人生。詩人的個性鮮明而具體,充分體現了盛唐的時代強音。這是李白對鮑照抒情詩的發展。

  第二,閨怨詩。描寫男女愛情,表現出對社會底層婦女的同情,是鮑詩的重要內容。其閨怨詩一方面歌頌男女之間堅貞不渝的愛情,另一方面又深切同情婦女的不幸遭遇,多寫得或情意脈脈,或哀怨悽愴,細緻感人。李白繼承了鮑照的傳統且內容更豐富。他或寫對堅貞愛情的追求,或寫她們獨守空房的孤寂,或寫對拋家別子、遠行在外的丈夫的思念,或表現被遺棄婦女的悲哀。如:

  冬夜沉沉夜坐吟,含聲未發已知心。霜入幕,風度林。朱燈滅,朱顏尋。 體君歌,逐君音,不貴聲,貴意深。(鮑照《代夜坐吟》)

  冬夜夜寒覺夜長,沉吟久坐坐北堂。冰合井泉月入閨,金釒工青凝照悲啼,金釒工 滅,啼轉多,掩妾淚,聽君歌。歌有聲,妾有情,情聲合,兩無違。一語不入意,從君萬曲梁塵飛。(李白《夜坐吟》)

  兩首詩的主題相同,表現了閨中怨婦的相思之情,但描寫略有不同。鮑照寫得纏綿悱惻、濃情蜜意;李白描寫更加具體細緻,想象力更豐富,對女主人公的內心刻畫更加深刻,形象更飽滿,顯示了女主人公不肯苟容、狷介高傲的性格,突出了女子的獨立意識,主題更深刻,比鮑詩有了進一步的發展。

  第三,邊塞詩。鮑照生活的劉宋時期,戰火頻仍,南北戰爭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他把邊塞征戰題材大量地寫進詩歌中,既表現了這個具有普遍意義的主題,又為詩歌開闢了一個新的表現領域。鮑照有邊塞詩十三首。這裡既有軍旅生活艱辛的具體描繪,也有報效祖國的慷慨高歌。李白雖然生活在太平盛世,但敏銳的觀察力使他感受到“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他用如椽巨筆創作邊塞詩三十多首,或直接抒發靖邊禦侮、建功立業的豪情;或借古諷今,寫出戰爭的殘酷性;或直接描寫戰爭帶給人民的`災難,反映了詩人對國家命運、民生疾苦的關注和對理想的追求,表現了豪邁樂觀、積極進取的時代精神。李白的《出自薊北門行》明顯地模仿鮑照《代出自薊北門行》,寫得豪邁雄放,氣勢恢弘,充溢著奮發向上的愛國豪情,無論是立意還是語言都有相似之處。

  羽檄起邊亭,烽火入咸陽。徵師屯廣武,分兵救朔方。嚴秋筋竿勁,虜陣精且強。天子按劍怒,使者遙相望。雁行緣石徑,魚貫度飛樑。簫鼓流漢思,旌甲被胡霜。疾風衝塞起,沙礫自飄揚。馬毛縮如蝟,角弓不可張。時危見臣節,世亂識忠良。投軀報明主,身死為國殤。(鮑照《代出自薊北門行 》)

  虜陣橫北荒,胡星耀精芒。羽書速驚電,烽火晝連光。虎竹救邊急,戎車森已行。明主不安席,按劍心飛揚。推轂出猛將,連旗登戰場。兵威衝絕幕,殺氣凌穹蒼。列卒赤山下,開營紫塞傍。孟冬風沙緊,旌旗颯調傷。畫角悲海月,征衣卷天霜。揮刃斬樓蘭,彎弓射賢王。單于一平蕩,種落自奔亡。收工報天子,行歌歸咸陽。(李白《出自薊北門行》)

  鮑照描繪嚴酷的氣候和將士們慷慨赴國的激情,讚美捐軀為國難的壯烈行為,抒發了詩人滿腔的愛國熱情和建功立業的願望。寫得波瀾壯闊,沉鬱悲壯,成為唐代邊塞詩的先驅。李白以縱橫多變的筆墨,從邊疆到朝廷,從天子到將士,從敵軍到我軍,從氣候風物到人物心理,畫面繽紛絡繹,轉換迅速,顯示出鮮明特色。王壬秋評曰:“(明遠)作邊塞詩,用十二分力量,是唐人之祖”,指出了鮑照對李白乃至唐代邊塞詩的巨大影響。

  第四,山水詩。鮑照是南朝山水詩的大家。其山水詩善於選擇險峻奇特的意象。寫得或矯健、峭拔,或雄渾險峻,氣勢磅礴,意境闊大。其次善於運用誇張、神話傳說、比喻和擬人等手法達到虛實相生的效果。再次,描繪逼真,形象貼切,融入了作者濃厚的思想感情,富於情感和個性,成為南朝山水詩獨具一格的景觀。李白吸收了鮑照山水詩的精髓。詩人筆下呈現出崢嶸險峻的大山,波濤翻滾的江河,飛流直下的瀑布,劃破長空的閃電,呼嘯而來的狂風,咆哮的猛虎,展翅的蒼鷹等等,他借這些雄偉的意象表現他遼闊的胸襟,釋放豪放縱逸的激情。其山水詩,除了雄闊豪放外,還給人恬淡舒適的感受。詩人筆下的青山、白雲、芳草、春風等靜謐優美的物象都是有生命、有感情的東西,帶有詩人活潑鮮明的個性。透過詩歌的語言外殼,讀者可以領悟到詩人真誠的心靈之中,渴望精神飄逸的那一份真實淡泊和自然寧靜。對大自然的熱愛與對自由的熱愛統一在一起,詩人刻畫的自然形象與他傲岸不屈的自我形象融為一體,把山水詩發展到了頂峰,這是鮑照難以企及的。而且鮑照山水詩以深秀幽奇、嚴整厚重為特點,少有李白那種浪漫飄逸的氣質。

  二

  除了題材內容方面,在詩歌藝術風格上,李白對鮑照詩歌多有繼承。這種繼承主要體現在詩體形式、抒情方式、詩歌風格以及語言特點等方面。

  第一,在詩體形式上,李白多選用樂府詩。李白對鮑照樂府詩的繼承,前人多有論述。明代張溥評價鮑照:“詩篇創絕,樂府五言,李杜之高曾也”;沈德潛在《古詩源》中說:“明遠樂府如五丁鑿山,開人世所未有,後太白往往效之” ,都明確指出李白鮑照樂府詩的承繼關係。

  首先,李白多襲用鮑照的詩題。鮑照有樂府詩一百三十六首,詩題四十五個。李白有樂府詩約一百五十首,詩題約八十個,其中十八首和鮑照同題。其中《夜坐吟》《出自薊北門行》《春日行》《鳴雁行》《空城雀》《行路難》等詩題,據郭茂倩《樂府詩集》所載,它們或是鮑照自創,或是樂府古題雖有前人之作,但已經散佚,現存的以鮑照作品為最早。可以說李白有意識地繼承了鮑照這些樂府詩題,使這些古題得以儲存下來,豐富和發展了具有優良傳統的樂府詩。

  其次,李白繼承了鮑照七言為主的詩體和“君不見”的開頭方式並加以發展。鮑照《擬行路難》十八首,通體七言的五首,其餘的以七言為主,使七言詩發展漸趨成熟。胡應麟說:“明遠頗自振拔,《行路難》十八章欲汰去浮靡,返於渾樸,後來長短句,實多出此……兆唐人軌轍矣。”( 《詩藪》) 李白繼承鮑照的傳統,大力創作七言詩,特別是把歌行體發展到了極致。歌行體篇幅較長,能夠容納較多的內容和豐富的情感;七言為主的句式,音節錯綜變化,節奏緩急相間,頓挫抑揚;結構上大開大闔,尤其適宜於天馬行空般情感的抒發。正如胡應麟所說:“古詩拘於格律,近體束於聲律,唯歌行大小長短,錯綜開闔,素無定體,故極能發任才思。”(《詩藪》) 趙翼評價李白的詩歌:“(白)蓋才氣豪邁,全以神運,自不屑束縛于格律對偶,與雕繪者爭長”,非常精煉地概括了李白多選用七言為主的歌行體來抒發飄忽不定的情感的原因。

  “君不見”這種開頭方式是鮑照在《擬行路難》中的獨創,其中七首使用了這種形式。這種句式用在開頭,發語驚警,攝人心魄。李白往往追求起句突兀,一開始就以驚人的語句先聲奪人。如《將進酒》以“君不見”形式開頭,加以極度的誇張,彷彿天風海雨撲面而來,鬱積在詩人心中的激情噴薄而出,形成一種排山倒海、先聲奪人的氣勢,抓住讀者的心。胡仔在《苕溪漁隱叢話》中評曰:“李太白亦多建安句法而罕全篇,多雜以鮑明遠體。”而且,李白打破原歌行創作的固有格式,擴大篇幅,句式上二、五、七、十言不斷變化,使形式更為自由靈動,向散體復歸。章法上跌宕騰挪,達到了任隨性情之變換、搖曳多姿的神奇境界。在情感抒發上一氣直下,以句式的長短變化和音節的錯落來顯示迴旋振盪的節奏旋律,造成詩的氣勢,呈現出豪邁飄逸的風貌。其獨特的個性、非凡的氣魄和生命激情全部展露出來,充分體現了盛唐蓬勃向上的時代精神,具有壯大奇偉的陽剛之美。

  第二,在抒情方式上,鮑照詩多慷慨任氣,直吐胸臆。他或寫人生無常之悲,或寫人生孤獨之憂,或寫世路艱辛之不平,都是詩人現實人生的體驗和感慨。在詩歌創作過程中,善於創造豐富奇特的意象,筆力雄肆,音節錯綜,想象奇特,奔放流暢。正如陸時雍在《詩境總論》裡所說:“當其得意時,直前揮霍,目無堅壁也,如駿馬輕貂,雕弓短劍,秋風落日,馳騁平岡。可以想此君意所在。”讀其詩,可以看到詩人憤怒時的�目髮指之狀,激動時的慷慨激昂之態,聽到他悲慼時的哀憐嘆息之聲。鮑詩正是以這種飽滿的氣勢、明快的語言直抒其情,被譽為“慷慨任氣,磊落使才,在當時不可無一,不可有二”(劉熙載《藝概•詩概》)的千古絕唱。王夫子在《古詩評選》中說:“《行路難》諸篇,一以天才天韻,吹宕而成,獨唱千秋,更無知者。太白得其一桃,大者仙,小者豪矣。蓋七言長句,迅發如臨濟禪,更不通人擬議。”清人何焯在《義門讀書記》中評價: “詩至明遠,發露無餘,李、杜、韓、白皆從此出也”,從詩歌藝術方面指出明遠開啟了唐詩之路。

  李白生性高傲,才華橫溢常使他自命不凡。其詩歌直抒胸臆,毫無做作之態,直接繼承了鮑照詩歌慷慨任氣的特點。當其得意時,就有“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的豪邁;憂愁時,就有“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的嘆息;失意時,便有“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的無奈。詩人曠達超俗、灑脫不羈的氣質,傲世獨立的人格,決定他的情感抒發往往是噴發式的,一旦興發,就奔湧而出,宛若天際的狂飆和噴溢的火山。“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詩人那嶙峋的傲骨,耿介的性格,蔑視權貴,不懼邪惡的品格躍然紙上;“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懷才不遇的憤懣如火山噴湧;他肯定自我,“天生我才必有用”。激情是他詩歌生命的脈搏,讀其詩,喜怒哀樂,長吁短嘆無不可見可聞可感可觸。毫無遮掩的情緒化的表達方式,使詩人自我意識更加膨脹,胸臆狂露,發言率直。謝榛在《四溟詩話》卷一評說道:“李白斗酒詩百篇,豈先立許多意思而後措詞哉?蓋意隨筆生,不假佈置。”非常精煉地概括了李白詩歌直抒胸臆的特點。

  第三,杜甫評價李白詩歌為“清新庾開府,俊逸鮑參軍”,明確指出李白與鮑照詩歌有著共同的風格――“俊逸”。鮑照很多詩歌以闊大的胸襟,宏偉的氣魄,寫得生機蓬勃,雄壯有力,詩風俊逸。這一特徵對李白詩歌創作的影響,朱熹看得更為真切:“鮑明遠才健,其詩乃《選》之變體,李太白專學之……語又俊健。”(《朱子語類》)鮑照詩歌不僅善於寫實,而且多運用神話傳說、誇張、擬人、比喻等多種手法,達到虛實相生的效果。李白繼承了鮑詩的傳統並把它發展到極致,他運用大膽的誇張、奇特的想象、新穎不俗的比喻、美妙的神話傳說創造出一種古今相通、超越時空、氣象萬千的奇幻境界,給人一種神奇莫測的新奇感。如他常用崢嶸巍峨、驚險奇麗的高山,奔騰咆哮的江河來表現豪壯、豪爽、豪邁的激情,或愛,或恨,或悲憤,或得意,或慷慨激昂,或嬉笑怒罵,種種熾熱的感情,匯成一股奔放的氣勢,震動著讀者的心絃。誇張手法使用頻率之高,範圍之廣,力度之大和誇張之大膽是前所未有的。

  奇特而浪漫的想象是形成李白詩歌豪放飄逸風格的一種重要手段。李白突破了世俗思維模式的束縛,憑藉豐富奇特的想象,賦予天地萬物以人的意志和情感。他常把景物人格化,使物我融化,萬物和諧。在廣袤的洞庭之上,君山有些礙眼,他就想“?卻君山好,平鋪湘水流”。奇特而浪漫的想象鮮明地表現了詩人飄逸的性格和超凡的情懷,喚起讀者對美好世界的嚮往。趙翼曰:“李青蓮之不可及處在於神識超邁……不屑雕章琢句,自有天馬行空,不可羈勒之勢。”這種神奇的想象使多少才能出眾的詩人為之嘆服傾倒!

  李白更善於運用歷史故事和神話傳說造成極度浪漫的風格。《蜀道難》用五丁壯士的開山和杜宇化璧、曦和駕日等等神話傳說,極寫蜀道之難、高、險。司空圖評曰:“體氣輕揚,志向凌雲,形影飄忽,磊落不群,風姿灑脫,神情閒逸,李太白之詩,足以當之。”這是盛唐時代精神在李白詩歌中的反映,是偏安江南的鮑照時代所不可能具備的客觀環境,也是身處下僚的鮑照所不具備的主觀素質。

  第四,就語言方面來看,李白對鮑照詩歌的繼承首先表現在用詞、用句上。鮑照詩歌語詞量很大,辭藻華麗而又流暢。李白有意識地襲用或化用鮑詩的詞句。如鮑照有“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嘆復坐愁!酌酒以自寬,舉杯斷絕歌路難” ,李白則有“人生達命豈暇愁,且飲美酒登高樓” ;鮑照有“人生不得恆稱意 ” ,李白則有“人生在世不稱意” ;鮑照有“對案不能食,拔劍擊柱長嘆息” ,李白則有“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等等,舉不勝舉。可見李白在學習鮑詩的過程中,或擬其句,或仿其意。李夢陽在《章園餞會詩引》裡說:“李杜二子,往往推重鮑謝,用其全句甚多。”其評說是中肯的。

  其次,用韻方面。七言詩自曹丕《燕歌行》後,較長的時間內停留在句句用韻、一韻到底的階段。鮑照打破陳規舊式,或者句句叶韻,第四句換韻;或者隔句用韻,一韻到底。時而曼聲促節,時而變化超忽,使七言詩的用韻臻於成熟。特別是隔句用韻的手法為唐詩的前奏,在七言詩發展史上有重要貢獻。如《白�舞曲》,首句用“三、三”式,以下六句都用七言,造成較強的節奏感。後三句由前面的ü韻、u韻換為ang韻( 黃、霜、央都是ang韻),句句叶韻。李白《白�辭》其一明顯遵循了鮑照同題詩的用韻規律。前面是ī韻,到了後三句換為ong韻(空、鴻、終都是ong韻腳),句句叶韻。胡仔雲:“太白詩其源流出於鮑明遠,如樂府多用《白�辭》。”( 《苕溪漁隱叢話》) 可見,李白在詩句形式、韻律、意境方面也多繼承鮑照的傳統,且發揮得巧妙優美、淋漓盡致。

  總之,李白詩歌無論在題材內容上、詩體形式、語言特徵方面,或是藝術風格方面都深受鮑照的影響。也正是因為李白善於借鑑前人的經驗,才成就了他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的英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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