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詞《臨江仙·庭院深深深幾許》原文鑑賞

李清照詞《臨江仙·庭院深深深幾許》原文鑑賞

  【作品簡介】《臨江仙·庭院深深深幾許》是宋代女詞人李清照的詞作。根據詞序,此詞仿照歐陽修的《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而作。上片寫春歸大地,詞人閉門幽居,思念親人,自憐身世;下片承上片怕觸景傷懷,進而追憶往昔,對比目前,感到一切心灰意冷。此詞不單是作者個人的悲嘆,而且道出了成千上萬想望恢復中原的人之心情。全詞格調蒼涼沉鬱,幾乎全以口語入詞,明白曉暢,又極準確、深刻地表達了詞人彼時的心理狀態。

  並序

  歐陽公作《蝶戀花》,有“深深深幾許”之句,予酷愛之。用其語作“庭院深深”數闕,其聲即舊《臨江仙》也。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常。柳梅漸分明。春歸秣陵樹,人客建安城。 感月吟風多少事?如今老去無成。誰憐憔悴更凋零。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

  【鑑賞】這首詞因各本文字有異,有作於“遠安”、“建康”、“建安”三種說法。遠安,在今湖北省,李清照生平足跡未至此地,可排除。建康,李清照曾從其丈夫趙明誠寓居過,時為建炎元年(1127)秋至建炎三年(1129)五月,趙明誠知江寧府期間。當時夫妻團聚,生活雖不如南渡前在汴京時,然仍有踏雪賦詩之豪情逸興,與本詞所寫“如今老去無成。誰憐憔悴更凋零”等詞意不甚相符,不似居建康時作。今從《詞學叢書》本《樂府雅詞》作建安。建安,宋屬建州,今福建建甌。李清照曾途經此地。其時趙明誠已逝世多年,李清照年老無依,在動亂歲月裡,顛沛流離,作客異鄉,當春歸大地之時,觸景生情,遂寫了這首《臨江仙》,抒發感舊傷今的悲悽之情。

  詞作上片寫春歸大地,詞人閉門幽居,思念親人,自憐飄零。“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常”,首二句寫詞人閉門幽居。首句與歐陽修《蝶戀花》詞一樣,連用三個“深”字,前兩個“深”字為形容詞,形容庭院之深;後一個“深”字為動詞,作疑問句,加重語氣,強調深。次句是對庭院之深的具體描寫:雲霧繞著樓閣,門窗常常緊閉,雖不深而似深。雲霧繞是自然狀況,是地處閩北高山地區建安所特有的,而門窗“常”,則是詞人自己關閉的了。這表明詞人自我幽閉閣中,不願步出門外,甚至不願看見外面景況,所以不僅閉門而且關窗。第三句寫的就是詞人所不願見到的景物:“柳梅漸分明。”柳吐綠,梅泛青,一片早春、大地復甦的風光。李清照是位感情十分豐富細膩的詞人,對大自然的細微變化,有著敏感的悟性。“雪裡已知春信至”(《漁家傲》)、“春到長門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開勻”(《小重山》),在這些早期作品裡,表現的是喜春之情。可如今卻怕見春光,為什麼呢?結二句寫的就是回答:“春歸秣陵樹,人客建安城。”“秣陵”,即金陵、建康。建康,是詞人與丈夫趙明誠共同生活過的地方,也是他們恩愛夫妻死別的地方(趙明誠於建炎三年八月病死建康),至今丈夫還埋葬在那兒。詞人想象春天回到建康,春風吹綠了那兒的樹,可是她再也不能與丈夫一起觀賞那兒的`春光了。她隻身飄泊,暫時客居建安,千里迢迢,戰亂頻仍,連親自去他墳上祭奠也不可能,怎能忍心看到這春光呢?這兩句內涵極其豐富,所蘊含的痛楚情懷是相當深沉的。

  詞作下片,承上片怕觸景傷懷,進而追憶往昔,對比目前,感到一切心灰意冷。“感月吟風多少事?如今老去無成”,“感月吟風”,即“吟風弄月”,指以風月等自然景物為題材寫詩填詞,形容心情悠閒自在。李清照與趙明誠是一對有較高文化修養的恩愛夫妻,他們共迷金石,同醉詩文,烹茗煮酒,展玩賞鑑,沉醉於富有詩意的幸福生活之中。李清照以其女性的獨特敏感和文學修養,以春花秋菊為題材,曾寫過不少好詞。“多少事”,以強調語氣,表示很多,記也記不清了。可如今孤身一人,年老飄零,心情不好,什麼事也做不成。“無成”,這裡並不是一般意思上的事業無成,而是承上詞意,指對“風月”不感興趣,也不敢去接觸,什麼也寫不出來。至此,詞人情緒極為激動,不禁撥出:“誰憐憔悴更凋零”!詞人在《永遇樂》中曾以“風霧”描繪她的“如今憔悴”。“誰憐”二字,表明詞人身處異鄉,孤身一人,無人可訴。而一個“更”字,道出了詞人的心境日漸一日的悲悽。結末,“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這二句並非寫實,而是舉出她一生中印象最深、與她夫妻生活最有關係,作為“感月吟風”絕佳題材的事件。“試燈”,宋人最重元節。每逢元,燈市總是熱鬧非常,往往在節前幾天就陸續張燈,稱之為試燈。詞人在《永遇樂》中曾回憶當年:“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金雪柳,簇帶爭濟楚。”“踏雪”,宋周輝《清波雜誌》卷八載:“頃見易安族人言,明誠在建康日,易安每值天大雪,即頂笠披蓑,循城遠覽以尋詩,得句必邀其夫和,明誠每苦之也。”這兩件事,在空間上,從北(汴京)到南(建康);在時間上,從詞人青年時期到中年時期。當年,她對這兩件事都很感興趣,可如今,卻認為“無意思”、“沒心情”,與上片的怕見春光遙相呼應,進一步表露了詞人對一切都感到心灰意冷。下片以對往昔生活的追懷、眷戀與如今飄零異地、悲悽傷感相對比,寫出一位年老憔悴、神情倦怠的女詞人形象。

  整首詞作幾乎是以口語入詞,明白曉暢,又極準確、深刻地表達了詞人彼時的心理狀態,對比手法的運用,情感抒發的深沉,都給人留下極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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