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李商隱詩歌中的莊子思想

分析李商隱詩歌中的莊子思想

  詩意朦朧、辭意飄渺是李義山詩的最大特點,更是其詩歌晦澀難懂的根源所在,也是其詩歌晦澀難懂的根源所在。

  李商隱,字義山,號玉溪生,又號樊南生,懷州河內人(今河南省沁陽縣),曾自述為涼武昭王李之曾孫李承後裔,與唐皇室同宗,但支派已遠,在《新唐書・文藝傳》曾提及“或言英國公世績之裔孫”。十八歲,他以所作之文於東都拜謁令狐楚,受其賞識,聘為幕府巡官,之後一直受其提攜禮遇。二十五歲,進士登第。二十七歲,赴涇原節度使王茂元幕,茂元愛商隱之才,以女嫁之。卻由此招令狐之忌,謂其“背家恩”,繼而捲入“牛李黨爭”,備受排擠,“士流嗤謫商隱,以為詭薄無行,共排擠之”(《唐才子傳》),終生不得其志,四十七歲抑鬱而終。

  詩意朦朧、辭意飄渺是李義山詩的最大特點,更是其詩歌晦澀難懂的根源所在,也是其詩歌晦澀難懂的根源所在。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多是義山寫詩不受時間、空間所限,深入的挖掘細膩敏銳的內心世界,並加之以豐富的意象表達。而這種寫法的來源卻是在莊子“莊生夢蝶”所表達的“物化”思想。

  “莊生夢蝶”出處《莊子・內篇・齊物論》“昔者莊周夢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謂物化。”莊子說,莊周和蝴蝶必定是有所分別的,但莊生化蝶或蝶化莊生又是可能的,這種可能的轉變就是“物化”。“物化”說的是一種消除事物的差別,彼我同化,忘我的精神境界。

  這種“物化”在古人的作品中的表現形式是多種多樣的,不應該拘泥於具體到哪一個人,哪一種物上。比如曹公的《紅樓夢》有一“賈府”就必定有一“甄府”,有一“賈寶玉”就必然有一“甄寶玉”。這都是“物化”的一種表現,所以說“物化”是一種精神境界,而不是具體的手法。從這一點來理解義山的詩,尤其是那些《無題》詩,便覺得有跡可尋了。先來看一首《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錦瑟”《周禮樂器圖》記載:“雅瑟二十三絃,頌瑟二十五絃。飾以寶玉者曰寶瑟,繪文如錦者曰錦瑟。”由此可知,錦瑟只可能有二十三絃與二十五絃,絕無五十弦者。可義山說“錦瑟無端五十弦”,歷來對這一解釋眾說紛紜,如有“素女所鼓,本五十弦”之說,本是女子或令狐楚妾之名字之說,悼念其妻子王氏之說。但我覺得五十弦的錦瑟,未必就指一樣實實在在的東西,結合後一句“莊生曉夢迷蝴蝶”來看,義山於此寫所的錦瑟,未必是一件具體的物或人,應該是一種心境,這而種心境幻化成了五十弦的錦瑟,這樣一來,“無端”也就好理解了,本來心靈的輾轉就是無緣無故的。

  前幾天,我看了一段日本的監獄演講影片,演講者說,“每一天孩童來到這世界上,心裡把有一把豎琴,叫做心琴。”我覺得“心琴”這個詞剛好來解釋“錦瑟”,這“錦瑟”未必是真的琴,它是李商隱心靈的化身,“五十弦”也不是具體指弦的數量,而是心情複雜,心緒紛繁的虛指。對於心思細膩的人來說,一景一物都會使千頭萬緒湧上心頭,不用什麼特別的原因就可以引起心思百轉千回,這就是“無端”。接下來“一弦一柱思華年”,這真是寫的妙極,這把心琴不是靜的,它是可以在心裡彈奏的,奏的恰恰又是回憶,每撥動一根,便是觸及到一絲過往的時光。我們經常偏愛於過去種種,但這過去種種只不過是一個寄託,寄託著當時是悲是喜的自己,所以有人會感念過去的辛苦與今天的甘甜,有人會回憶當初的幸福與如今的不幸。但李商隱的舊時光呢,他說是“華”,是美麗燦爛的,是充滿著希望的。他回憶的過去是大段大段的,是一弦一柱,每一絲心緒,每一根神經都沉浸在過去之中的,這種回憶在沒有沉重曲折的人生經歷和感悟的時候是不會出現的。比如年輕人的回憶多是單一的,是集中在一件幾件事,一個或幾個人身上的。所以這兩句應該是暮年的李商隱在回憶往昔的一種感悟,是將他自己的內心世界物化出來。

  上面說“莊生曉夢迷蝴蝶”可以看出“錦瑟”實際是心靈的外化,莊子的這種思想在李商隱的詩歌中出現並不出奇。寶曆二年丙午,十五歲的李商隱從其叔祖李某在玉陽學道。老莊思想對其影響自不必多說,加之他自身的才高不馴,他的詩作幾乎不可能直接抒情,這可從他在詠史詩中大量使用典故看出。假如《錦瑟》是一座迷宮,那麼“莊生夢蝶”便是這做迷宮的出口。與“莊生夢蝶”相呼應的是“杜鵑啼血”,如果說“莊生夢蝶”是義山所表明的一種物與吾同的精神層次,是其作詩與文的所運用的方法途徑,那麼“杜鵑啼血”就是這用這方法所表達的內容。“望帝春心託杜鵑”說的是一位傳說中的蜀地君主,關於他的故事有很多版本,有的說他因鱉靈治水有功而將王位禪讓,後來叢帝(鱉靈)居功自傲,專橫獨行,望帝為了勸說他化而為杜鵑飛入宮中悲啼著來感動叢帝重新體恤民情做一個清明的皇帝,也有的說是望帝愛慕著鱉靈的妻子,在鱉靈治水有功後將王位禪讓,死後化而為杜鵑,聲聲啼叫,是對心中佳人的呼喚。其實無論是哪個版本,所表達的情感都是一樣的。要知道李商隱是悲觀的,他的悲觀有著那個時代深刻的社會歷史原因,但他是一個有著堅定的政治理想和抱負的人,所以無論杜鵑啼血是在呼喚愛民重國,還是在傾述著相思之情,表達的都是一種啼血般慘烈堅定,一種對自身信念的.堅持。這與他在為人誣陷卻不曾卑躬解釋,終身不得志卻仍心繫國家所表達的感情是一致的,就是上文提到的,對“要妙宜修”的追求,是一種要美求好的情感。

  接下來這一句“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我說李商隱的《錦瑟》用的就是莊子物化的哲學觀,最主要的依據就是來源於這一句。滄海遺珠,藍田玉生煙這些都是奇觀奇境,若說是親眼所見,則實不可信。但若從物與我同的角度來解讀就容易理解多了。《新唐書・狄人傑傳》:“黜陟使閻立本召訊,異其才,謝曰:‘仲尼稱觀過知仁,君可謂滄海遺珠矣。’”滄海之珠,本就是稀世珍寶,為常人所求得一見,如今卻在明月的照射下,成為“淚珠”,更有鮫人滴淚成珠的傳說,珠流淚看似無理,但要從物化的角度來理解,便可知這珠實為義山本人化成的。上面說“杜鵑啼血”是他要美求好的感情,至此便是這種感情在現實世界的幻滅,只此一句就寫盡了內心的悲苦寂寞。面對如此的悲苦和寂寞,是否就應該放棄對要美求的的追求呢,他又用另一個比喻來闡明自己的做法。所謂“藍田日暖玉生煙”,藍田自古便是產玉的名山,在陽光的照射下,溫潤的玉質反射出柔柔的光芒,遠看猶如薄煙一樣,美倫美幻卻又可望而不可及。到這裡方見義山之精神,他說,縱然我的信念是那樣的遙遠,幾乎是永遠不能實現,可我依舊嚮往它,堅守它,僅因為它是美的好的。猶如他在《無題・紫府仙人》中所寫“如何雪月交光夜,更在瑤臺十二層。”

  最後,他說“此情可待成追憶”,“此情”並非他在追憶往昔年華中的具體情事,而是概括的抒寫其華年所歷的種種人生遭際,境界和感受,以及對要美求好的追求。他說這種感情不單單是在今日追憶起來才感到悵恨難解,在當時便已經是“惘然”若失了。“惘然”總結了這一番“思華年”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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