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隱詩詞風格中“隱”與“秀”的和諧統一

李商隱詩詞風格中“隱”與“秀”的和諧統一

  李商隱的詩歌,給讀者留下了更為廣闊的想象空間。關於李商隱詩歌的特點大家瞭解多少呢?

  李商隱是我國文學史上成就卓著的詩人,《唐詩品彙總序》中曾用“隱僻”二字來概括李商隱詩歌的風格。何為隱,何為僻?隱,就是含隱蓄秀;僻,就是奧僻幽邃。歷來李商隱詩歌之僻為人貶,但是他的隱卻廣為人贊。而含隱蓄秀,又簡稱隱秀。這一隱秀特徵將李商隱詩歌的品位提升到眾人所難以企及的高度。

  一、關於“隱秀”風格的定義

  “隱秀”的含義到底是什麼,什麼是“隱”,什麼又是“秀”呢?所謂“隱”就是要求文學作品,不僅要從形象本身可以直接體會到作者想要表達的意義、傳達的思想、表現的感情,而且要有從形象間聯想出來的意義,也就是藉助於形象的暗示、象徵等作用而體現出來的意義。前一重意義是藝術形象本身自然流露出來的,後一重意義則是和不同的讀者的不同的體會相聯絡的,所以也常常是不確定的,而且有他的豐富性與靈活性。這種豐富性與靈活性主要藉助於詩歌的比興、象徵、諷喻、寄託等手法體現出來,由於這種手法的運用,詩作便呈現出一種朦朧之美,而意象的不確定以及意象間難以捉摸的跳躍性又使詩歌的豐富性大大加強。“秀”也不是指一般的描繪客觀事物,而是要使客觀事物的面貌非常逼真地呈現在讀者的面前,就像親眼目睹一般,並且應該對現實物象進行藝術加工,在意境的創造上要自然和人工結合,不能不加修飾,也不能不要苦思,而要由苦思、精思而進入極難極險的境界,以求得奇句。也就是說自然要與人工結合,透過苦心錘鍊達到妙造自然的境地。

  “隱”與“秀”的和諧統一其實也就是神韻和形態的和諧統一,掩去的是形態,映出的是神韻,在不動聲色之中顯現出無限的詩韻。這兩方面相互交融統一,使詩歌的意趣若隱若現,若有若無,亦真亦幻,從而變化無窮,含義豐富,而耐人尋味。

  二、李商隱詩歌的“隱秀”特徵及其具體表現

  李商隱在吸收前人創作經驗的基礎上將“隱秀”詩風發揮到了極至,從《錦瑟》中我們就可以體味出“隱”與“秀”緊密結合所帶給人的想象與震撼: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關於這首詩歷來解釋紛紜,王漁洋早就說過:“ 一篇《錦瑟》解人難。”之語。有人認為這是愛情詩;有人認為這是悼亡詩;還有人認為這是李商隱晚年自傷身世之辭;又有人說這是描繪音樂的詠物詩;又有憂國的說法,以及為詩集作序的說法。這都從一個側面說明了李商隱詩的“隱”。詩人用一首詩表達出了豐富而又複雜多義的情感。

  詩人用“錦瑟無端五十弦”開端,怪罪錦瑟的五十弦,不僅寫出了錦瑟的具體形態“五十弦”,更將個人感情寄寓“錦瑟”這個具體的事物上,使客觀的事物帶上了鮮明的個人情感,而“一弦一柱思華年”是感嘆年華已逝?還是思慕佳人?只隨讀者自己的理解而定。詩人借瑟弦的撥動來表達某種懷念、慨嘆、痛苦、落寞。“莊生曉夢迷蝴蝶”借莊周夢蝶的典故寫愛與恨、追求與幻滅之間,更顯出了神秘感。而“望帝奉心託杜鵑”則又將詩人的追求、思念用一個“春心”表現了出來,這“春心”是詩人對皇帝失國、黨爭不斷、仕途不順、報國之心不酬、愛情之路阻隔的種種“心”情。在頸聯中詩人用了“曉夢”、“春心”、“蝴蝶”、“杜鵑”將不可言傳的情感寄託於具體的形象中。“夢”,是什麼樣的夢?“ 心”,是什麼樣的心?而蝴蝶與杜鵑則又是美麗與傷感、希望與絕望、夢幻與理想的象徵。詩人將隱藏的情感從秀麗、巧妙的詩句中流露出來,從而使復義的“隱”與卓絕的`“秀”緊密結合了起來。再來看“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更在上一句的基礎上用“淚”和“ 煙”這兩種更為悽美和迷離的物象來傳達詩人的感受。“珠有淚”、“玉生煙”對物象的描繪細緻而又神奇,可以是相思之淚,也可以是傷感之淚。淚的傷感與煙的迷離交錯在一起,令人難以猜透而又清晰可見。實際上詩人就是這樣含蓄委婉,他是想借物抒情、借情喻志,表達出無限的悲涼,正如全詩最後一句“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何焯說:“ 此乃自傷之詞。騷人所謂美人遲暮也。”此說也未嘗不可。詩人用具體客觀事物傳出了不可直傳的情意,然而這客觀事物又不是呆板地去刻畫的,詩人寫詩妙能體會入微,使神秀隱於句秀之下,使詩句具有了一種看似清晰實則朦朧的美感,詩人用“秀”托出了“隱”,初看似詠物詩,又似愛情詩,實則意在言外,給讀者留下了更為廣闊的想象空間。

  而語意雙關, 旨趣遙深,為詠史詩之上乘。我們再來看《吳宮》:

  龍檻沉沉水殿清,禁門深掩斷人聲。

  吳王宴罷滿宮醉,日暮水漂花出城。

  這首詩寫吳王夫差紙醉金迷、驕奢淫逸的生活。先寫龍軒水榭的沉寂、清靜,再描繪宮門深鎖、人聲斷絕的情景。偌大一個宮殿為何如此靜謐呢?原來是吳王宴罷、滿宮酩酊大醉、人散夜深的時候。全詩以靜寫動,從吳宮醉後的靜襯托出醉前的動。靜是明寫、實寫,動是暗寫、虛寫。寫“水殿清”、“斷人聲”,也正是為了強調“滿宮醉”。這裡的描寫明暗相映、虛實分明。層次清晰,有主有賓,可謂“深文隱蔚,餘味曲包。”詩人以古喻今,用古人行動來諷刺今人的荒淫,看似寫古實際上是在寫今。紀昀評價這首詩說:“荒淫之狀,言外見之。”李商隱的詠史詩或以古喻今,或以今述古,或由此及彼,或由彼及此,隱晦曲折,揭露歷代昏君的荒淫無恥,慨嘆國家的日益沉淪,可謂含不盡之意於言外,蓄難狀之情於隱中。詩人用凝鍊的語言將重大的歷史事件,豪華的宮廷生活、熱鬧的歌舞場面、富麗的宮殿建築、嚴重的歷史教訓,深沉的思想情調隱於其中,可謂以少總多,含一蓄十,寓無限於有限,用司空圖的話來說,就是“淺深聚故,萬取一收”、“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李商隱的詩大多詠歎自然,例如詠雲“譚暮隨龍起,河秋壓雁聲。”詠雨“氣涼先動竹,點細未開萍。”詠晴“並添高閣迥,微注小窗明。”詠月“流處水花急,此時雲葉鮮。”句句神似,句句真實,神韻在妙句中自然顯現而不著痕跡。他將“隱”與“秀”從不同的側面加以分析,統一於藝術形象之中,將詩人的情感與外物融合而化一,達到了一種至高至深至美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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