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向暖現代散文

素心向暖現代散文

  這個季節,總是會說到花開。是的,花兒們如此率真果敢,如此妖嬈光鮮,不說花開說什麼呢?一千樣花,也是一千樣人的活法吧。

  有的花性子涼,一朵一朵,細聲細氣的、文質彬彬的、散漫地開放,如桃花,如杏花,如梨花。有的花性子烈,一咕嘟一咕嘟地開,豔粉粉錦重重,烈火緋雲一般,如紫荊,如薔薇,如櫻花,如菜花。

  春風拂呀拂,所有的花,波濤一樣醒了。剛醒的花,稍稍有點遲疑,試探性的啄春天柔軟的殼,小心翼翼探出頭來,只不過才過了兩天,譁,變了,一味兒成了花的海洋。一朵一朵串成一簇一簇,一簇一簇串成一個個小花球,一個一個的小花球又串起來,結成了一張密密的網,網住了整個春天。

  捨不得錯過與這一季花兒的重逢,我總是踩著晨光或夕陽的影子去小樹林漫步。蓬勃的花開,給我恍然如夢的感覺。在小徑上踱步,思緒也開成了花兒,一串又一串——故鄉,從前,還有那個叫緣分的東西,在腦子裡長成破殼的小雞娃的喙,啄呀啄。思念像一根線有一搭沒一搭的抽呀抽。一點點欣喜,一點點惆悵,漫過來,撐著天抵著地。思念從來都不隆重出場,它只靜悄悄的流淌在空氣中,隨花兒開放。是思著念著呢,卻,默不作聲。

  去年在小樹林裡一直吹笛子的白髮老伯,好幾天都沒見。他曾坐過的那方石凳顯得空落,思忖著經歷了一個寒冬怕是再也見不著了吧,於是惆悵啊惆悵。忽一日,看到他又坐在那裡吹笛了,且吹的音符連成了串兒,一顆心,竟莫名的驚喜。

  這樣的幸運常常鳳毛麟角。有的人有些光陰,無論怎樣的望斷天涯,還是遠到再也看不見了。愈看不見記憶愈清醒,心就微微地疼,疼裡夾雜著些五味雜成的歡喜與憂愁。“由一個羞澀的處子變成一個風情的少婦,只需要輕輕一躍,再從一個多情的少婦變成一個半老的徐娘,連一躍都不需要了,跌一跤就成了。”這話,讓人黯然。終是與舊人舊事隔了光陰,人生,到了往回收的時節,收的姿勢當然不會如盛開一樣奪目。

  那一天,我撐著傘,高姨撐著傘,有春雨,三三兩兩地落,我們在小樹林相遇。我倆手牽手在公園的小徑上走了兩個來回,她指著一樹一樹的花叫我看,要我拍這一樹那一朵,不厭其煩。高姨大我30歲,高姨老了,天不涼,她卻戴著口罩。我倆站在一棵大桃樹下看花落,花瓣像雪片,輕輕地飄,落下幾瓣,停了,又落下幾瓣。高姨跟我說她出生的地方,說她博學的父母,說父輩和她的被時局改變的命運。她一點都不激動,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臨別,高姨與我約,第二天風雨無阻、不見不散,快活的像個孩子。我突然發現,桃花落的時候亦從容而優雅,所謂傷感,只不過文人騷客的杜撰。

  《浮生六記》裡有一個芸娘為茶釀香的故事:夏天荷花初開的'時候,晚上含苞,早上再綻開。芸娘利用荷花這一自然天性,把一撮兒茶葉裹在紗囊裡,在荷花將要含苞的時候,將其放置在花心裡。第二天早上,當荷花重新綻開的時候,再取茶葉出來。用泉水泡茶,茶的香味韻味俱絕。

  想起這個故事的時候,心軟軟的。原來,只要用了心專了情,細小的事,也能做出美好來。我廚藝不精,只會做些尋常飯菜,家裡年年月日日三餐都是我的,厭倦,身體不適心情不好時就湊合。朋友聞聽,笑,說以後做飯如寫文字一樣用心就好。聽了勸,花功夫擀手工麵條做麻婆豆腐燉雞,連挑食的瞳兒也會一掃而空,心生歡喜,越發兢兢業業了。

  空前認真的讀各種書,還作筆記。久不寫鋼筆字了,重溫一撇一捺,好親切,寫滿一張紙,細瞧,也皺眉頭也沾沾自喜;做夢,夢見考試不會答卷,夢見寫論文沒有頭緒,夢見沒批學生的作業受批評,惶恐出一頭汗來;貓電視劇,看腥風血雨的《密使》,看《甄嬛傳》,瞧雍正皇帝什麼事都不幹只每晚翻牌牌、後宮佳麗為爭寵幸一招狠似一招……日復一日,把養病的日子當假期過。不上班,覺得自己被拋到了時代的軌道外面,心裡虧欠的慌。

  每個人的一生,宏大敘事的歲月少之又少,更多的時候,我們都是淪陷在俗世的瑣碎與平庸裡。

  “從容相愛,如葉生樹梢;從容生活,如草生堤岸。”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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