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 那山那軍號的散文

那人 那山那軍號的散文

  三爺不苟言笑,一臉絡腮鬍,頭髮自然捲曲,長方型的國字臉眯著細長有神的一雙小眼睛,顯得有些“陰森”……一米七多的個頭、有些東北口音,酷似樣板戲《智取威虎山》裡的土匪“座山雕”,村裡人戲稱其“三爺”,後來,人們就忽略了他的真實姓名。

  三爺生在魯南的一個小山村,排行老三。因老大、老二生下來就夭折,其母未再生育,三爺也算是不折不扣的“獨生子”,算起來,到三爺這輩,他家已是三輩單傳。快要解放那年,三爺18歲,按照當地風俗,父母為其確定了一門親事,女方家住鐵路附近。臨近春節,三爺約會未婚妻時,就在鐵路岔口被一隊“國軍”強行徵兵,拉上火車開往徐州前線。

  家裡接到三爺的第一封信是兩年後,三爺已去朝鮮戰場,做了自願軍一個營的司號員。才知道,當年三爺所在“國軍”在淮海戰場臨陣倒戈,隨即編入中原野戰軍,參加瞭解放廣西等著名戰役,又轉戰朝鮮,五二年夏,負傷轉至東北吉林後方治療……

  又是臨近春節,一封“父病危,速歸”的電報,發至三爺療傷的吉林……

  三爺回到闊別近4年的山村,完結了婚禮,開始照顧病重的父親、多病的母親,以致一年內送走兩位老人……次年,三爺有了自己的女兒。三爺就此再未歸隊。

  鑑於三爺特殊身份,是當時百姓心中“最可愛的人”,加之又在戰場負過傷,生產隊(現在叫村委會)研究決定,照顧讓其做山林看護員,工分和生產隊長一樣計發。並向全體社員宣佈,生產隊所屬山巒,即日起實施封山育林。

  三爺看護的山,是一座不大的'長條形青石山,也是村裡唯一一座和周圍互不相連的山,呈南北走向,約5裡,在村的正南方,離村有500米。解放前是村裡一地主霸佔。說是青石山,其實,除了裸石,沒什麼青綠色。

  三爺很盡責,在幾個年輕人幫助下,不到半月就在山的東坡蓋起了三間房,房子周圍又平整出一片平地,拉起院牆,全家人一起住了進去。

  村裡實施了包保責任制,近200戶的山村堅持每年每戶包栽保活10棵樹……三年後,青石山開始出現了點綠色……

  村裡住進了“社教”工作隊,隊長竟是當年朝鮮作戰時的營長,現在已升至一團一長,老營長是被一抽一調地方幫助搞“社教”,戰友相見甚是歡喜,至此,好多戰場上的生死兄弟都來青石山相聚……來年開春,一個連的解放軍開到青石山,足足有8輛解放牌汽車拉來小樹苗,兩天功夫,青石山全部栽上了樹,澆足了水。

  一年後,社教隊要離開, 老營長把當年三爺曾多次吹響的衝鋒號送給了老戰友。

  慢慢的青石山綠了,裸石不見了,山上植被也越來越豐富了,漸漸地雲霧開始繚繞,山澗開始湧一泉,山鳥開始鳴唱,山林擁有了花香……

  “ 噠-噠-滴……滴-滴-噠”,氣圓音正,恰似軍營號角,從青石山頭飄向小山村,每天矇矇亮,三爺都吹響起床號,村民習慣了軍號叫起,日復一日,簡單的重複著……

  幾近傍晚,收工的山民開始回家,這時,青石山又漂來清脆的嗩吶聲,有時《百鳥朝鳳》、間或《鳳還巢》、或者一曲《河南豫劇》片段…伴著歡快的嗩吶聲,村民們就著愉快、和著快樂、享用著晚餐,早已忘卻了一天的疲勞……飯後又開始聚議起三爺的那些事……“三爺不簡單!”“三爺……”還是知情一人更有說服力:三爺療傷的同房病友,是一出身河南嗩吶世家的文工戰士,三爺一面療傷,一面學會了嗩吶……

  後來,人們從老營長離休後寫的回憶錄裡知道了一些三爺與軍號的“秘密”…… 一次,老營長帶著警衛員、司號員(三爺)去桂西深山偵查地形,迎面和一夥桂系國軍官兵不期而遇,敵,30多人,美系裝備,全副武裝。三爺急中生智,吹起了衝鋒號……匪疑中伏,全部繳械,乖乖受降……三爺榮立二等功……在朝鮮戰場,美機炸彈落在三爺不遠處,是胸前的軍號,首先遮擋了飛一濺的彈皮,保住了他這個司號員的性命,只是負些輕傷……

  2010年,又是臨近春節,三爺走完了他不平凡的人生,村民們按當地習俗為其舉辦了隆重的葬禮,三爺骨灰和他的軍號、嗩吶埋在了青石山的最高一峰……

  村民和其女在清理遺物時,找到並打開了三爺深藏多年從未示人的一軍用小揹包:10枚軍功章(其中有2枚渡江戰役紀念章、抗美援朝紀念章),兩張(師、一團一)政治部二等功嘉獎令,戰場負傷手術時在三爺體內取出的三枚小彈片……

  三爺,和那山和那軍號一樣,始終是村民們未解的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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