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的變法:給天下開錯了藥方

王安石的變法:給天下開錯了藥方

  引導語:王安石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他的詩歌雅麗精絕、意境高妙。但是對於他的變法,後人說是給天下開錯了藥方,為何會這樣呢?我們透過下文來了解。

  中國古代的變法者,大多沒什麼好下場。北宋王安石,便是其中之一。在文學上,他的才華毋庸置疑: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詩歌雅麗精絕、意境高妙。但是,作為政治家的王安石,後世對他卻褒貶不一。讚賞他的人,視他為賢明宰相,“一代聖人”;反對他的人,則稱他是“元兇極惡”,視他為北宋滅亡的罪魁禍首。有人託蘇軾父親蘇洵之名撰《辨姦論》,稱他經月不洗臉、不換衣,生活習慣差,做事不近人情;也有人撰《王安石洗冤錄》,埋頭考證史籍,發願要洗清千百年來潑在王安石身上的汙水。

  常言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但是,關於王安石的譭譽是非,似乎凝固在了歷史的迷霧中。

  因一句話沒當上狀元

  王安石是江南西路撫州臨川縣(今江西)人。父親王舜良,進士出身,只在江南做過幾任知縣、知州,但所到之處,勤政愛民,深受百姓愛戴。王安石從小生活在父親身邊,受其影響很大。他後來回憶說,自己當時年紀小,不清楚父親的為政事蹟,但記得他的教誨,父親希望“大潤澤於天下”,就是要為全天下人謀福祉,如果有一個老百姓生活不幸福,為官者都應該覺得羞愧。

  1035年,廣南出現戰亂,西北党項人趙元昊也背叛大宋,訊息傳來,朝野震動。王安石寫下了他現存最早的詩作《閒居遣興》。他在詩中寫道:“誰將天下安危事,一把詩書子細論?”詩中以天下安危為己任,充滿了對時局的關切。而這時的王安石,年僅15歲。

  轉過年來,王舜良調任江寧(今南京)通判,16歲的王安石也隨父到江寧。在那裡,他猛然感到光陰易逝,“男兒少壯不樹立,挾此窮老將安歸”?少壯時如果不選定前進的方向,那麼到老必將無所成就。於是,他辭謝一切世俗應酬,埋頭讀書,以古代聖賢自期。

  有道是“十年寒窗”,王安石只用了5年,就順利考中進士。不過,此中也有一段插曲。考官將前十名考生的試卷呈送當時的皇帝仁宗,排名順序本來是:王安石第一,王珪第二,韓絳第三。但是,王安石考卷中有“孺子其朋”一語,惹惱了仁宗皇帝。“孺子其朋”,出自《尚書·洛誥》,原文是:“孺子其朋,孺子其朋,其往。”翻譯為現代漢語就是:“你這年輕的小孩啊,今後和群臣要像朋友一樣融洽相處。”這本是周公輔佐周成王時的勸誡口吻,宋仁宗當時年過30,皇帝都當了快20年,卻被王安石一個毛頭小子比作小孩,自然滿心不高興,他說:“這個考生犯了忌諱,不可以當第一。”結果,原本可以成為狀元的王安石被降為第四。

  寧願做地方官

  王安石中了進士之後,有長達16年的時間,輾轉江南各地擔任地方官職。他不是沒有機會留京任職,做舒舒服服的清閒京官。按照當時不成文的規定,凡在進士考試時取得了較高名次的人,在外省任職期滿後,就可以進呈著述,申請京中“館職”,即史館、集賢院、秘書省等館閣內的職位。入職館閣,也是躋身高階官員的一條捷徑。所以,一般符合條件計程車大夫,幾乎都循例而為。但是,王安石從未提出過類似申請。

  任舒州(位於今安徽境內)通判時,王安石曾兩次接到讓他入京的詔命,他都以“家貧口眾,難住京師”為由,要求繼續在地方留任。舒州任滿之後,朝廷再次召他赴京,他實在沒有理由了,只好先後擔任集賢校理(職責是在集賢院中收藏校勘典籍)、群牧判官(職責是指導檢查全國各地的養馬場、養馬監)。

  在京中任職的兩年,王安石並不安心,請求外任達10多次。其中原因,當然不是因為“家貧口眾”,而是希望像他父親那樣,做一些“大潤澤”於百姓蒼生的實事、好事。王安石認為做地方官才真正有機會踐行造福百姓的理想。他在詩中寫道:“想看發禿無歸計,一夢東南即自羞。”在京中無所事事的他,做夢都掛念著自己曾經留下足跡的江南,為沒法回去而羞愧。兩年後,他終於請得外任,相繼擔任常州知州、提點江南東路刑獄等職。

  1058年10月,王安石在地方接到調任三司度支判官(相當於今財政部官員)的詔令。他既不願回京,又認為這一職務非自己所長,便上書當時的宰相富弼,希望朝廷能夠讓他繼續在地方上做點實事。然而,北宋對各級官員的任用大都是循例照章辦事,王安石等待多日,毫無結果,只得前往京城赴任。

  正是在三司度支判官任上,王安石向仁宗皇帝遞呈了他著名的萬言《言事書》。主要談及吏治問題,即人才培養、選拔、考核的問題,他希望透過人才培養,改造整個官僚體制。王安石讀書、治學、做官,一直都抱著經世致用的'目的。他做過10多年的地方官,對民眾生活、行政機構的各種弊端都有所瞭解,對於如何整治這些弊端,也有自己的看法。這篇《言事書》便是多年來的深刻總結。但這樣一份懇切的萬言書,並未引起朝廷的重視。

  大約與此同時,王安石寫下了他最負盛名的詩作之一,即《明妃曲》二首。這是一首詠史詩,以昭君出塞為題。很多詩人都曾寫過這個題材,但大多是哀嘆王昭君失身胡虜、遠離家鄉的悲苦。王安石的《明妃曲》卻是翻案文章,對慣常的主題做了顛覆性的處理。

  在第一首詩中,他寫道:“意態由來畫不成,當時枉殺毛延壽。”據說,王昭君剛入宮時,宮中的畫師毛延壽曾為眾女畫像。因為王昭君沒有像別人那樣送賄賂,毛延壽便將王昭君畫醜了。等昭君出塞,漢元帝一看她的美貌,心裡悔恨,責怪毛延壽所畫不實,便殺了他。在王安石看來,王昭君的美貌是畫筆無法呈現的,漢元帝處死毛延壽實在是冤枉了他。接下來的幾句,王安石以昭君家人的口吻,安慰身處塞外的王昭君說:“家人萬里傳訊息,好在氈城莫相憶。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阿嬌是漢武帝的皇后,失寵後被幽禁在長門宮內,度過了寂寥悲苦的一生。王安石的意思是,失去寵愛的阿嬌,即使繼續留在宮中,也和遠嫁蠻荒的王昭君一樣可憐。這裡,王安石似乎也寄託了自己的政治深意:如果皇帝不聽從臣子的建議,即便身處朝堂,也無異於被貶逐他方。

  王安石的第二首《明妃曲》,還留下了極具爭議的一聯詩:“漢恩自淺胡恩深,人生樂在相知心。”他自然是從王昭君的角度來說。可南宋以後,很多敵視王安石的人,開始挑剔、抨擊這聯詩,認為他寫“漢恩淺”、“胡恩深”,這難道不是公然“背君父之恩”、“壞天下人心術”!無論如何,北宋一代,並無人對此二句有所質疑。王安石《明妃曲》二首,當時在京城廣受讚譽,歐陽修、司馬光、梅堯臣等著名詩人都先後作有和詩。

  “新法”成了罪魁禍首

  文采高,又為百姓辦實事的王安石為何能引起那麼多人敵視?這和他一心變法有關。

  1063年,王安石以母病為由辭官回江寧守喪。仁宗死後,優柔寡斷的英宗即位,屢召王安石赴京,他均以服母喪和身體有病為由拒絕。英宗很快駕崩,新即位的神宗抱負遠大,試圖改變北宋積貧積弱的局面。素來主張經世致用的王安石受到重用,被任命為翰林學士。神宗曾問策於朝中元老富弼,富弼卻回答說:“陛下即位之初,當行德惠,希望20年不提‘用兵’二字。”這與王安石的議論形成鮮明對比,使得神宗對王安石更為信任。1069年,神宗任命王安石為副宰相,逐漸開始實施一系列影響深遠的改革,史稱“熙寧新法”。

  跟歷史上所有的變法一樣,“新法”遭遇了強大阻力,司馬光在王安石主持變法之後不久便辭職表示抗議,蘇軾也上書反對“新法”,說:“國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之淺深,而不在乎強與弱。”到了1070年,京城官員開始盛傳,說王安石曾在神宗皇帝面前提出3句口號: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王安石成了得罪全天下的人物。

  面對人言洶洶,神宗皇帝最終還是猶豫、退縮了。1074年,王安石罷相;次年復相;第三年,再次罷相——王安石也在這年徹底離開官場,隱居南京鐘山。

  哲宗登基後,司馬光當宰相,立即廢止“新法”。據說,王安石聽到朝廷廢除差役法的政令後,愕然不已:“連這一條也廢除了嗎!這是我與先帝反覆討論兩年才決定實施的呀。”

  1086年,王安石在鐘山鬱鬱而終,享年65歲。

  菩薩也勸不動

  王安石死後,《宋史》對他的評價是:“引用兇邪,排擯忠直,躁迫強戾”。誰忠誰奸暫且不論,就王安石的性格而言,執拗似乎是時人公論。

  王安石中了進士之後,任揚州籤判。他喜歡讀書,經常徹夜不眠,天快亮才打個盹兒,然後也不洗漱,直接去官府辦公。北宋名將韓琦當時任揚州知州,懷疑王安石夜飲放縱,便對王安石說:“年輕人,不可荒廢讀書,自暴自棄呀。”王安石也不辯解,退下後說:“韓公非知我者。”後來,韓琦知道了王安石的才能,表示願意將他納在門下,王安石卻始終不答應。

  王安石曾被臨時差派,負責糾察在京的刑獄。他一上任就去“捅馬蜂窩”。當時,開封有一位鬥鵪鶉的少年,不肯將自己的鵪鶉借給朋友。朋友仗著兩人關係密切,不告而取,少年追之,結果不慎踢死了朋友。開封府原判少年殺人償命。王安石反駁說:“按照律法,偷拿是盜竊,不告而取便是盜賊,追而毆之便是捕盜。雖然傷人致死,律應無罪釋放。”開封府不接受意見,案件提交到大理寺裁決,大理寺維持原判。王安石拒不接受,雙方僵持不下,最後只能調走王安石。

  司馬光曾為王安石好友。變法開始,他3次給王安石寫信,勸告他不可“用心太過,自信太厚”,眼見無法改變局面,就要與王安石絕交。王安石毫不動搖,任其離開權力中心,去洛陽修史。北宋文壇巨匠歐陽修與王安石同為江西老鄉,又曾舉薦他為相輔接班人,有師長之誼,但最後與司馬光一樣,也成了變法的反對者。

  王安石的執拗名聲,因明末文人馮夢龍撰寫的小說《拗相公飲恨半山堂》而家喻戶曉。小說說他“性子執拗,主意一定,菩薩也勸他不轉,人皆呼為拗相公”,“大權到手,任性胡為,做錯了事,惹得萬口唾罵”,“後人論宋朝元氣,都為熙寧變法所壞,所以有靖康之禍”。

  其實,王安石的“新法”,是有宋一代最為雄心勃勃的政府改革嘗試。宋朝的稅收、貿易、鄰里制度、兵役制度、差役制度、科舉考試體系,方方面面都受到了“新法”的影響。但“新法”的另一後果,似乎應驗了王安石當年考卷中的“孺子其朋”一語,朝廷為守舊還是革新陷入了無休止的朋黨之爭,改革派與反改革派之間勢同水火。朝政混亂加劇了北宋滅亡,王安石及其“新法”便成了罪魁禍首。帶有偏見的《宋史·王安石傳》評價說,王安石“汲汲於財利、兵革”,使天下人幾無“樂生之心”。

  關於王安石的變法,南宋大儒朱熹說過一些很有趣的話。他說,變法是時勢使然,然而就如醫者治病,本來的心願是要救人,但其藥方足以殺人。王安石實在是用錯了藥方啊。

  王安石改詩

  王安石手跡王安石有一首膾炙人口的七言絕句《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這首詩是王安石乘船停泊鎮江對岸的瓜洲時所作,寫好後很快就流傳開來,不少人為這首短小精悍、生動形象的詩擊節賞嘆。尤其是第三句中的“綠”字,將形容詞用作動詞,把春天來到時江南的一派勃勃生機極其巧妙而逼真地勾畫出來,使抽象的文字成了一幅極其傳神、富有動感的圖畫,把人們帶進了美妙的藝術境界。後來,有人發現了這首詩的草稿,發現總共只有二十八字的《泊船瓜洲》,竟有很多處進行過修改,其中那個最為人稱道的“綠”字,竟然前後修改了五次,先是“到”字,後來在一旁寫了“不好”兩字,又改“到”為“過”,大概是覺得“過”仍嫌死板,復又改為“入”字,但“入”字顯然也不稱心,又再次被改為“滿”字,“滿”字當然沒有“綠”字好,最後還是被改掉了。可以想見,在這張塗得亂七八糟的詩稿上,王安石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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