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女的世紀跨越散文

白毛女的世紀跨越散文

  沉寂了這麼多年,在白毛女幾乎就要成為歷史記憶的當口,假其之名的奇思妙想“嫁人當嫁黃世仁”橫空出世,一時間風起雲湧,掀起了軒然大波,各色人物、各大流派輪番登場,“拷問”、“道德”說泰山壓頂,“頹廢”、“淪喪”說氣勢洶洶,“多元”、“坦蕩”說綿裡藏針,唇槍舌劍裡硝煙瀰漫,一下子把白毛女推到了風口浪尖。

  “到什麼山唱什麼歌,一切都會變化的。有時候,看似細枝末節,實則天翻地覆,只是你沒有發現罷了。”面對流言蜚語的專訪,好不容易逮到直抒胸意機會的白毛女,未等發問,就率先侃侃而談。

  “可是,您曾經是革命和反抗的本原理由啊!”流言蜚語說,“如果否認了壓迫的殘酷無情,代之以風花雪月的浪漫,抑或借梯登高的務實,您的標籤意義又怎樣去體現呢?”

  “代表一個時代,詮釋一種因果,這個我知道我清楚我明白。可是,非常式運動的合理性,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次淡化,呈現出反比例關係,這個你知道你清楚你明白麼?”白毛女哲理性地進一步闡釋,“我曾經總結歸納過自己的意識形態價值:一樣天真兩相美麗,三般貧窮四番無奈,五不著調六度惶惑,七色真情八方無助,九久蹂躪十分憤怒。”

  “能否具體展開?”流言蜚語自認博學,聽了這番言辭,也不禁頭暈。

  “你記得關於我的幾個近乎神話的片段麼?”白毛女答覆說,“其中之一便是憶苦思甜的政治動員會上,與舊社會舊制度舊地主苦大深仇的一名戰士,當從舞臺上看到我被黃世仁壓迫得走投無路時,激憤得舉槍要打,其階級觀念的`深入人心已是不言而喻的事實。藝術感染如斯,還有誰可以對革命的正當性提出質疑呢?”

  “我的美麗聰慧自不待言,原生態的質樸,那是最醇的人文。但是,窮困潦倒的經濟地位,讓我即便‘楊家有女初長成’也是枉然。‘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和‘年來到’的喜悅,當時的我感受不到分毫。愛美的我,在冷冰冰的物質世界裡,只有用‘紅頭繩’來表達自己追求美好的願望。我的家庭因何負債,我不得而知;負債因何滾雪球般沒有止境,我也不得而知。總之,最終在‘欠債還錢’的天經地義裡,我被黃世仁強迫做了一些違背意願的事情,結果在苦痛和屈辱裡完成了由X到X的蛻變。也就是後來被廣泛傳唱的‘xyyx’公式:舊社會把x變成了y,新社會又把y變回了x。”白毛女繼續娓娓道來。

  “經您一解釋,兩種社會孰優孰劣,的確是一目瞭然的。”流言蜚語頻頻頷首。

  “顛覆需要勇氣,更需要智慧。作為事實上的當事人,您如何看待甲子後才出現的‘嫁人當嫁黃世仁’的石破天驚,甚至離經叛道?”不經意間,流言蜚語的思維進行了跨越。

  “呵呵,我想到了三句話:無知,方得以無畏;標新立異;道德偽命題。”白毛女一笑。

  “怎麼?願聞其詳!”

  “相對於一個甲子的跨越來說,再慘痛的盤剝也會成為輕描淡寫,再屈辱的回憶也會染上虛無的甜蜜。你說地主老財重重壓迫,農民個個同仇,新鮮一代卻不能感同身受,若有若無間顯出不以為然來。其立論的基礎,就是用現在的尺子,去衡量過去的事物,相當於刻舟求劍的演繹版。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有些人甚至提出,從法制建設的角度說,革命年代的打土豪分田地是對‘公民合法私有財產’的公然蔑視和踐踏,是非理性的破壞行為,強調應在法規法律的框架下重構安定祥和的社會秩序。同時圍繞這個價值埠,質疑圍剿革命根據地‘茅要過火、刀要過石’的真實性,一相情願地賦予這種彈壓溫情的色彩。有了這種天真掩映下的無知,相應的奇談怪論就會應運而生,是不足為奇的。”

  “再則,就如若干年前‘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奇聞’的說法一樣,循規蹈矩談理論談觀念,聽眾的耳朵會磨出繭子,說了終究等於未說一樣。必須言人所不言,必須高嗓門唱反調,才能吸引眼球而出奇制勝。你去看看歷史,但凡過去幾十年來大力歌頌推崇的人物,在學術論壇上有幾個還佔著引領潮流而動的市場?‘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陳勝、吳廣,是開啟暴民作亂的始作傭者;黃巢豪唱‘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卻慫恿了人和自然的無謂抗爭,與和諧格格不入;李自成昏庸無能,腐化墮落,‘不納糧’撕扯了農耕社會生產資料所有者和使用者的天然聯絡;洪秀全則靠邪教起家……而過去曾經鞭撻痛斥的人物,一個個又煥發了生機,諸如秦檜的休養生息、曾國藩的愛兵如子、李鴻章的殫精竭慮等等。甚至連戰爭年代的革命英雄,也可以被納入戲說輕薄的行列。‘只有不會想的,沒有不敢說的’,此情此景,我再去揭發或者控訴什麼黃世仁、穆仁智的N宗惡行,豈非太不合時宜?故惟有標新立異,反其道而行之了。”

  “那麼,是否可以這樣論斷道德偽命題?”流言蜚語受到啟發,接腔說,“甲子後的白毛女碰不上先前的黃世仁,兩條軌道並行不悖,‘嫁人當嫁黃世仁’這是一個沒有生存土壤的虛假命題。白毛女現在所面臨的是發展方式、發展起點的抉擇,與過去生存的困境相比較,其支撐的基礎條件完全不相一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用現在的‘事業前景’作假設,來評判甚至幻想過去的價值取向,其風馬牛不相及的荒謬是無須贅言的。”

  “然也。”白毛女會心一笑,一幅孺子可教的模樣。

  “既然白毛女如許清醒超脫,那又緣何欣欣然接受我的專訪呢?究竟是我迷糊,還是她高深呢?”流言蜚語禁不住又困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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