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野菜洋芋白木瓜散文

麥子野菜洋芋白木瓜散文

  一、麥子

  時令剛與五月對了個嘴兒,郊外的田野上,便到處閃爍起了麥子的金黃。清風徐徐,四下裡都飄蕩著濃郁的,醉人的麥香。

  五月的麥子黃透了原野,這可是個令人欣喜的景象。有閒心又不缺閒情的,如果能夠選擇一個晴朗的日子,到五月的郊外去看看那些收割在即的麥子,應該是件非常賞心悅目的事情。

  我想,不管你是誰,只要你能夠真誠地面對著五月的原野上那些沉甸甸的麥穗,一定會為那滿目厚實而又柔和的金黃,怦然心動的。

  五月的田野上,那一壟緊挨著一壟的麥穗,就那麼金子般誠實而隨意地鋪張開來,平凡而樸素,富麗而豐饒,飽滿而凝重。在燦爛的陽光下,閃爍著一片耀眼的光澤。看著那些有如潮水般漫卷開來的麥穗,看著那些行雲流水般起伏浩蕩的金色,你一定會感覺到有一種撼人心魄的東西,在你的血管中滾沸,在你的骨骼裡燃燒,在你的生命裡激昂。你甚至會情不自禁地舒展開封閉了很久的心扉,任憑那麥子的芬芳,沉浸你的肺腑,滲透你的肉體,滌洗你的靈魂。這個時候,如果恰巧有微風輕輕地吹拂過麥壟,你就會聆聽到人世間一種最美好,也最動聽的,猶如天籟般的聲響。那美妙的聲響,是飽滿的麥穗所獨有的,渾厚而樸素的聲響。那是比高山流水或者春江花月更能叫人陶醉的音樂。你會覺得天底下的任何一種音樂,任何一種聲音,都不如這麥子的聲響富有感染力和穿透力。任何聲響任何音樂,都只能夠臨摹其形態而不能夠臨摹其質地。你會覺得只有這麥穗與麥穗相互碰撞,相互摩擦所發出的聲響,才會如此的純粹,如此澄明。也只有這麥子的聲響,才會這般的本色,這般的乾淨,才能夠洞穿你的肉體你的骨骼,像一束已經熟透了的陽光,直指你的內心和靈魂。

  如果尚有那份閒情逸致,你儘可以在麥穗建構的金色海洋中,選擇一條長滿香瓣草的壟溝,靜靜地躺下來,用整個身心投入地去感受被麥子的芳香顛覆與包裹的快意與陶然。要是此時剛好有那五顏六色而又小巧玲瓏的麥鳥飛來,那更是別有意趣。那些細巧的麥鳥兒,會一邊歡快地歌唱著,一邊用它們靈敏的爪子,撥弄著那些金光閃爍的麥芒,用他們猩紅的嘴喙熟練地剝開麥子的毛殼,取出那一顆顆飽滿而又香甜的籽粒,悠然自得地提前分享農人們那豐收的喜悅。它們那一身五彩繽紛的羽毛,會讓你感受到一種陌生而又實在的恬靜與溫馨。那葉笛般明亮而清脆的鳥鳴,則會讓你回溯到一種調皮的童貞,感受到通體的清涼。它們唱一會兒,歇一會兒,便用那亮晶晶的小眼睛滿意地瞅瞅那沉甸甸的麥穗,啄一粒,停停,再啄一粒。看它們的那份悠然,彷彿滿田野裡的麥穗,都全是為了它們這一群精靈才飽滿金黃似的。

  你還可以伸出那雙因為遠離農具,遠離田野而早已變得蒼白無力的雙手,去輕柔地觸控那些豐饒的麥穗,去從麥穗那久違的飽滿與質樸中,掂量勞動的艱辛與崇高,掂量豐收的甘美與凝重。觸控著那些結實而又厚重的麥穗,你才能真切地體會得到農人在播種下一粒粒種子的同時,所揮灑下的那一串串灼熱汗水的分量。你也才能夠體會得到農人們深埋在心底裡的那一份由衷的喜悅和滿足。

  如果還有時間,你甚至可以到那正在收割著的田間,去悉心傾聽那鋒利的鐮刀切割麥杆的聲音。咔嚓、咔嚓,節奏明快,那分明就是已串串豐收後的脈衝。

  在我所熟知的糧食種類中,麥子是最為重要也最為出類拔萃的一種。你瞧,無論是在寒冷的北方,還是在溫暖的南國,無論是在旱象環生的大漠邊塞,還是在群山無極的雲貴高原,麥子都能夠以一種平實的方式,質樸而昌盛地成長。可以說,在地球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熱土上,都會有麥子在欣欣向榮,在久遠孜孜不倦地溫飽著天下的蒼生。在莊稼五穀的序列之中,只有麥子是全人類共同的糧食。

  是的,只有面對著那滿目凝重而渾厚的金黃,你才有可能深深地理解麥子的豐收,對於一個畢生以土地做作為安身立民的根本,視耕耘勞作為天經地義的使命,不亢不卑,安分守己的農人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你甚至也才有可能明白和理解,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會比麥子的豐收,更能讓我們感到一種由衷的幸福和欣慰。

  二、野菜

  雖然客居小城多年,但餐桌上卻時常要新增一兩道出自僻野鄉間的山茅野菜。這已經形成了我家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和習慣。

  我的童年乃至整個青年時代,都是在偏僻的鄉野中度過的。

  由於接連不斷的天災人禍,使得糧食常常歉收,鄉親們常常要為吃飽肚子而大傷腦筋。那漫山遍野的山茅野菜,便被飢不擇食的鄉親們當作了當頓的“口糧”。那時節,家家戶戶山茅野菜度日,三月不見油星,半年不知肉味。就是再新鮮的山茅野菜,吃到嘴裡都是一個味道:苦澀。

  如今,無論故鄉人還是城裡人,都一樣是“菜籃子”豐盈,葷素自便,可先前那些從未被我們正眼看待的山茅野菜,反而倒成了“寶貝”。地上長的,樹上掛的,河裡遊的,全成了難得的美味。蒸煮烹炸也好,燉焐烤燒也罷,都是兩個字:爽口。

  膩味了大魚大肉的人們,也都像我一樣,又開始心揪揪地惦念起那天然生長的山茅野菜來了。於是乎,先前毫不起眼的山茅野菜,一時間身價鵲起,成了眾多賓館飯莊最叫座的“看家菜餚”。市場上一斤野菜的價錢,抵得二斤上好的精肉。

  每有鄉下的親戚進城走動,捎上幾把山茅野菜比帶兩隻肥母雞來更叫城裡的親戚心底裡高興。海外的友人及客居鬧市的朋友這兩年給我來信,也多是索要脫水風乾的山茅野菜。收到包裹後還不忘及時致電,其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在那些品類繁多的山茅野菜中,我最喜歡吃的是樹頭菜、柞花,還有山薯和地參。

  樹頭菜我們老家人都叫它“刺老苞”,大約是它的形狀與即將開放的花苞十分酷似的緣故。這種生長在兩千多米海拔以上灌木叢林中的野菜,一般初春發芽,待芽苞長至二三寸長時即可採摘。吃法多樣,但以鮮炒臘肉或滾油幹焙味道最佳。

  柞花其實是杜鵑花的一種,花色潔白,多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三四月間是採摘柞花的最佳季節,故鄉人稱這一民俗為“打柞花”。柞花采回來後要及時除去花梗和花蕊,然後用滾水澇過,再用清水漂泡個三五天才能食用。傳統的吃法是與肉湯、豆米一道煮食。也有做成酸醃柞花的,涼拌汆湯都是開胃的首選菜餚。

  山薯的方便之處是刨挖回來後除去泥土和表皮即可下鍋。如果與肉湯和白菜同煮,味道更為鮮美。至於地參,既可趁新鮮時炒食,也可風乾後用滾油炸了來吃。

  這些野菜,小城的市場上都常見有賣,價格也不是很貴。

  我不知道其他的城裡人都是怎樣來烹飪上述這些山茅野菜的,我雖然離開老家到這個小城生活多年,但我和妻子都一直沿用著老家人傳統的烹飪方法。我總認為只有老家那種傳襲了上百年的烹飪技藝,才算正宗,也才地道。

  三、洋芋

  最早喜歡上洋芋,是在那個常常鬧騰饑荒的非常年代。

  那年月,每到洋芋收穫的季節,便有許多居住在山下的“壩子人”,用笨拙的羊皮口袋盛著他們在生產隊裡辛勤勞作整整一年的收穫——洋芋,一茬接一茬地來到我們的寨子,偷偷地用洋芋來兌換苦蕎、苞谷等一些能夠聊以餬口充飢的雜糧。

  雖然那時我年紀尚幼,還不知道洋芋就是我們今天所叫的土豆或者馬鈴薯,但卻已經朦朧地意識到:住在山下的“壩子人”也和我們這些貧寒的山裡人一樣,正在捱餓和受窮。

  此後不久,我們的寨子也開始一年接一年地鬧開了饑荒,洋芋這種十分容易栽種,且能夠了了草草地填飽肚皮的山地作物,便開始在我們的寨子大量地推廣栽培。我們的食譜,也就變著花樣地圍繞著洋芋在轉,燒洋芋、烤洋芋、炸洋芋、烀洋芋、老奶洋芋、醋溜洋芋、幹焙洋芋絲、洋芋燜飯等等,不一而足。

  現在,我們已經完全用不著再依賴洋芋來維持基本的溫飽。它僅僅只是作為一種非常普通的時新蔬菜,偶爾出現在我們的餐桌之上。隨著糧食的充足和“菜籃子”的富餘,已經很少有人還會在意像洋芋這樣的`小農經濟作物的豐產或者欠收。在我們日益豐饒日益肥潤的物質生活裡,它已經完全被當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東西。只有像我這種刻骨銘心地蒙受過洋芋的養育和恩澤的人,才會時不時懷想起它來。才會永遠地把它當作一種非常實在,非常優秀的口糧,由衷的敬仰和深深地感激。

  我時常在想,其實只要你稍微留意一下就會驚異地發現,這普通的洋芋,卻具有著泥土般樸素謙遜,不事喧譁的本分和平實。它們從來不會像其它的經濟作物一樣,把果實高高地懸掛在枝頭,以炫耀自己的豐碩和富麗。他們也從不會像那些珍奇的作物,斤斤計較於土地的肥瘦和氣候的寒熱。它們總是把飽滿的果實,深深地掩埋在泥土之中。並且一如既往地保持著泥土般的散淡與平實。不顯山,不露水,像隨手可及的石頭一樣樸實無華。

  它們所具有的那種隱忍的品性,內斂的氣質,謙虛厚道的品德,常常讓我聯想到那些默默地養育生命奉獻眾生的,所有被我們隨意地統稱為糧食的一切農業作物。聯想到腳下的土地那默默無聞的積蓄與消耗,以及一年四季不知疲倦地在土地上辛勤勞作的耕耘者。聯想到他們深深地俯垂向大地的,汗落如雨的頭顱。甚至還使我聯想到了開墾的钁頭,喘息著的耕牛,以及饑荒、戰爭、死亡等諸多關乎人類生存與發展的問題。因而,當我面對一顆平凡的洋芋時,我一樣會產生一種由衷的,感恩的心情。感恩土地這種綿綿不絕的,深厚無私的賜予。感恩這種一直被我們親切地稱之為洋芋的,樸素而又誠懇的作物,所給予我們的奉獻和犧牲。

  四、白木瓜

  雲南人平時說的木瓜,並不是全國人民都熟悉的那種番木瓜,而是獨產於滇西一代的白木瓜。

  白木瓜在雲南西部的大部分縣份都有出產,但品質都趕不上永平的好,首先是個頭太孬,只有半個拳頭一般大小。其次是酸味太重,屬於“寡酸”的那種。永平雖然是個小地方,由於氣候使然,白木瓜是特產,七個鄉鎮都有種植,而且個頭大,肉厚汁多,酸甜適中,香醇延綿,含有多種營養成分和藥用功效,有開胃、健脾、跌打、滋補以及祛風除溼,舒筋活絡等諸般功效。這一說,自然是有依據的。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就有“木狀如柰,春末開花,深紅色。其實大者如瓜,小者如拳,上黃似著粉。……木瓜性溫味酸,平肝和胃,舒筋絡,活筋骨,降血壓。”的記載。

  白木瓜是一種薔薇科的落葉小灌木,樹高二三米,枝條上有刺。花是在抽葉前便要開放的,三五朵一簇,欣欣向榮地聚生於老辣的枝條上,給人一種比較積極向上的感覺。花形五瓣單層,花萼呈筒鍾狀,花色猩紅,也有淡紅或乳白的,但極為少見。

  白木瓜的果實為卵球形,但這是官話的說法,永平本地人稱為“牛腰子”形。剛結出不久的嫩果,我們叫他“木瓜嘚(de)”,“嘚”是永平的地方方言,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包含有“幼小”或者“鮮嫩”的意思。

  記憶中,“木瓜嘚”是我童年時代最饞的“零嘴”,當木瓜的幼果生長到大拇指一般大小的時候,我們便揹著大人,偷偷地摘下一些,將辣子面和鹽巴、味精調和在一塊,做成辣子鹽,蘸了來吃。那滋味,酸辣脆香,大開胃口。至今回想起來,還讓人直咽口水。

  白木瓜最好的採收季節,是在霜降以後,這個時候,白木瓜已經熟透,金黃色,果皮會滲出一層粘粘的蜜汁,散發著淡淡的酸香。永平人除了喜歡把它加工成木瓜絲或木瓜片風乾收藏外,還喜歡將熟透的白木瓜與佛手、香櫞一類的香果,一同放在堂屋中央,那馥郁的香氣,能提神醒腦,會讓人生出好心情來。

  我向來不愛喝湯,但放了白木瓜的雞湯或者魚湯例外。喝湯,又以木瓜雞湯和木瓜魚湯為首選的上品。

  木瓜雞和木瓜魚的做法並不複雜,就是普通的燉雞和煮魚,但放了木瓜片之後,味道就徹底的變了。那種醇酸與鮮甜所結合出來的酸鮮之味,相當開胃,一碗湯下肚,會美得讓人直吐舌頭。

  白木瓜不是一年四季都在長,在沒有鮮貨的季節,也可以用木瓜片或木瓜絲等幹品。鮮木瓜肉是淡黃色的,煮的湯也比較清鮮透亮,喝起來口感較好,鮮味更濃。而風乾的木瓜是咖啡色的,煮出來的湯,肯定也要混濁一些,但好在本味沒變,功效沒變。

  永平還有一道很有特點的菜餚,就是白木瓜炒羊肉。先是將羊肉剁碎,加薑絲、醬油、小粉、食鹽攪拌均勻,再將鮮木瓜切成細絲。然後,以幹辣椒熗鍋,猛火熱油。待油滾鍋時,將羊肉下鍋並極速翻炒,緊接著便將鮮木瓜絲也投入熱鍋,攪拌均勻後快速起鍋裝盤。這道菜的最大特點是肉絲鮮嫩,酸香可口,最好下飯。

  只要吃過大理酸辣魚的人,誰都會記憶猶新。酸辣魚的製作方法非常簡單,在大理民間,幾乎家家會做這道菜。而酸辣魚之所以聞名,完全離不開洱海的鯽魚、賓川的辣椒、蒼山的泉水,再就是永平的白木瓜。否則,就是辣不正道,酸不正宗,酸辣魚的品位,也就大打了折扣。

  大理人還愛用雞蛋大小的青嫩木瓜來炒雞塊,美味得讓人驚詫。其做法是備嫩雞一隻切塊,青木瓜兩三個切片或切成小塊,坐鍋熱油,下幹辣椒段、草果、八角爆出香味,再下木瓜、雞塊、蒜瓣、薑片、蔥段炒至雞肉變成白色,然後加醬油上色調味,再加適量水至剛沒過雞肉,蓋上鍋蓋燜一會兒,待香味飄出時,揭開鍋蓋翻炒使其均勻入味。再將鍋蓋蓋上,至汁水收幹濃香撲鼻,即可起鍋上桌。

  白木瓜名雖不美,但其花卻是姿豔柔婉的名花,且花果色香兼備,歷來被視為觀賞名木。用白木瓜的老根培育出的盆景,造型雅緻,莊重古樸,木瓜花開的季節,深綠的枝葉間,或深紅,或淡紅,或粉紅,開滿成串成串的木瓜花,的確十分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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