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頭巾,綠頭巾,藍頭巾優美散文

紅頭巾,綠頭巾,藍頭巾優美散文

  總能在一片記憶裡看到那些頭巾。那是一片頭巾的海洋——赤橙黃綠青藍紫,深淺濃淡總相宜;如今彷彿多瑰麗,當年平常不稀奇。

  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隨做老師的母親住校上學的某個學校,在那裡我先後上了半個一年級和半個四年級。眾所周知,在那個年代,運動波及了學校老師們的正常工作和生活,在不同學校做老師的父母迫於參加運動引發的各種會議事務,不得不頻繁地把我送到母親這裡,父親那裡,或者乾脆姥姥家。有很長時間,我基本上是居無定所,根本不知道這個學期終了,下學期會到哪裡去。我已經習慣了頻頻轉學,頻頻接觸新環境,結識新同學新老師,以及由此引起的功課脫節。這些對我來說好像已經麻木了。所有的學校都顯得異常陌生,只有母親在的那個學校,我始終感覺,那才是自己的母校。回到那裡,就親切,就安心。

  同桌總是圍一條草綠色的頭巾,個頭嬌小的她喜歡用頭巾把臉圍得嚴嚴實實,一開始我不明白,為啥上課時候她也只是露著兩隻眼睛,後來才聽說她是因為哮喘。這個病名讓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真的不清楚這個病與整個人的臉用頭巾包嚴實有什麼關係。其實她有一雙挺秀氣的眼睛,就算是頭巾遮嚴了臉,兩隻眼睛也還是挺好看。當她用她好看的眼睛看你的時候,你彷彿可以忽略那條平平常常的草綠色頭巾。

  班長總是圍一條火紅色的頭巾。她跑起來像是一陣風。說起話來也是快刀斬亂麻,乾巴利脆。這樣的性格其實是更像我們男孩子。老師選她當班長,估計與此也有關係。

  那個愛哭的女孩則總是圍一條天藍色的頭巾……她的膽小是全班出了名的。有時候男生們故意在她跟前大喊一聲,也能把她嚇得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囫圇話,委屈的淚水已經撲簌簌流了下來。

  她們的頭巾某種意義上就代表了她們自己,所以很多時候從背後就可以知道,這是誰,那是誰,前面那個,又是誰。

  那些素樸的頭巾,如今不多見了。四十多年過去,人們已經把它們放進了箱櫃的底層,或者扔掉了也未可知。可是,當年它們的鮮豔親切,還是鮮活在我的記憶裡。

  一群女娃子們,圍著不同顏色的頭巾,活躍在我們小子們的視野裡。她們內心裡想些什麼,我們不知道。當然,我們心裡想些什麼,她們也不知道。都是剛上一年級的娃娃們,彼此間的新鮮與親切倒是肯定的。

  就算是上課的時候,頭巾也還是在她們腦袋上圍著,頂多褪到脖頸間,不過你從後面看的話,正好可以看到頭巾披落在後腦勺下邊的那個三角。那個三角的面積還是挺大的,足夠你野小子們的思想馳騁。

  時隔四十多年,有很多時候,我十分感懷那1971年,以及1974年的冬天。當然實話實說,在其他的小學階段在其他學校,也是見過類似情形的,天氣冷起來後女孩子們腦袋上圍著的頭巾,總是十分招搖地眩亮了我的.眼睛。但是說來奇怪,印象卻比較模糊,普通,基本上是似是而非的極不連貫的一些片段了。而我在母親所在的這個學校讀書的前後兩個階段的那些日子,則已經成為一個個鮮明的影像,牢牢地在我心裡紮根。或者說,人是會有意識地選擇性記住某些東西,同時也會有意識地選擇性忽略某些記憶的吧。

  如果是恰好有一個圍頭巾的女孩坐在你前頭,那麼,每節課上,你都得先看到她後腦勺上那條頭巾的三角,然後才能看到黑板。

  如果是恰好有幾個女孩圍著頭巾坐在你前面,那麼,你就可以在一條線上先看到好多條不同顏色的頭巾,越過重重阻力之後,才能看到黑板。

  所以每節課上,如何徹底放棄對那些頭巾的注視,心無旁鶩地盯視黑板,成為我一個不小的任務。

  尤其是最離我近的,對我的誘惑和影響更大。

  坐在我前面的,就是愛哭的那個女孩。她名字裡有一個“虎”字,但是她卻像一隻小綿羊,動不動就哭鼻子。有一天晚自習停電了,一個淘氣的男生不知從哪捉了一隻小蟲子,放在了她手上,她一下子驚叫出聲,哇哇大哭,教室裡亂成了一片。

  很長時間她坐在我前面,所以我眼前總是飄蕩著那天藍色的靚影。那條天藍色頭巾的三角,甚至多次出現在我後來不同時期的夢境裡。那頭巾的質地,甚至紋路,甚至某個邊緣的某個線頭,都被我記得清清楚楚,十分分明。

  圍著火紅頭巾的女班長名字裡沒有“虎”,可是她的屬相是虎,而且性格也像虎一樣勇猛果敢,因此看到有小子們欺負女生,她就跟那條火紅色的頭巾一樣,閃耀在教室裡,大嗓門兒震得我們的耳朵嗡嗡作響。

  下了課,教室外面的空場地就成了孩子們的樂園。大家一個個龍騰虎躍,玩耍嬉鬧,嘻嘻哈哈的童聲不絕於耳。其中那些踢鍵子的、跳皮筋兒的女同學們,一個個臉蛋紅彤彤的,她們各色的頭巾也閃躍著,裝扮了歡騰的校園。而我總是願意從那些花色不同的頭巾裡,仔細辨認,哪個是誰,哪個又是誰。這樣的花樣我悄悄進行,誰也不曾告訴過。我獨自玩著這個把戲,自得其樂。估計誰也不會注意這個基本上不參與到大家的遊戲裡的傢伙,心裡在想些什麼,又在享受些什麼。

  那些年,歲月是多麼貧瘠,又是多麼豐盈。那些清亮亮的日子,伴隨著一條條鮮豔的頭巾,始終給我獨特的感觸,給我不絕如縷的暖意。我自私地獨享其源源不絕的趣味,不知深淺地懵懵懂懂地長大了。長大了才意識到,那些日子裡的金色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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