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滄浪詩話》中的以禪喻詩論文

淺析《滄浪詩話》中的以禪喻詩論文

  在嚴羽的作品《滄浪詩話》中,“以禪喻詩”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理論,貫穿於整個作品中。而對於“以禪喻詩”,自古以來都存在著很大的爭議。本文首先從內部以及外部兩個方面分析出現“以禪喻詩”特色的背景原因和“以禪喻詩”的內涵,然後從“以禪喻詩”“入神”“參”“識”以及“妙悟”“興趣”等多個角度解析《滄浪詩話》中的“以禪喻詩”,最後闡述《滄浪詩話》中“以禪喻詩”的文學價值。

  詩話萌生、發展於唐代,在宋代迎來了其繁榮時期,其中由嚴羽所創作的《滄浪詩話》是極具代表性的作品。《滄浪詩話》“以禪喻詩”的特色對後世詩學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這也奠定了其在中國文學史中的地位。然而《滄浪詩話》的這一特色同樣也引來了不少爭議,大家對它的看法褒貶不一,始終沒有統一。贊同者既肯定“以禪喻詩”這一手法的精妙,也肯定其對後世詩學帶來的正面影響,而反對者則對“以禪喻詩”之“喻”字的恰當性提出了質疑。這種爭議一直延續到了現在,當今學術界對“以禪喻詩”這一特色同樣也是爭論不休。

  一、出現“以禪喻詩”特色的背景原因

  1.外部原因

  東漢時期,佛教思想才剛剛傳入中國,由於當時的中國已經深受儒家思想的影響,因此佛教思想的發展受到了很大制約。後來由於玄學在魏晉時期廣泛傳播,佛教思想才得以興起並在南朝時開始流行。佛教思想的流行對當時文人的思想、行為以及思維方式都產生了比較大的影響,而受佛教思想影響所產生的宮體詩、玄言詩、禪林詩以及山水詩等也對當時的文學產生了較大影響。及至後來北宋開始興起詩話,在各種直接或是間接因素的影響下,禪學也逐漸融入到詩話中來。同時,禪悅風氣的盛行以及當時的文化整合思潮也促進了禪學在詩話中的滲透,形成了“以禪喻詩”的特色。

  2.內部原因

  胡曉明認為“以禪喻詩”出現的內部原因可以從三個方面來分析:第一,在不否定感性經驗的前提下,禪宗思想給詩話帶來了超越性和離實性,境界更加高遠;第二,詩話從“物”到“境”的提升與禪宗思想異曲同工,有著思想上的關聯;第三,詩話在語言簡化方面的經驗和禪宗對語言的理解是相通的。

  二、“以禪喻詩”的內涵

  “以禪喻詩”指的是一種基於經驗的類比思維,由於所涉及“禪”與“詩”的範疇都難以界定,因此我們很難對“以禪喻詩”進行明確的界定。“禪”包括的內容非常廣泛,包括禪理、禪法、禪趣、禪宗故事以及參禪活動等,“詩”則包括詩派、詩人、詩作以及讀者,同時也包括其衍生出來的作品構思、創作過程、賞析意見以及表達的評價等。“喻”指的'是譬喻之意,因此“以禪喻詩”就是一種將“禪”與“詩”結合起來然後以詩的形式訴諸出來的思維形式。其實嚴格算來,“以禪喻詩”並不是嚴羽首創的,但是卻在他這裡得到了系統的應用。我國的蘇軾、李白、陸游、楊萬里以及黃庭堅等著名詩人也都有過“以禪喻詩”的作品,但是自覺性與系統性不夠強。以葉夢得的作品《石林詩話》以及姜夔的作品《白石詩說》為例,他們都是透過修行成佛的門徑將悟引入詩話中來。而嚴羽則明確地提出了“以禪喻詩”並在其作品中構建出獨特的詩學體系。孫昌武認為“以禪喻詩”就是透過禪理來比喻詩文,因此主要內容應該包括兩個方面:即悟什麼以及怎樣悟。前者側重所悟內容,後者側重悟的方法。同時他也強調,詩歌創作需要學習參禪的方式,加強自悟。只有自身體會夠深,作品才會更有價值。而周裕錯則將“以禪喻詩”分成了四種情況,分別是“以禪品詩”“以禪擬詩”“以禪論詩”以及“以禪參詩”。“以禪品詩”是指透過宗派的區別對詩作以及詩風進行品鑑;“以禪擬詩”指的是用禪理、禪法或者是禪語來比擬作詩的門徑;“以禪論詩”指的是用禪理和禪語來詮釋詩歌的奧妙;“以禪參詩”則是指用參禪的角度以及態度來欣賞詩歌作品或是風格,以此來形成藝術審美力與鑑賞力。在此基礎上,袁行霈則再次對“以禪喻詩”進行了分層,分別是:以禪參詩、以禪論詩以及以禪衡詩。

  三、《滄浪詩話》中的“以禪喻詩”解析

  儒家思想認為詩歌創作並不是為了追求藝術和審美,而是為了實現“載道”的功能。嚴羽在認識到這種思想不足的同時也依稀感覺到詩歌的內在審美傾向與禪宗之間有著某種聯絡,因此才想要用禪學來詮釋詩話。“禪”的核心就是“悟”,其既是一種思維方式,也是一個思考過程。而詩歌最本質的特徵並不是其所使用的格式、韻律或是句法,而是它所營造出來的審美意象。審美意象的非邏輯性與禪學中“妙語”的特徵相似。嚴羽透過禪的思維特徵進行創作,不僅拋開了儒學思想對詩歌的影響,同時也更好地表達出了詩的藝術特徵和其對人性的感發。

  針對江西詩派的病源,嚴羽提出了妙語說,以此來醒誡他們不可用理義和學問來概括詩歌本身。他在《詩辨》中指出,詩歌的成就取決於其中的“妙語”,而“學力”並不能體現其詩才。嚴羽強調,學詩需要透過最好的詩作來“悟”出適合自己的作詩路數。這種能力是在不斷品鑑前人優秀作品的過程中獲得的。它是一條不涉理路的入門途徑,憑藉對詩歌內涵的領悟來形成其自身的審美能力並直接轉化為創作的動力。但是由於其對於直覺以及思維的辯證統一關係瞭解的不夠,因而使得這二者在其作品中的對立地位非常凸顯,因而造成其“妙語”的玄學色彩過於濃厚。

  “興趣”是嚴羽對詩歌藝術特點的總結,“興”為興起、感興趣之意,是寂靜生情的抒發方式;而“趣”則是針對於“理”而言的,有趣向、旨趣之意。雖然早就有人對這兩個字進行了解釋,但嚴羽是第一個將它們結合起來的詩人。嚴羽在自己的作品《滄浪詩話》中對“興趣”提出了三種理解思路:分別是興趣、興致以及意興。這三種解釋雖然看起來區別不大,但是當使用的意境不同時,其側重點也是不一樣的,興趣的側重點是趣,興致的側重點是興,而意興側重的則是意向。對這三種解釋的理解也是把握“興趣”這個詞的關鍵。透過對唐詩與宋詩之間的比較,嚴羽所理解的“興趣”也就不言而喻了,即景真情切與本色渾然天成。因此,看一首詩是否有“興趣”,關鍵看詩歌是否可以寫出言有盡而義無窮的境界與感覺,自然也就離不開“妙語”了。

  在《滄浪詩話》中,“以禪喻詩”這一特色主要體現在“詩辨”這一章中,它涉及本質論和方法論方面的問題,並且透過“詩評”“詩法”“詩體”以及“考證”幾個角度展開“詩辨”,是整部作品的結論與精華。它將對不同派別禪宗思想的好惡傾向也滲入了對詩作的品評之中,於禪語中包含著禪理,而禪理中又揭示了參禪之法。許多學者不認同“以禪喻詩”的原因就是由於覺得他不懂禪學,但是這種看法著實過於武斷。第一,嚴羽的“以禪喻詩”重在詩,禪語的運用與其詩意的表達並沒有任何矛盾之處;第二,正如王國維所說,每個時代都有一個時代的文學風格,隨著認識的改變,我們的態度也會隨之發生改變。文中圍繞“入神”“參”“識”以及“妙悟”這幾個關鍵概念來闡述其學術體系。“識”為見識、認識以及知識之意,嚴羽認為學詩應該以識為主,從形成自己的意識、想法開始。“妙悟”需要以傳統詩學作為基礎,然後再對詩作的理解自行感悟。禪家的“悟”有漸悟與頓悟的分別,而詩家的“悟”則是二者結合的。嚴羽所推崇的“悟”是以“參”為基礎的,強調在學習的過程中透過“參”來感悟到去粗取精的訣竅。 代表嚴羽最高審美標準的“妙悟”貫穿於整部作品中,它有三種情況:分別是一知半解之悟、不假悟以及透徹之悟。不假悟是其中的最高境界,與佛教中的“空”意義相近。“透徹之悟”為悟的第一義,嚴羽認為謝靈運以及盛唐諸位詩人的詩歌都體現出了他們的“透徹之悟”。因此,三者中一知半解之悟最次,不假悟優之,透徹之悟更優。“悟”是一種只可意會的主觀意會和體驗,是到達彼岸、領悟真諦的思維方式。“入神”是“妙悟”進入“超出象外”之後的結果,也是透徹之悟的最終境界,是其學習詩歌、創作詩歌以及欣賞、品鑑詩歌的標準。

  四、“以禪喻詩”的文學價值

  不可否認,嚴羽的禪學知識並不全面,有一定的漏洞,但“以禪喻詩”以及詩學理論的重點從來就不是禪理。因此,如果我們僅僅因為其存在錯誤就全盤否定,不得不說這種想法有因噎廢食的嫌疑。“以禪喻詩”需要因人而異,“喻”的本質就是本體與喻體之間的共通性,而對於詩話來說,本體與喻體之間的共通之處恐怕並不是明確的事實能夠表達出來的,而是取決於人的感受與意識。分析到這裡我們已經可以知道,“以禪喻詩”其實屬於讀者與作者的共鳴問題,如果讀者的經歷無法讓其感受到其中的共通性,他可能會懷疑這種“喻”的恰當性,卻無法阻止別人的感性經驗對這種共通的感同身受。

  冒春榮認為嚴羽的“以禪喻詩”包含兩層含義,分別是以仙喻詩和以禪喻詩。

  其“詩人領悟即得,不可以呆相求之是也”也道出了嚴羽“以禪喻詩”的真正含義。

  嚴羽的“禪”並不是指真正的禪理,因此他的“以禪喻詩”是在其本人對“禪”的誤解上所形成的特色,如果我們可以站在他的角度上來看待他的“以禪喻詩”,就會發現其實這是一個非常完整甚至可以說是精闢的理論體系。其針對江湖派的所謂“不及”和江西派所謂的“過”所提出的“妙語”“別裁”以及“興趣”等學說都經得起考驗,有著一定內涵的同時還帶著一絲針砭時弊的味道。劉文剛教授認為“妙語”“別裁”以及“興趣”與禪理有一定的內在關係,而這也讓他對“以禪喻詩”大為讚賞。郭紹虞提出將“以禪喻詩”理論概括為“以禪論詩”,這是因為在嚴羽的作品《滄浪詩話》中,“喻”詩的部分存在著瑕疵,但“論”詩的部分卻是非常精妙的。而錢鍾書先生對其“以詩成有神,言盡而味無窮之妙,比於禪理之超絕語言文字”的評價更是一語道出其真正的文學價值。

  結語

  嚴羽的《滄浪詩話》在清代詩學中的影響力是非常巨大的,當然它對後世影響也是不可忽視的。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影響力,究其原因無非就是時代需求與自身價值的體現。而在時代需求與自身價值的相互影響下,其歷史價值便也得到了凸顯。在玄學的廣泛傳播下,佛教思想才得以興起並開始流行。而這一思想的流行對當時文人的思想、行為以及思維方式都產生了比較大的影響,而受到佛教思想影響所產生的宮體詩、玄言詩、禪林詩以及山水詩等也對當時的文學產生了較大影響。後來北宋開始興起詩話,在各種直接或是間接因素的影響下,禪學便逐漸融入到詩話中來。嚴羽讓“以禪喻詩”形成了一套自己的理論體系,儘管有著很大的爭議,但其“入神”“參”“識”以及“妙悟”“興趣”等說法還是說服了很多人。嚴羽透過禪的思維特徵進行創作,不僅拋開了儒學思想對詩歌的影響,同時也更好地表達出了詩的藝術特徵和其對人性的感發。其對詩學發展的借鑑價值不言而喻。而其詩學觀念中對意境的追求、對詩學基礎的重視以及其不拘於形式的灑脫風格都對後世文學產生著積極的影響,有著不容忽視的文化價值。而如何利用前人思想的精華以及豐富的文學資源來促進當代文學的發展也是我們應該認真思考的地方,需要我們更進一步的挖掘與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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