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拉瑪干沙漠的生命韻律散文

塔克拉瑪干沙漠的生命韻律散文

  在南疆生活的兩年多里,曾兩次接觸塔克拉瑪干沙漠。

  第一次是2007年8月初,到尉犁縣羅布人村寨,那只是站在沙漠的一角,往沙漠裡匆匆一瞥。當時的印象是,那裡的沙丘和我小時候在家鄉見到的沙崮堆相似,差別之在於,我家鄉只有一座沙崮堆,而那裡有許許多多的沙丘,連綿無窮。

  第二次是2007年11月3日,順著沙漠公路進入到塔克拉瑪干沙漠約三十公里左右的區域,在這裡向四處觀望,都是望不到頭的沙漠,真正體驗到了置身沙漠之中,如蕩金色海洋的感覺。

  站在沙漠中,四處遙望,瀚海無垠,起伏連綿,似乎是一首平仄跌宕、節奏舒緩、韻律綿邈的長詩。那隆起的許多沙丘,有月牙形,有金字塔形,有盆缶、盤碟、墳丘、堤壩等各種複雜形狀,就像手寫的音符,長短高低,捲曲彎攏,各不相同,排列在一起,就是一張奇異的樂譜。

  腳下的金黃色的沙土地面,魚鱗樣的清晰紋絡,一條條,起伏排列,脈絡有致。那是造物主輕輕地喘息,在這金色瀚海激起的微瀾。

  在這金色的大漠背景裡,時不時的還有一簇簇紅柳,那深重的紅,在金色大背景的襯托下,極具視覺衝擊力,沙場紅色戰旗一般耀眼。更震人心魄的是那些枯死的紅柳的主幹或枝條,儘管身軀已殘缺不全,甚至斷裂劈叉,裸露著慘白的脊骨,但依然不減剛硬倔強的氣魄,或昂揚佇立,或掙拽出扭曲傾仄,糾葛纏結的姿勢。這種色彩和氣魄,便令人想起了《命運交響曲》的嘭嘭作響,扣人心絃的主旋律。

  我們去沙漠的兩次,都是微風天氣。在微風的時候,表面看,沙漠是沉靜死寂的。我坐在鬆軟的沙丘上,靜下心來,靜靜地注視沙丘的脊樑,發現那起伏彎曲的沙梁,在不斷地扭曲變形,那是因為一些細沙在悄悄地湧動。我禁不住趴在沙丘上,靜心屏氣,仔細觀察。只見微風輕拂下,細沙如水一樣脈脈漂移。因為頭部離沙壤太近的緣故,細沙竟然吹拂到我的臉上。側耳細聽,於寂靜無聲處似乎諦聽到地底蛩音——那不是蟋蟀的淺唱,那是微風吹拂細沙的低吟!我沒有用錄影拍出動態流動的過程,而是用相機逆光拍下了微風輕拂,細沙漂移的一張張靜止畫面,倘若前後相續,仔細觀察,我相信,任何一個讀者都會發現那極細微的動態差別。

  我終於明白,沙漠原來也有它自己的生命之歌,有它自己的生命韻律。

  當然,在這裡,還可見到沙漠公路兩旁的綠色植物帶,見到蒼勁的胡楊,見到紅柳墳和蘆葦叢,見到植物生命的印記。據說,越過幾十公里的沙漠公路綠色植物帶,越往沙漠腹地走,大漠就越顯得冷酷無情,越被刻骨銘心的死寂所籠罩,綠色生命的印跡越來越少,最終幾近於無。除了沙丘還是沙丘,除了沙漠還是沙漠,最終露出“死亡之海”的本色。當然,也是金色瀚海的本來面目。但,我相信那裡,即使無風或微風的時候,也一定有一雙無形的手,撥動著自然變化的琴絃,彈奏著生命呼吸的.旋律。

  其實,沙漠本就是流動的海。狂風大作的時候,細沙隨風,卷裹呼嘯,飄搖而起,轉眼之間,丘陵可以削減成窪地,窪地可以隆起變丘陵。莊子曰:“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莊子以“息”寫風,極富表現力,這裡的“息”就可以理解成造物主的氣息,自然界是靠風來呼吸的,這一呼一吸之間,便有滄海桑田的巨大變化;這一呼一吸之間,便有沙漠的流轉變動;這一呼一吸,就有了沙漠的動態韻律。當年彭加木失蹤之後,我們國家派了許多人,許多架飛機,都杳無蹤跡,不正是因為這種滄桑鉅變,無情掩埋了一個偉大而又渺小的生命嗎?

  所以,不管沙漠的動態韻律,能給風流騷客帶來審美欣賞也罷,能給探險家帶來悲劇命運也罷,它並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流動取向,它的主宰是造物主,是自然界,自然界的一呼一吸決定著它的生命韻律。造物主情緒激烈時,它便猛呼狂哮,摧枯拉朽。塵沙身不由己,隨之漫天飛揚,如野馬奔騰,如群虎下山,飛卷削刮,騰轉閃挪,丘陵與窪地,只在轉眼之間,即可變異易位。此時,它所彈奏出的是音調震耳,節奏迅猛的狂飆進行曲。造物主心緒安靜,它便喘息輕緩。塵沙只是暗流湧動,悄然挪移,彈奏出“蒙著輕紗的夢”一樣的舒緩小夜曲。無論如何,它決不會絕對靜止不變,運動是它的主旋律。

  由它想開去,是否可以推論,世間一切事物,都有自己生命流動的韻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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