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原文及翻譯

《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原文及翻譯

  《史記》被認為是一部優秀的文學著作,在中國文學史上有重要地位,被魯迅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下面和小編一起來看看《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原文及翻譯。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原文

  馮唐以孝著,為中郎署長,事文帝。上既聞廉頗、李牧為人,良說,而搏髀曰:“嗟乎!吾獨不得廉頗、李牧為吾將,吾豈憂匈奴哉!”唐曰:“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久,召唐讓曰:①“公奈何眾辱我,獨無間處乎?”唐謝曰:“鄙人不知忌諱。”

  當是之時,匈奴新大入朝那,殺北地都尉卯。上以胡寇為意,乃復問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頗、李牧也?”唐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內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虛言也。臣大父言,李牧為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擾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慧,遣選車千三百乘,彀騎萬三千,百金之士十萬,是以北逐單于,破東胡,滅澹林,西抑強秦,南支韓魏。當是之時,趙幾霸。其後會趙王遷立,其母倡也。王遷立,乃用郭開讒,卒誅李牧,令顏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為秦所禽滅。今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卒,出私養錢,五日一椎牛,饗賓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遠避,不近雲中之塞。虜曾一入,尚率車騎擊之,所殺甚眾。②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中從軍,安知尺籍五符。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莫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法繩之。其賞不行而吏奉法必用。臣愚,以為陛下法太明,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臣誠愚,觸忌諱,死罪死罪!”③文帝說,是日令馮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主中尉及郡國車士。

  七年,景帝立,以唐為楚相,免。武帝立,求賢良,舉馮唐。唐時年九十餘,不能復為官,乃以唐子馮遂為郎。遂字王孫,亦奇士,與餘善。

  (選自《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譯文

  馮唐以至孝著名,為中郎暑長,侍奉文帝。文帝聽說了廉頗、李牧的事蹟以後,高興得拍著大腿說:“唉!我(怎麼)偏偏得不到到廉頗、李牧那樣的人才來做我的將軍?(如果得到了),我又怎會擔憂匈奴為患呢!”馮唐說:“陛下即使得到像廉頗、李牧那樣的將才,也不懂得任用啊!”文帝很生氣,站起來返入宮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召見馮唐,責備他說:“您為何當眾羞辱我呢?難道沒有僻靜的地方(不能私下告訴我)嗎?”馮唐謝罪說:“臣是個鄉鄙之人,不懂得避忌。”

  那個時候,正當匈奴剛剛大舉入侵朝那縣,殺死了北地郡的都尉孫卯。文帝正以匈奴入屯為憂,於是才再問馮唐說:“您怎麼知道我不懂得任用廉頗、李牧那樣的人才呢?”馮唐回答說:“臣聽說古代君王派遣將軍的時候,跪下來推著車,說‘朝廷內的事,由寡人作主,朝廷外的事則任由將軍裁斷。一切論功行賞及爵封之事,都由將軍在外決定,回來再報告一聲就是了’。這並非無稽之談,我的祖父說,李牧為趙將,屯駐在邊境,軍市的租稅都自行用來犒饗士卒,賞賜在外決定,不受朝廷的牽制。君主一切委託他,並且要求他成功,因此李牧可以竭盡他的智慧,派遣精選的兵車一千三百輛,能射的騎兵一萬三千人,價值百金之良士十萬人,所以他能夠在北方驅逐單于,大破東胡,殲滅澹林,在西方抑制強秦,在南方抵抗韓、魏,那個時候,趙國幾乎稱霸。後來,剛好趙王遷即位——他的母親是個倡家女。他即位後,竟然聽信郭開的讒言,終於殺了李牧,而派顏聚代替他。因此軍隊被擊敗,士兵潰散奔逃,被泰兵所虜殺。現在我聽說魏尚做雲中郡的郡守,他軍市的租稅全用來犒饗士卒,更拿出私有的錢財,每幾天就殺一次牛,以饗賓客、軍吏及舍人,所以匈奴躲得遠遠的,不敢接近雲中郡的關塞。有一次匈奴曾經入侵,魏尚率領車騎出擊,殺敵甚多。那些士卒都是平民百姓的子弟,由田野間出來從軍,(他們)哪裡瞭解軍中規章條令呢?終日只拼命作戰,斬敵首,虜敵人,到幕府記錄戰功,可是稍有不合,文吏就以法律來制裁他。該賞的不賞,可犯了法,文吏卻絕對按律處分,我愚蠢地認為陛下的法令太嚴明,獎賞太輕,懲罰太重。況且雲中郡郡守魏尚只犯了錯報多殺敵六人的罪,陛下就把他交給法官,削奪他的爵位,判處一年的刑期。由此說來,陛下縱然得到像廉頗、李牧那樣的'將才,也不懂得任用的。我實在很愚昧,觸犯了禁忌,該當死罪,該當死罪!”文帝很高興,當天就令馮唐拿著符節去赦免了魏尚的罪,再度任命他為雲中郡守,又任命馮唐為車騎都尉,統領中尉和郡國的車戰之士。

  過了十年,景帝即位,任命馮唐為楚相,後又免官。武帝即位,訪求賢良之士,鄉里推舉馮唐。當時馮唐已九十多歲,不能再做官了,於是任用他的兒子馮遂為郎;馮遂字王孫,也是一個不凡的人,跟我很要好。

  拓展知識:作品賞析

  張釋之、馮唐都是漢文帝時傑出之士。他們不僅有真知灼見,而且敢於堅持正確意見,批評最高統治者,這些都是令人折節佩服的。司馬遷對他們充滿景仰之情,才由衷地稱許他們的言論是“有味哉!有味哉!”。在這篇文章中,作者重點是寫張釋之、馮唐,但也一筆關涉兩面,他們兩人所以能顯示出自己品格的卓異,是因為他們遇到了“從諫如流”的漢文帝。漢景帝時,張釋之由於景帝銜恨在心,“猶尚以前過也”,丟了官職,只能作個徒有其名的淮南王相。而馮唐也被任命作了楚相,甚至最後連這樣的職位都保不住。作者昭示他們的坎坷際遇,是對封建政治的控訴。文末,司馬遷引用《尚書》之語稱讚張、馮是“不偏不黨”,“不黨不偏”。景帝疏遠賢者,不正是亦黨亦偏的表現嗎?作者對封建政治的批判之意是極明顯的。

  該傳在寫作上也能體現司馬遷的風格,在樸實的敘寫中,蘊蓄著作者強烈的愛憎之情。一些細節之處也能作栩栩如生的描寫,特別是一些人物的對話,更能使傳文有著強烈的文學性,顯示其獨有的性格特徵,如對張、馮二人的犯顏直諫和漢文帝的勇於納諫,都作了生動形象的描繪。

  作者簡介

  司馬遷(約公元前145或前135年—),夏陽(在今陝西韓城西南)人。出身史學世家,父親司馬談官至太史令。司馬遷十歲時隨父到長安,先後求學於董仲舒和孔安國門下。二十歲開始遊歷名山大川,所到之處均考察風俗,採集史蹟傳說。

  繼承父親太史令的職位後,司馬遷得以飽覽朝廷藏書,又隨漢武帝到各地巡遊,增長了見識;他同時開始著手整理史料,以完成父親寫一部“名主賢君、忠臣死義之事”的通史的遺願。漢武帝天漢二年(公元前99年),李陵出征匈奴時因友軍接應不力身陷重圍,在矢盡糧絕的情況下投降匈奴,司馬遷因上疏為李陵辯護觸怒武帝,被處以宮刑。

  受此大辱,司馬遷憤不欲生,但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決心“隱忍苟活”。出獄後任中書令,繼續發憤著書,完成了被魯迅先生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名著《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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