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行原文、翻譯及賞析

猛虎行原文、翻譯及賞析

  猛虎行 晉朝

  渴不飲盜泉水,熱不息惡木陰。

  惡木豈無枝?志士多苦心。

  整駕肅時命,杖策將遠尋。

  飢食猛虎窟,寒棲野雀林。

  日歸功未建,時往歲載陰。

  崇雲臨岸駭,鳴條隨風吟。

  靜言幽谷底,長嘯高山岑。

  急弦無懦響,亮節難為音。

  人生誠未易,曷雲開此衿?

  眷我耿介懷,俯仰愧古今。

  《猛虎行》譯文

  口渴也不能飲盜泉水,熱也不能在醜陋的樹木下歇息。

  惡木也有枝,志士卻多苦心。

  志士整理馬車恭敬地遵奉君主之命,驅馬將要遠行。

  時勢所迫,飢不擇食,寒不擇棲。

  時光已經逝去,而功業卻還未建立。

  高聳的雲朵接岸而起,樹木的枝條隨風鳴叫。

  在幽谷底沉思,在高山頂感慨悲傷。

  樂器繃緊了的弦發不出緩弱的聲音,而節操高尚的人就猶如這急弦。

  人生處世真不容易,如何才能放寬我的胸襟呢?

  眷顧我耿直的情懷,與古人相比真是感到慚愧。

  《猛虎行》註釋

  盜泉:水名,在今山東省境內。傳說孔子經過盜泉,雖然口渴,但因為厭惡它的名字,沒有喝這裡的水。

  熱不息惡木陰:比喻志節高尚的人不願意被牽連到不良的環境中去,以免影響自己的聲譽。惡木,形容難看的樹。

  整駕:整理馬車。

  肅時命:恭敬地遵奉君主之命。

  杖策:拿著鞭子,指驅馬而行。

  “飢食”兩句:這兩句見樂府古辭《猛虎行》,這裡反用其意,是說時勢所迫,飢不擇食,寒不擇棲。

  歲載陰:歲暮。這裡指時光已經逝去,而功業還沒建立。

  崇:高。

  駭:起。

  鳴條:樹枝被風吹髮出聲音。靜言:沉思。高山岑:高山頂。亮節:節操高尚的人。“人生”兩句:人生處世真不容易,如何才能放寬我的胸襟呢?曷,同“何”,怎麼。俯仰愧古今:與古人相比感到十分慚愧。俯仰,低頭抬頭,這裡表示思考。古今,古今之人,這裡是偏義詞,指古人。

  《猛虎行》簡析

  這首詩寫自己在外行役的經歷,雖然壯志難酬,仍不改“耿介”之懷。一個節操高尚之人,因迫於時命,沉浮世事,結果功名未遂,陷於進退兩難,其愧悔可想而知。陸機少有才名,後應詔赴洛陽,在西晉混亂的政局中仕宦不得意,最終陷於王室爭奪皇位的鬥爭,在“八王之亂”中被殺。此詩正是詩人矛盾苦悶心境的真實寫照。

  《猛虎行》賞析

  《猛虎行》詩的開篇四句,表明志士處世,往往用心慎重,愛惜身名,因而渴了也不喝盜泉的水,熱得難受也不歇於惡木陰下。因為“盜泉”、“惡木”名字都很刺耳,所以操守清峻的人不願隨便其沾染牽涉,寧可忍渴忍熱。作者在吳亡之初,曾“退居舊裡,閉門勤學,積有十年”。(《晉書》本傳)本不想涉足仕途,所以這四句,旨在表白自己當初的心境,運用譬喻以見志士用心之苦。

  《猛虎行》次四句寫世勢催迫,志士只得應從時君的命令,恭敬地整駕出山任事:而扶杖遠行,道途辛苦,造成“飢食於猛虎之窟,寒棲於野雀之林”的情況,由不得自己去選擇,更在內心中受到衝擊。“作者曾在《赴洛道中作》詩中,有“南望泣玄渚,北邁涉長林”之句,又說:“仰瞻凌霄鳥,羨爾歸飛翼。”抒寫的正是這種旅途情境,可見他雖已登程,而留戀故鄉之情,在心靈上激盪得難以抑止,這裡再現的正是當年的景況。

  《猛虎行》接著作者以“日歸功未建”等六句,訴說在出仕以後,時間是流駛了,功業並無成就,此刻更有天寒歲暮之感,惹起了新的憂思。崇雲臨岸而興起,枝條隨風而悲鳴。在在使人觸景傷情,雖是徘徊於山谷之間,有時低吟,有時長嘯,還是幽懷難抒、自感進退維谷。作者把內心複雜的苦悶和矛盾,展示得非常形象具體,政治處境的困頓,志士遭逢變亂的悲辛,呈現了出來。詩的結尾一小節,先以“急弦無懦響”等兩句進一步表白自己的心志,感嘆樂器上繃緊了的弦子,發不出怯弱的音響。具有貞亮高節的人,所抒發的也一定是慷慨剛正之辭,不同於流俗,而一般的時君,卻不愛聽直言忠告,所以“亮節”反而“難以為音”,讒口反而易於得逞。作者感念至此,乃以最後四句對自己頻年的遭際,自己生平的抱負、作出反思,作出痛苦的小結。“人生誠未易,曷雲開此衿。”人生既多苦難,遭逢亂世的志士,更是難以敞開胸襟,傾吐積鬱。自己雖然操守正直,隱處山野既不可能;出山也難行其志,難成功業,行動上受到外力的牽涉,所以俯仰古今,眷顧身世,難免有愧負之情。

  《猛虎行》總觀全詩,可見作者雖為傾訴抑鬱而作,但在內容上則是依據自己的政治處境現身說法,深刻表明一個有志的文士,其行藏出處,必須始終慎重,執著堅持,稍一不慎,就會陷於進退兩難的困境,作者的經歷,就是志士對於處世的一面鏡子。

  《猛虎行》此詩可說是作者陸機的代表作。在思想內容和藝術手法方面,都有它的特色。從思想內容來看,這首詩的特色,是表現了魏晉以來詩人的優生之情。作者生當魏晉(吳晉)易代之際,這一時期,是一個變亂迭起的動亂年代,社會上各種矛盾尖銳複雜。儘管西晉滅吳之後,曾出現過短暫的統一局面,但在統洽階級內部,衝突更為劇烈,骨肉相殘,禍不旋踵。士大夫在此期間也最易遭殃。他們或以直道見忌,或受池魚之災。儘管陸機在寫作《猛虎行》的時候,尚未受禍,但在詩中已有朝不保夕的遑遑不安之感,因以他反覆嗟嘆,表現了傍徨酸苦的優生之情。“亮節難為音”、“人生誠不易”、“俯仰愧古今”,都是發自內心深處的隱微憂傷的呼喚。詩人的隱痛不便言明,只能委曲地折射在作品之中,如同星夜帷燈,隱約地透露了當時的`政治內幕。陸機在青年時期,本來是個政治上很自負、很注重志節的人,但在吳亡後的逆境中,由於功名之心未斂,並未能堅持志節,後來對嚴酷的現實,雖有覺察,而不能毅然自拔,終於徘徊於失望和痛苦之中,這就是他在《猛虎行》中,感到憂生的根源。

  《猛虎行》從詩歌的藝術手法來看,陸機的《猛虎行》,雖為摹擬樂府歌辭而作,但它既保有古樂府直樸真摯的一面,又注入了新的不同於樂府古辭的委婉曲折的抒情內容,在形式上也由古辭只有雜曲四句的參差句型,改變成整齊冶煉注意修辭手法以五言為主的長詩。在內容上除含有寄寓、比喻等表露感情的因索以外,又把作者自身的坎坷遭際和委屈情懷,作為詠歎的主體,這就在很大程度上豐富了原來樂府體制所能包含的內容,而使之成為詠懷式的詩篇。《猛虎行》的樂府古辭,只有“飢不從猛虎食,暮不從野雀棲。野雀安無巢?遊子為誰驕”等四句。比陸機時代稍早的魏文帝曹丕、魏明帝曹叡皆作有《猛虎行》,曹丕所作為五言三韻六句,曹叡所作為五言五韻十句,在結構上都只有一次轉折,而陸機這篇則是一波三折,起結輝映,在章法上已見設計的匠心。比之曹丕父子所作,變化殊為顯著,除開頭四語之外,已有不受樂府古辭拘束的創新成份,這是此篇的藝術特色之一。

  《猛虎行》此詩對偶整飭,詩歌中間十二句,全行對仗,有流水對、有比喻對、有平列對,其妥帖工穩,有些已達到珠圓玉潤的程度,為後來齊梁作家開了先例。清代沈德潛《古詩源》雖然對陸機詩頗有微詞,認為他“意欲逞博而胸少慧珠”,但也承認“士衡詩亦推大家”,為齊梁專攻對仗的濫觴之始,可見他對後世的影響。陸機也十分注意用詞造語的精鑿,如“崇雲臨岸”之下,著一“駭”字,其本義為“起”,但比“起”字生動。“鳴條隨風”下著一“吟”字,其本義為“響”,但較“響”字顯得雅緻。“急弦無懦響”句中之“懦”,本意為“下”,而兼有弱意。“亮節難為音”句中之“亮節”,本指高節,而“亮”字實有貞信之義。用詞都極為準確而能特出情境。

  《猛虎行》創作背景

  《猛虎行》這首詩作於西晉政治大變亂時期,沿用古樂府舊題,表明一般志士,雖然胸懷正直,慎於出處,但為時勢驅遣,難以保持其高節。而在出仕以後,歲月流逝,仍然功業無成,心情鬱抑,不免進退兩難,俯仰身世,深感內疚。作者出身於東吳世族,祖父陸遜為吳丞相,父親陸抗為吳大司馬,父祖兩代為東吳名將,以功業著稱。自己則是“少有異才,文章冠世”,史稱其“身長七尺,其聲如雷”,“伏膺儒術,非禮勿動。”詩人在年二十時吳亡於晉,兩個哥哥陸晏和陸景戰死。他在晉武帝太康(280—289)末年,和弟弟陸雲一同被召赴洛陽,受到重臣張華的激賞,名振一時,由張華推薦,曾官祭酒及著作郎等官。後來不幸陷入統治階級內部紛爭的圈子,在晉惠帝太安(302—303)初,一面被成都王司馬穎信任,得為後將軍,河北大都督;一面又遭受王粹、牽秀、盧志、孟玖等讒人中傷妒忌,名為主將,實則排程不靈,進退兩難,不能自拔,心中有難以抒吐的徬徨酸苦,這篇《猛虎行》,當即作於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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