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三月暮原文及賞析

望江南·三月暮原文及賞析

  望江南·三月暮

  吳文英〔宋代〕

  三月暮,花落更情濃。人去鞦韆閒掛月,馬停楊柳倦嘶風。堤畔畫船空。

  懨懨醉,長日小簾櫳。宿燕夜歸銀燭外,啼鶯聲在綠陰中。無處覓殘紅。

  譯文及註釋

  譯文:三月暮春時節,花兒凋落後,情意反而更著濃厚。人離開後鞦韆在月光中靜靜地懸掛著,拴在楊柳樹下的馬兒疲倦得都不想迎風嘶叫。停駐在堤邊的畫船上空無一人。小簾櫳中的人整日感到渾身無力,昏昏欲睡。歸江的燕子因著銀燭正亮著,不敢飛回巢中。綠樹蔭內,流浪的黃鶯不停地啼叫。春光流逝了,連那凋萎的花也無處可尋。

  註釋:望江南:又名“夢江南”“憶江南”,原唐教坊曲名,後用著詞牌名。段安節《樂府雜錄》:“《望江南》始自朱崖李太尉(德裕)鎮浙日,著亡妓謝秋娘所撰,本名“謝秋娘”,後改此名。”《金奩集》入“南呂宮”。小令,單調二十七字,三平韻。懨懨(yān):精神不振貌。“宿燕”句:借用溫庭筠《七夕》“銀燭有光妨宿燕”詩意。

  賞析

  開篇“三月暮,花落更情濃”兩句即點明時天,在暮春三月,紅花落去,春光將盡,詞人對春天的喜愛愈加濃烈。在這裡,詞人沒有描寫對春天草長鶯飛、奼紫嫣紅的喜愛,而是透過殘花飄零來強調自己對春天的不捨。越是倦離死別,感情就越是濃烈,詞人深諳其中道理,僅僅“花落更情濃”一句就把春逝心悲刻郎得人木三分,比那些光用“愁”、“哀”、“憐”等膚淺字詞雕琢詞表的詞作要深刻、厚重得多。

  “人去鞦韆閒掛月,馬停楊柳倦嘶風。堤畔郎船空。”佳人離去,鞦韆空掛,唯見一輪明月懸在朗朗星空中。系在岸邊楊柳旁的馬兒,可能因為等候主人的時間太長了,不禁迎著緩緩的春風嘶鳴起來。岸邊的郎船空寂無人,隨著水波上下起伏。這三句刻郎了一幅春夜湖邊楊柳圖。

  “宿燕夜歸銀燭外,流鶯聲在綠陰中。”房中銀燭明亮,宿燕徑直飛到簷下休息,綠蔭中黃鶯的啼鳴婉轉動聽。這裡化用了溫庭筠《池塘七夕》詩中“銀燭有光妨宿燕”的句意,暗喻佳人盼郎、郎卻不歸的孤獨悽寂。流鶯啼囀,讓孤獨的人兒更加心傷,這裡烘托出佳人孤棲獨處、彷徨憂傷的心境。

  最後一句“無處覓殘紅”,落花流水,殘紅難覓,對應上闋的“花落”。也有聚散匆匆、幽期難定的無奈,最後以佳人的無邊悵惘哀愁收束全文。

  從整首詞來看,詞人以寫暮春花落開始,以殘紅難覓結束,首尾呼應,結構完美。另外,上闋寫暮春空景,卻暗含男女情事。下闋寫空閨獨守,卻又穿插春景。整首詞詞句雖短,但是暮春景色、男歡女愛兩不誤,最後,以悲春傷時寓意歡愉易逝,猶有餘情未了,回味無窮。

  賞析

  這是一首傷春懷遠的豔情詞,在名家的筆下以雅秀的筆意和綿密的章法描摹而出,一點都不顯俗套,反而是曲曲傳出了戀人的真摯情感和深微心理。

  “三月暮,花落更情濃”。暮春三月,這裡說的不是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的時節。“更情濃”,濃情密意,指的應是歡情。那麼,“人去鞦韆閒掛月,馬停楊柳倦嘶風。堤畔畫船空”幾句呢,初讀之下,很可能覺得是在寫“方留戀處,蘭舟催發”的分手情狀;況且“鞦韆閒掛月”,也容易使人聯想到韓偓的《寒食夜》:“夜深斜搭鞦韆索,樓閣朦朧煙雨中”,或者夢窗自己的《風入松》:“黃蜂頻撲鞦韆索,有當時纖手香凝。”但細細尋繹下去,便會知道都對不上號。

  這裡繪製的絕不是雨橫風狂三月暮的淒涼圖畫。“人去”、“馬停”的筆墨,其間實在是隱去了若干具體的情事。一幕情深意密的“相見歡”,寫到如此隱約迷離,含渾蘊藉,手法可謂高明極了。不去實寫柳陰搖出畫船來的情狀,也不去細摹仕女鞦韆會的場景,而是完全看不到人的活動,作者只是側擊旁敲,輕靈地烘托出一個類似“空鏡頭”的畫面:閒掛月中的鞦韆索、駐泊堤旁的畫船、拴繫於垂楊的馬匹。這一切都在無誤地牽引著讀者的`神思,循著詞人的細密思路,順理成章地湊泊過去:倦馬嘶風、柳邊船歇——待人歸!夜已深沉,月已朦朧。全部的環境完全被一種靜謐、甜美、而又聖潔的氛圍籠罩著。這,就是詞的上片的不寫之寫。實際上,而今樂事他年淚,這種對歡情的描寫,其實是在為下片的悲感作鋪墊。

  季節,由春入夏;情感,也由似酒如密的濃情過濾到神態懨懨的如痴如醉。世事猶如春夢,失去便不可復得;人也如同飛鴻離去後也不再復回。密約幽期不可復得,峽雲無跡各自西東,剩下的只有無窮的悵惘和不盡的憶念,她也許只會獨自守著窗兒,整日價在情思昏昏中打發日子罷了。“宿燕夜歸銀燭外”,用的是溫庭筠《池塘七夕》詩“銀燭有光妨宿燕”的旖旎字面,而指的卻是人此時的孤棲處境。下一句“流鶯聲在綠陰中”綠陰內流鶯啼囀,更是使人傷春不忍聽,加倍烘托出主人公徬徨寂寞的心境。最後以“無處覓殘紅”歇拍,對應上文的“花落”,也點明景情迥異聚散匆匆的無奈,哀婉的歌聲裡傾注著作者對不幸的主人公的綿邈深情。夢窗詞擅長以離合吞吐之法抒寫感懷舊遊之情。

  比較而言,長調慢詞的篇幅更易於酣暢鋪排,直抒哀樂,而《望江南》這樣的小詞,要傳出虛實相生,悲歡迷見的韻調,實有相當的難度,而作者卻巧妙地將上下片屬於兩段時間的情事加以比照,悲歡相續,構成了全詞的渾然整體。尤其是他詠寫豔情而用的那種隱去情事,虛處傳神的獨特技法,造出了一個格調高雅、情意醇厚的空靈境界,這不能不令人擊節歎賞。

  吳文英

  吳文英(約1200~1260),字君特,號夢窗,晚年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後出嗣吳氏。與賈似道友善。有《夢窗詞集》一部,存詞三百四十餘首,分四卷本與一卷本。其詞作數量豐沃,風格雅緻,多酬答、傷時與憶悼之作,號“詞中李商隱”。而後世品評卻甚有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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