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秋水的情感美文

白石秋水的情感美文

  有人安於某種,有人不能。因此能安於自已目前處境的不妨就如此生活下去,不能的只好另找出路。下面是白石秋水的情感美文,歡迎參考閱讀!

  秋水在遠方

  初次相逢,是一種巧合。再次相遇,必定是一種宿命。

  九年前,曾因為工作原因偶然造訪望江。那時已聞“古之大雷”依江抱湖,踞軍事要塞,曾數次在歷史征戰中留下名跡。及至,在縣城及麥元、雅灘小鎮附近流連,沿途百姓和秀麗村莊,皆是一派寧靜與平和,簡樸得似乎有點世外桃源的氣息。那些日子,只見過幾個質樸秀氣的村姑稚童。如今卻是趕在一場冷雨之前,去望江拜會文朋詩友。

  秋盡江南草木凋。何況江北?自皖河一路西進,盡是茫茫秋色:田野裡一望無際的棉桃舉著無數粉白的燈盞;再一灣,湖畔是連綿的蘆葦自遠處排開,秋風裡向著低窪的水渠頷首;武昌湖水色漸漸黯淡,似沉默的老者,悠然張望天空不時排過的雁陣。平疇漠漠,四湖煙水,籠遍野秋思,籠一川詩意。

  如澤國水鄉汪洋恣肆,望江多詩人,而詩人又各具性情,多瀟灑風骨。一行人正午時分抵達。才飯罷,隨即在主人詹永東辦公室圍坐下來。不分主賓,不論身份,這個曰“今日斗膽請教”,那個雲“恰是要你傳經送寶”,言辭懇切而謙恭,交流熱烈真誠,據理卻要力爭……談詩論藝,切磋琢磨,你來我往,一問數答,真個不亦樂乎。旁聽者聞之亦如春日飲屠蘇,不知不覺半醉。“雷陽論詩”,遂成一番佳話!

  望江是皖鄂贛三省交匯之地,頗多水域。武昌湖、泊湖、焦賽湖等星羅棋佈。山光水色,陶冶情操,激發靈感。智者樂水,終日沉吟於靜影沉璧、浮光躍金的美景,又或逢濁浪排空、歸鴻穿雲,怎不令人心旌搖動、神思翩翩?遂成就望江諸多詩人才子。

  隔江而望,是守望,遙望,相望……無論作哪一種解釋,皆能使人浮想聯翩。而江水不言不語。江水經這裡,數千年滔滔不息。

  雁過雷池,又是一年光陰迫。回桐城,天空便雲翻霧滾,好像攜來了長江的風浪,一場冬雨姍姍而至。節令已至“小雪”,漫天風雪已經悄悄等候在哪個關外,被友誼溫暖的心卻彷彿還在春天。

  雨,或是我自己

  雨來了。借一場大雨洗禮我們日漸滯重的靈魂。

  一些雨水如約到來。山川瘦了,河面寬了。茫茫風雨將天地萬物送往歲月的更深處。雨點落在叢林裡,落在泡桐寬大的手掌裡,落在樟樹和紫茉莉細小的黑色的果實上。風又呼呼掀起梧桐銀杏僅存的葉片,四周寂靜裡,擴大了雨的空響。先是OO@@,後來是噼噼啪啪,甚至是嘩啦嘩啦。最後慢慢沉靜下來,變成無聲無息的細流。

  這來自天空的,告別秋天的河流!這攜著風暴雷霆的速度和重量的河流!這無法掩飾溫度和光芒的河流!在我的眼睛看不見的地方,雲層互相追逐著,跑遠了,消失了;溪水奔流,小河歡躍,水面更加宏闊遼遠,洶湧的力量使河水打著漩渦向縱深處不斷推進;灌木叢的雜草中間,一些果實等待跟隨雨水的方向順流而下,在幽深的大地腹部悄悄萌芽,等待來年大地春回,綻放新的生命奇蹟。

  塵埃落定,多少秘密等待雨水來收藏!可,我認得你!那年夏季,一場大雨瓢潑盆傾,差點要將整個麥垛衝倒。匆忙中,滿臉的汗水與雨水已經分不清,母親揮舞銀叉與老天好一場生死搏鬥!那年冬天,我們去安慶參加自考,呼嘯的寒風肆意捉弄這些考場外無處躲藏的`潮溼的褲腳!你,還是秋收後,打穀場旁小河裡如血的殘陽,漸漸變幻著又將整個天空染成葡萄紫、玫瑰灰;是運動會結束,健兒們手裡揮舞著的那件溼透的球衣;是多年後重回江頭,登高遠望天際,於那一片粼粼的波光中逐浪的心潮;是皎皎明月夜,獨自回想西窗下那支搖晃的燭火,眼前早已飄落的那片瀟瀟。你在細雨微風岸邊,在閒潭落花夢裡。

  你,有時無聲,有時呼嘯,以自由的速度,將世界瞬間送入四處茫茫、空闊無邊的別樣洞天。來去無蹤是你,俠骨柔情是你,活潑頑皮是你,諱莫如深是你。

  夜雨芭蕉

  初夏竟是從一陣陣雨聲開始。

  立夏前,樹林裡繁花褪盡色彩,蔓延大片的深淺碧色。人行道漸漸綠蔭如蓋,混合著樹皮樹根草葉殘花等各種來自植物的馥郁香氣,充盈在天地之間。小蟲子也開始唧唧叫著呼朋引伴。黃鸝啼聲婉轉,布穀尖著嗓子照本宣科,傍晚山谷裡傳來的悠遠呼喚,姑且當作鷓鴣。

  美好的人間氣息這般濃郁誘人,卻被一場雨淅淅瀝瀝稀釋。沒有雷聲,或是遠而不聞。早上上班頭頂飄過一些雨絲。將午,雨點漸大,是一陣陣雨,一隻溼了翅膀的小麻雀掉落到停在路邊的摩托上,顫巍巍張皇四顧。晚飯時分,窗戶上就“噼噼啪啪”“叮叮噹噹”,宛如京劇老生已經上到臺前,捋長鬚拾方步環顧左右,於是四下裡急急的響起滿堂鑼鼓。

  雨天人總是想歇得早一點。磨蹭到九點半以後靜下來,發覺屋外雨聲更大。心閒,愈加睡不著,直覺得是雨聲在喚人傾聽。

  忽然想開啟窗,覺得或許這滂沱的酣暢聲響是最好的催眠藥。仔細聽,今夜的雨聲到底與兒時不同。這鋼筋森林裡的雨聲是稍嫌沉悶的,是混合著汽車聲人聲嗓音模糊的,雨水從高空跌落下來到水泥屋頂,究竟不比落到池塘細密的迴響,不比穿林打葉時輕巧的彈跳和瓦片上滴溜溜滾豆子的清脆悅耳,更哪堪比黃昏庭前雨打芭蕉的詩情畫意。

  十六七歲時,常常課餘在姨媽家為表弟補課,歇在她家裡(就在我現在住的這附近)。那時的雨季是漫長的,充滿青春一樣澀澀的清苦味兒和遙不可及的朦朧幻想。恰好姨媽家窗外有一叢芭蕉,夜裡有雨聲滴答,綿綿不絕彈奏著芭蕉葉片,那一點點潛藏的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寂寥就上了心頭。

  其實,小時候在院子裡種過幾叢芭蕉。芭蕉好活,父親從叔叔家移來兩尺高的苗,我們幫著扶好,他培上摻了肥料的黑泥,以後它一尺一尺地躥,很快就長到我們頭頂。我們都愛看芭蕉碩大的葉片,青翠欲滴,隨風拂動,有月的夜晚,好似人影綽約,兼有葉脈裡透出的暗香浮動,使人覺得連夢也是香甜的。下了雨後,芭蕉葉上水光淋漓,吸足了水分的肥莖中又伸出一大截黃綠翡翠樣的嫩芽,整株芭蕉體態豐腴,更添一番風韻。

  “雨打芭蕉落閒庭”,究竟是何人最先品味了其中意味,將其填詞作曲傳幽情?有人說,雨珠是芭蕉的淚,晶瑩剔透,欲走還留。秋夜聽芭蕉雨,夢魂於葉上逐雨,更顯悽惻。然而這是夏天,芭蕉該是和其他植物們一樣,在等待這沉悶中的一次解脫、這無拘束的靈魂的歌唱吧?   我曾經對著姨媽窗外的芭蕉,用毛筆細細勾勒它飄拂的葉片,再畫了一位半藏在芭蕉葉後的美人。姨父見了,半是欣賞半是戲謔:“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兒!”舊日閒趣猶在眼前,不想十幾年後再搬到這裡住家,芭蕉不存,人非昨日。

  “狐將過河,其奈尾何?”靜夜聽著空落的雨聲,幻想一隻小巧的紅狐,跳躍著越過芭蕉,從附近河邊漾開的水面上遠去了,只有芭蕉那微卷的葉片,還在搖曳……

  雨天樹影

  總歸是隻有夏季才有如此婆娑的樹影。又總歸是隻有下雨了的夏天,才能在光滑溼漉漉的地面上映出這麼多的影子:移動的車影、人影,靜止的樹影、屋影。而且隨著腳步的移動,一切靜止的影子都開始移動了,都在搖擺,在交頭接耳。

  樹影都一樣可愛,不分高矮胖瘦,無論碧色深淺。晴時,印出滿地的木刻畫;雨後,樹影們便一片朦朧,彼此交纏,起伏連綿,前呼後應。若是積了水的路面,樹和樹影互相欣賞互相取笑,藉著波光照鏡子搔首弄姿,一時更讓人恍惚天上人間。

  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下雨天的。特別是這樣本該暑熱的天氣,一場大雨下來,天地之間頓時變了模樣,天空烏沉沉,地面上無數植物和它們的影子更映得周圍黑黢黢的,好似人在夢裡。不由人想起孫燕姿的歌:“天黑黑,要落雨……”

  撐著傘在雨裡慢慢走,耳畔忽略臨街音樂聲、汽車喇叭聲、市場叫賣聲,只聽見雨和傘在說話。先是有一句、沒一句的,簡短、乾脆;然後開始小聲絮叨,如琴絃嘈嘈切切,節奏舒緩而又殷勤;再下去好像語氣變化、聲音提高,像要急促、熱切地爭辯,又夾雜了不穩定的哭泣、低語和安慰。這樣的夢寐,在樹影幢幢的安靜角落裡走,是比較容易想起久遠的人和一些往事。想起小時候在漆黑的晨曦穿過許多小樹林走去上學,母親在背後打著手電筒喊:“一個人大步走,不要回頭,不要怕!”於是頭也不回答應她:“不怕的!你回吧!”走過一個個墳堆,除了擔心有野狼野狗,真的就是不怕。“生處怕水,熟處怕鬼”,鬼有什麼好怕?哪裡見過外婆故事裡的鬼?有一回偷偷把鞋頂在頭上,以為這樣真的可以見到什麼,真想知道鬼是什麼樣子的!結果當然是連鬼影子也沒有看見。

  倒是外婆就匆匆忙忙走了,帶走了所有的鬼故事,所有的仙女凡夫的塵緣,連同小時候不以為然的溫暖甜蜜也一起帶走了。外婆走後的第二年五月,陽光格外熾烈,我正和母親站在麥地裡奮力揮鐮,站起身喘息的工夫,一個白衫黑褲的老奶奶從地邊悠悠走過去,也是齊耳短髮,也是撐著陽傘。張著嘴要喊喊不出,好半天回過神來,聽見身旁的母親哀哀地說:“是你外婆嗎?太像你外婆了!”

  有個影子也好,勝於沒有。兒時沒有玩具,爸爸興致來了,親自教姐弟倆手影遊戲,手掌翻合,手指屈伸,一忽兒是小狗汪汪,一忽兒是老鷹張翅,姐弟倆笑得歡。媽媽在一邊不悅:“小孩子玩影子要生病的!”爸爸怏怏地罷了。可是小的們早已熟記於心,只要媽媽不在,就著昏黃的燈火,牆壁上映出狗叫、虎跑、兔逐……

  後來學了美術。有一回是水彩課。臨摹作業時,畫面上是疏朗的秋陽下,一幢瓦房前兩三株白樺,一兩叢灌木,她靜靜看著周圍同學調色,都是一樣的灰、咖啡、橙紅,銀灰的樹皮直直往上,閃爍著秋日白亮的光芒;白牆黑瓦房子,赭紅色寬敞的木格窗。一切景物都按部就班,只畫樹影時,她用了心,讓夕陽下的樺樹拖過了暗暗的刷子,從小屋的左側牆上,拐個彎一直蔓延到地面。果然,評講作業時,這張畫被老師高高舉起,將“樹的影子”誇了又誇。

  樹有樹的影子,跟人一樣的。陽光下,落雨天,沒有風來吵鳥在鬧的時候,忘記了前世今生的樹也會做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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