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自己的真理經典情感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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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長沙回南京,五個小時的車程,便拿出朋友送的一冊柏拉圖對話錄《斐多》翻看。楊絳先生譯註的版本,封面上有德國漢學家莫芝宜佳序言中的一句話:“在西方文化中,論影響的深遠,幾乎沒有另一本著作可以與《斐多》相比。”

  學生時代曾經趕時髦,翻過幾頁柏拉圖對話錄,看不大懂,也就放下。於這高速行進的列車上開啟這本《斐多》,雖然還是費解,卻是通俗,通篇都是蘇格拉底臨刑前與幾位朋友、學生的大白話,侃侃而談著靈與肉、生與死。看著看著,竟彷彿穿越,自己也似懂非懂地在座其中,對望著一位蜷腿而坐的枯瘦老人,聽他循循善誘。

  這老人,行將終結生命,卻對眾人開起了玩笑:“愉快和痛苦好像是同一個腦袋下連生的兩個身體……這個來了,那個跟腳也到。”“現在痛苦走了,愉快跟著就來了。”

  難道說,活著是苦,死倒是愉快?

  苦盡甜來固然好了,若走的是愉快,來的是痛苦,該當如何呢?世上有幾人能坦然面對?能走得過去?何況是死。

  蘇格拉底真就坦然地說起死:“許多人不懂哲學。真正的追求哲學,無非是學習死,學習處於死的狀態。”“一旦他認真學習的死到了眼前,他倒煩惱了,這不是笑話嗎?”

  我若臨死的感覺,就想不出有什麼可以笑。道行太淺,看不透生,更看不透死。

  不僅僅是看透了生死、置生死於度外,簡直是快樂著迎接死,必定是真地打通了生死,視死如歸,就如我乘著這趟高速列車從長沙迴歸。但我是知道有種說法的:死,不過是開始走向新一輪的生。死,也許就是另一種生。中國儒家的祖師爺孔子也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這應該是另一種雖死猶生。可以笑著死、死可矣的人,還會有什麼人生的看不透過不去?

  可是,弄懂哲學,為何就須死呢?聞了道,為何就可以死呢?人死了,真理又有何益?還記得楊伯峻《論語譯註》裡對“夕死可矣”的解釋:“早晨得知真理,要我當晚死去,都可以。”此解真如不解。述而不作,一死了之,雖然聞道,同樣的又有何益?

  硬著頭皮再往下看,想先看明白老蘇的“學習死”。想必學會了死,人生也就無所謂過去過不去,一切都能夠理通理順透明透亮心如止水。

  蘇格拉底所說的哲學就是真理;孔老夫子的“道”講的是“仁義”,算是社會範疇的真理。每個人還應該有自己的真理,應該自己去找尋,循著蘇格拉底的指引——學習死,也就是“訓練自己在活著時就保持死的狀態”。

  人死,無非就是靈魂與肉體脫離,肉體及其慾望和感覺也就消失,不再會對靈魂起到腐蝕、誘惑、干擾的壞作用,靈魂進而歸於純真,歸於平靜,得以用理性追求真理。這就是“學習死”所要達到的境界吧,也就是達到了“智慧”。人活著,靈魂無法完全擺脫肉體,所以就必須透過“學習死”來制約、削弱、減少肉體對於靈魂的“壞作用”,雖然終歸還“得不到純粹的.智慧”。但是我已明白,這就是追求真理的人生態度,並且還應該是貫穿人一生的修煉、修行。

  修煉自己,一步步學會擺脫物慾擺脫情慾擺脫一切紛紛擾擾的欲以致達到靈魂的純淨。然而一個純淨如水的人生,又有什麼味道?槁木死灰般的活著,企求那四大皆空六根清靜的境界,直到生命終結,靈魂昇天,謂之“得道”,或如老蘇,得到“智慧”。

  老蘇似乎洞悉我內心裡的詰問,就說到“節制”。“一個人不受熱情的激動,能約束感情而行為適當,通常稱為節制。自我節制,只有瞧不起肉體……”

  節制,“瞧不起肉體”,需要的是勇氣,志氣,還有骨氣。人,通常軟弱,抵不住“熱情的激動”,通常受著“肉體”的操控、情感慾望的擺佈,不甘於死水般的沉寂,不甘於死灰般的無望。

  所以,真正的靈魂,“依附著肉體活在人世的時候,從不甘願和肉體混在一起,它老在躲開肉體,自己守住自己。靈魂經常學習的就是這種超脫啊”。

  然而我覺著,現實中的超脫,大多還是無奈。欲而不得,心灰意冷,萬念俱灰,生不如死,就唯有超脫了,不然還真去死?當然有真死,不想活了活不下去了一死了之。這樣的死,只是為了了卻,算不得超脫。死了,了了。聞沒聞“道”,得沒得“智慧”,無所謂。其實還是沒有勇氣的軟弱,沒有志氣的沉淪,沒有骨氣的退縮。又如老蘇所言了,“一般人的勇敢還是出於害怕。”“他們放棄某些享樂,因為他們貪圖著另一種享樂,身不由己。”

  我說,還怕面對。真能面對了,應該就能貫通了生死,人生再沒什麼看不透過不去,就能夠“笑著死”,“死可矣”,因為心中抱定了一個讓靈魂“智慧”、或者靈魂終將“智慧”的信念。

  為信念而死,大概就是莫芝宜佳之所謂“深遠”,也是蘇格拉底所說的“達到智慧”。就如相信真愛,你還會害怕眼前的愛會死嗎?會死的,是假愛。真的愛,永在,只要守定了自己的“真理”,或者說“智慧”,學會無所畏懼地坦然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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