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文化地域分佈中嶺南琴派的淵源論文

淺談文化地域分佈中嶺南琴派的淵源論文

  一、嶺南地域條件和文化狀貌

  (一)地域條件概述

  嶺南原是指中國南方五嶺以南的廣大地區,相當於現今廣東、海南(原屬廣東省)及廣西東南部等地區。嶺南地區地處低緯,介於山海之間,全年氣溫較高,氣候溼熱,林木茂盛,果實肥碩。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使得嶺南各種資源極為豐富。

  地域條件的特殊性使嶺南在一定的歷史時期形成了一個典型的封閉、半封閉且相對獨立的地理結構單元,孕育成長於其中的嶺南文化與其他地區的文化特質也迥然不同。文化作為一個複雜的物質和精神財富體系,是由自然、政治、歷史、經濟等多種多樣的因素長期作用而形成的。與此同時,任何文化型別都是在一定的地域條件中產生和發展起來的,並受其影響和制約。嶺南文化在這一點上,表現得尤為明顯。嶺南文化特色的形成,地理區位及地緣環境因素起著重要的作用。

  (二)文化狀貌概況

  在歷史上,五嶺曾是一道難以跨越的天然屏障,阻礙了嶺南地區與中原主脈的聯絡,再加上廣東一帶被海洋環繞,又隔絕了它與海外世界的接通,封閉的地理環境使嶺南地區在政治上維持了長治久安的局面,也為社會經濟的穩步發展提供了有利的條件。外界的衝擊和影響小,這為本根文化的形成和發展提供了更多可能,特別是有利於積澱民族文化,形成民族地方特色。這是嶺南文化區別於其他地域文化最深刻的基礎。

  直到秦王統一六國後,嶺南才歸入秦國版圖,逐漸接受北方文化。之後,由於戰亂、貶官、隨軍征戰等因素又有大批漢人南遷,使嶺南地區與中原及荊楚閩越文化交往頻繁。明清之時,嶺南地區廣東文化、桂系文化、海南文化融匯貫通,在政治、經濟、生活、藝術等各方面全面發展。到了近代,嶺南得風氣之先,在中外文化交流中起著橋樑作用,多種文化思潮交錯碰撞,而這段時期的精神實質是戰鬥、革命、革新精神,從洪秀全金田起義、康梁變法、何子淵的教育革新到孫中山領導的民主革命,嶺南文化成為中國政治思想、文化革命和發展的重要代表和先導。新中國成立之後,經濟、教育、科技、藝術等方面的發展,為復興嶺南文化提供了條件。20 世紀 70 年代末改革開放以來,廣東經濟高速發展,同時受嶺南風格的粵式文化環境影響,由此形成了嶺南文化的現代階段。

  嶺南文化藉助於優越的地域條件在原發期便相容了農業及海洋文化,在歷史的推演流變中接觸、交流、吸取、融匯中外新風,適應了時代環境的變遷,獲得了務實、開放、相容、創新的豐富內涵,逐漸形成了多元互動共生的品格,建立了自身獨有的存在形態和價值體系。所以,嶺南文化的發展並不完全交融於主流文化,它固守著自身的觀念意識、民風民俗、傳承方式等,以獨具一格的自身形態存在和發展。

  嶺南文化中的音樂藝術,包括廣東音樂、粵劇、粵曲、廣東漢樂、廣東漢劇、潮州音樂、潮劇等,它們紮根於南疆,又博採眾長地吸收了中原和周邊文化,具有濃郁的地方藝術特色。其中,嶺南琴派正是在嶺南文化的背景中產生的。

  二、古琴在嶺南地區的流變

  中國是較早注意到音樂文化地域分佈的國家,古代人們把傳說中的歌唱內容分為“南音”“北音” “東音” “西音”,後世的如“江南絲竹” “東北二人轉” “廣東音樂” “四川清音”等,都帶有明確的地理區域標示。這反映了我國傳統音樂文化較強烈的音樂地理觀念,同一品種的音樂在不同地域存在著差別。

  因此,任何一種形式的民間音樂藝術,其產生、發展、流傳都植根於深厚的地域文化根基。

  據現有資料記載,嶺南古琴比起中原和江南地區起步晚,北宋以前嶺南地區一些文人精通音律、善於鼓琴,但由於曲高和寡,沒有較大的發展。到了南宋末年,中原受金元侵襲,宋帝趙昺被迫從臨安(今杭州)南逃至岡州崖山(廣東江門市新會區舊稱岡州,亦名古岡)。後來金元兵進逼,崖海大戰時宋兵大敗,丞相陸秀夫揹負少帝趙昺蹈海而亡,結束了宋朝的歷史。

  中原的亂戰和琴人樂工的南遷帶來了中原琴藝文化,將琴音、琴譜遺留在了廣東新會一帶,後人將這些留下的秘本琴譜整合《古岡遺譜》,對廣東的琴學發展起了重要的作用。宋以後,嶺南琴壇逐漸興盛。經過元明兩代文化的不斷積澱,為嶺南琴樂提供了美學、文化學的思想脈絡,奠定了豐厚的基礎。

  到了清代,嶺南琴樂有了師承和傳譜及獨特的地域藝術風格,迎來了全面發展時期,廣東的古琴藝術在中國古琴諸流派中自成獨特的一派—— — 嶺南琴派。此後,嶺南琴學愈加繁榮,直至現當代,嶺南琴家濟濟,琴學成果豐碩,不少嶺南琴曲流傳至今,嶺南琴派聲名鵲起。

  三、嶺南琴人及琴曲

  嶺南琴藝能延續至今,歷代琴人功不可沒。據史載,早在南朝,廣東曲江人侯安都,就有很高的琴學造詣。在元明兩代,影響較大的琴人有新會陳白沙、增城湛甘泉、中山黃泰泉、南海陳子壯等。其中開啟明代儒心學先河,創立江門學派的`著名哲學家陳白沙,他將元代刊刻的《古岡遺譜》手抄本傳給他的門生,並形成了白沙琴學,為後來嶺南古琴立派提供了重要思想來源。

  到了清代,影響較大的琴人有南海陳子升和鄺露、瓊海雲志高、南海陳恭尹和梁佩蘭、中山何琴齋、新會黃景星、番禺陳灃等。據嶺南古琴傳人考證,嶺南琴派的創派鼻祖是乾隆年間的琴家何琴齋,其立派思想是以白沙心學和琴學為依歸的,編寫有《友石山房琴譜》。 ④ 清道光年間,廣東新會人黃景星(號悟雪山人),琴藝學自其父及其兄黃觀炯,又得何琴齋及何文祥父子的傳授。他整理其父手抄陳白沙抄錄的《古岡遺譜》30 餘首琴曲,並採擷眾琴家的精華,共 50 首彙編成《悟雪山房琴譜》(1836 年),該譜不僅儲存了南宗的遺音,而且凝聚了古岡地方色彩的琴藝特色,為嶺南琴學樹立了里程碑。黃景星晚年客居廣州,與陳綺石等人在廣州組織琴社,授徒傳琴,學琴者甚眾,有南海李寶光、楊錫泉,新會胡準,鳳洲馮筠,三水劉子祥,番禺何羽儀,順德梁森等。這一時期所形成的嶺南琴學支脈流傳於廣東番禺、新會、南海、順德、東莞、增城、英德、中山等地,都是文人聚集、經濟文化狀況較好的城市,一時琴學稱盛。

  近現代嶺南琴派以南海招鑑芬和唐健垣、番禺容心言和陳叔舉、中山鄭健候和盧家炳、番禺楊新倫等眾多琴家為代表,這些琴家的湧現使嶺南琴派得以進一步的發展。主要傳人有當代嶺南琴家謝導秀、區君虹等。嶺南琴派的琴學論著和琴譜方面,有云志高的《蓼懷堂琴譜》、黃景星的《悟雪山房琴譜》、陳灃的《聲律通考》和《琴律譜》、何斌襄的《琴學匯成》、容慶瑞和李芝仙合編的《琴瑟合譜》、劉沃森的《琴律一得》、朱啟連的《鄂公祠說琴》、盧家炳的《春雨草堂琴譜》等;頗具地方特色的傳世琴曲有出自《古岡遺譜》的《雙鶴聽泉》《碧澗流泉》《玉樹臨風》《懷古》《神化引》《漁樵問答》《鷗鷺忘機》以及名曲《烏夜啼》等;嶺南琴人自創琴曲有明末琴人陳子升的《楚吟行》《水東遊》《況操》《韓山操》,清代黃文玉的《猿啼秋峽》等,還有黃炳堃以雲南為背景所創作的《賞荷》《南湖秋雁》,把嶺南琴學傳播到了雲南地區。琴人們在旋律結構上都融入了地方特色,主題明確,指法技巧精到,表現力豐富。嶺南琴曲的傳譜、演奏手法區別於其他流派,它們代表著嶺南地域風格,表達著嶺南地區風貌。

  四、嶺南琴曲風格的地域性特徵

  音樂是人與地理環境相互作用的結果。古琴音樂的風格與地域條件的差異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性。傳譜和師承的互不相同,也使古琴音樂呈現出不同的風格特徵。如嶺南琴曲《鷗鷺忘機》與其他版本或流派的鷗曲相比,主要的骨幹音有類似的地方,但是當中表現的手法、風格差異很大,簡直是同名異曲。因南方自然條件優越,使南方音樂清秀、明亮、流暢,在感情上十分細膩。譬如,同樣是描繪水的琴曲,蜀派的《流水》曲目是經典的,表現江河之水,激浪奔騰的水的形態,手法變化多;而嶺南派的水,如《碧澗流泉》是山澗的溪水,很輕盈、很有靈動性的水的形態,曲速由慢至快,由快轉緩,後歸於平靜,全曲為三段體結構,多次運用虛罨手法,跌宕起伏,虛實相映,使人如入深林,如臨清泉。

  經過元明清的廣東琴人對《古岡遺譜》不斷的研究發展,將嶺南地區的語言特色和民間音樂融會於琴曲之中,在演奏時取音很少直截了當,較多使用撮注手法和裝飾音,旋律進行曲折迂迴,如同粵語聲調的豐富一般,剛柔並濟、活潑明朗,清淡秀麗,與廣東音樂的特色也十分吻合。如嶺南代表琴曲《烏夜啼》,是嶺南代代相傳的琴曲,指法傳神,節奏明快,全曲跌宕有致,充滿了奇音雅趣,令人回味無窮。

  現代琴家楊新倫先生把百年形成的“嶺南派”琴風總結為“剛健、爽朗、明快”六字口訣,這也凸顯了個人獨特風格,因為楊新倫先生精通武術,常用劍膽琴心自勉,並悟出了彈琴與練劍相輔相成的關係,所以下指力度強,走指比較硬朗、乾淨利索,將琴韻與劍風巧妙糅合。其弟子當代琴家謝導秀先生延續了嶺南琴派的演奏手法、演奏風格和節奏處理方式等,在其風格基礎上又增加了“古樸”二字,因謝導秀先生自小受民間音樂的薰陶,所以曲風中凸顯著民間音樂的風格。他將傳統獨奏琴曲改編成器樂合奏曲,也有借鑑其他民樂曲打譜改編而成的古琴曲,還有嘗試用古琴演奏地方曲種,在嶺南民間音樂與古琴的融合上做了很多有益的嘗試。現任廣東古琴研究會會長的謝東笑老師,師從謝導秀先生,他結合自己的作曲專業,創編出各種型別的古琴作品,有的按古琴指法把現代歌曲或音樂改編成古琴曲彈奏,有透過自己生活中的感悟創作出的琴曲,也有用於伴奏及歌唱佛家偈言、詩經等絃歌,還有為古詩詞譜曲的吟誦琴曲等,在改編或創作的過程中始終體現著代代相傳的地域性特點。從這點可以看出,同一地域或師承的琴家隨不同生活環境的影響形成了個體風格,這對於嶺南琴風的特徵同樣產生著重要的影響。

  五、結語

  古琴深厚的文化內涵,使其生命力頑強,群眾基礎廣泛,在數千年的歷史發展中憑其完整的琴譜和豐富的理論資料流傳不衰。在廣袤的琴學園地中,一個琴派的形成,除了繼承古琴深厚文化內涵,同時還必須以地域文化為背景,能夠凸顯自己的審美藝術風格,才能自成一家,開宗立派,在古琴界真正站得住腳。而嶺南琴派無疑是不可忽視的一派。

  地域性與時代性使琴派在特定的人文環境中形成,並深受其影響。譬如,嶺南的學術流派(如江門學派、嶺南畫派等)對琴派藝術性及思想性的奠基作用,是嶺南琴派很重要的價值;嶺南地區其他音樂藝術(如廣東音樂、粵劇等)與嶺南琴派的相互影響,使琴派在藝術性方面不斷融匯昇華,增添了更多地域風格元素和表現形式,具有了地方語言聲韻的豐富性;嶺南琴家作為個體傳承人,對於嶺南琴樂、琴譜的研究既有繼承延續,又根據自身的藝術理念和審美取向,進行不同的創新和嘗試,使琴派立足於原生性的保留與展示上,逐步形成傳統而有特色的、鮮明成熟的彈奏風格。以上因素都直接賦予了嶺南琴派較其他琴派不同的地域特色,有著明顯的區別。

  嶺南琴派在歷代都出現了不少名家,自清朝起,傳承的基本脈絡已經成形,據嶺南古琴傳人許海帆考究,從何琴齋開始至今的 200 多年裡,已經有十代的傳承。一代代新的古琴藝術家在其影響下成長起來,寫作了不少琴學典籍,創造和保藏了不少有名的琴器和琴譜,為更好地繼承嶺南琴學遺產、弘揚嶺南琴學貢獻卓著,影響至今綿延不絕,同時對中國古琴藝術的傳承做出了貢獻,對當代古琴藝術特色的形成有著重要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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