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萊斯利·菲德勒文化批評思想中的魔性論文

分析萊斯利·菲德勒文化批評思想中的魔性論文

  萊斯利·費德勒(1917 - 2003 )是美國20世紀著名的作家、文學評論家和公共知識分子,開啟了從種族、性別和性的角度探討美國經典小說的先河。1960年,他的文學評論著作《美國小說中的愛與死》一經出版便震撼了當時的美國評論界。該著作集中了費德勒對美國經典文學作品的大膽評論。在當時的評論圈看來,這些評論與傳統的解讀迥異,甚至令人難以理解和接受。但多年以後,人們不得不欽佩費德勒對文學和文化敏銳的洞察力和他挑戰傳統、敢於創新的勇氣。

  作為一名學者,費德勒身上被貼了許多標籤,諸如“新一代”馬克思主義批評家、後現代文學批評家、猶太公共知識分子等。但眾多的標識並沒有體現費德勒自身批評思想的特點,尤其在美國學界他因特立獨行的批評思想而被奉為“異類”的特點。在其文化批評思想發展中,費德勒始終將自己置身於標準的學術話語外,對美國文學中的“魔性”特別敏感和傾心,對美國經典小說中的怪異、恐怖、邪惡等種種“魔性”發表過諸多獨特大膽的看法,體現了他文化批評思想中的“魔性”。這些鮮明的觀點扮演了某種“祛魅”的功能,揭去了美國文學經典的神聖光環。本文將透過對其經典之作鎂國小說的愛與死》的研究,探究其文化批評思想所體現的“魔性”。

  1、發初於神話批評的“魔性”批判

  費德勒以他的神話批評聞名美國學術界。他的文化批評思想深受精神分析的影響。在《美國小說的愛與死》一書中他指出:如果我不理解意識、無意識、俄狄浦斯情結、原型等概念,我難以想象我的研究將如何展開。他的神話批評與榮格、弗萊的批評不同,不是榮格那種在心理學層面上把神話和原型結合在一起的方法,也不是弗萊的將結構主義與原型相結合的視角。

  費德勒建構了一套本土化理論正規化進行文學批評,秘索思(mythos)是他批評體系的根基。但他卻並沒有對自己的這套理論進行非常專業化、上升到某種理論層面的界定。他只是將自己的這套批評理論稱為某種“秘索思塑造(mythoplastic)的力量”,並認為這一力量“超越了正統的批評方式,但又不至於陷入到教條和說教的圖固。可見費德勒的“神話批評”走的並非是純粹科學和理性的道路,而是強調遁入人的心靈世界的重要性,圍繞“心理比社會更加重要”進行分析。這也恰恰解釋了為什麼費德勒並沒有對自己的神話批評理論進行專業化的界定。

  這種批評方式表達了費德勒對藝術創作的神秘主義力量的尊重,也為衡量文學作品提供了一種有趣的評估標準。他自己也毫無保留地論及了他的批評方式的優點,說像狄更斯、斯蒂文森這樣的作家,如遇到諸如歷史批評家和形式主義批評家而顯得運氣不佳時,若以他的神話批評的視角,“這些作家展現了超乎我們想象的經久不衰的力量之源”。 ‘經久不衰的力量”源自這些作家們在作品中對社會現實與人類經驗和心靈的深刻把握。費德勒認為神話批評使批評家能夠“言說藝術作品與其他領域之間的人類經驗的深刻互動,而不需要將藝術作品轉換成令人不滿的所謂的‘觀念’或是‘趨勢’的對等物”。這些見解說明了文學藝術作品作為人類想象的產物與人類社會現實之間的互動關係,兩者間的互動推動了文學、藝術的發展。當以美學和意識形態為基礎的批評趨於將文學作品分裂時,他的批評方法是未脫離文字而又充分融入了文化因素的一種文學審美方式。由是觀之,費德勒的神話批評走的是文化之道‘是一種破解神秘的特殊科學”。

  美國文學的活力來源於北美洲富饒而廣裹的土地,在陌生而艱險的環境中,荒野、孤獨、死亡、病態、骯髒等種種背離“真、善、美”亦或是違背“道德,“理性”以及健康正常生活的與“魔性”相關或是觸發“魔性”的心理被作家們織入了各種故事和情節,締造著美國文學的傳統。美國文學作品中凸顯的這些“魔性”本身就是神話。在談到這種天然的地理環境,尤其是美國西部的地理環境對人們內心的影響時,費德勒認為:(美國的)西部為黑暗的侵入即為自我瘋狂和自我瓦解開闢了一條道路。費德勒對秘索思的信奉與他看到了自然力在人類活動及其心理形成過程中的重要性無不關聯。憑藉對美國民族心理的研究,費德勒對美國經典文學作品中表現出來的這些“魔性”進行了“魔性”化的解讀。

  2、對文學作品中“魔性”的“魔性”批判

  1968年6月,費德勒在弗萊堡大學召開的文學研討會上作了一個即席發言。在會上,他毫不避諱地表達了對文學的擔憂,並認為應訴諸於“神秘的力量”尋求文學的未到毛‘神秘的力量”再次體現了他對“秘索思”的推崇,也賦予了他的批評思想以“魔性”。這裡的“魔性”是指他的文學評論跳出了傳統的視角和思維,顛覆了對文學作品的傳統解讀,大膽而新穎,甚至令人覺得荒誕而難以接受。但正是這些先鋒的文學評論體現了他文化批評思想的“魔性”,充滿魅力而經久不衰。

  《在鎂國小說的愛與死》中,費德勒認為“在很大程度上,美國的小說就是恐怖小說”。與恐懼、幽靈、死亡緊密關聯的哥特小說是體現“魔性”的一種典型形式。哥特一詞最初來源於條頓民族中哥特部落的名稱,直到在文藝復興思想家們的影響下,該詞逐漸帶有野蠻、恐怖、落後、神秘、黑暗時代、中世紀等多種含義,並且於18世紀成為一種小說體裁的名稱。費德勒認為在美國文學中從查爾斯·布羅克登.布朗的作品到威廉.福克納、尤多拉.韋爾蒂、保羅.鮑爾斯這些當代作家們的作品中,都有哥特小說的影子,它們或是帶有令人費解和尷尬的故事情節,或是描寫了不現實或消極人物的幻想,或是表現令人恐懼的施虐狂者,這種種令人恐懼的因素構成了美國這片“光明大地上的黑暗和怪誕文學”。費德勒推崇以梅爾維爾的亞哈船長為代表的擁抱厄運的頑固精神,欣賞以愛倫坡為代表的黑色抒情,傾慕黑色浪漫,敬佩消極性的英雄。

  在這些“黑暗文學”中“惡夢,‘地獄”等陰暗字眼反覆出現,費德勒認為這一方面說明了那些寫哥特作品的作家們在轉向生活的陰暗面和非理性世界時是自知自覺的。另一方面,又展示著他們“如何將自己視作撒旦般的角色,他們的文學作品是某種半開玩笑的召喚惡魔的安魂彌撒……哥特主義是撒旦主義,對他們而言撒旦己經變成了一種修辭格”費德勒評論了以寫懸疑、’涼驚小說著稱的愛倫·坡的作品。愛倫·坡小說中的人物性格怪異,與世隔絕,相貌異常,形如鬼魅,渾身散發著幽靈般的氣息。坡在敘述中用大量不失現實的細節和具有魔幻'險的情節,使他的小說無不流溢位怪誕恐怖的.獨特審美吸引力。坡的長篇哥特小說《阿.戈.皮姆的故事》講述了來自新英格蘭的少年和捕鯨船船長兒子的海洋冒險經歷,他們目睹了一起起叛變、人吃人、亡命追殺的血腥恐怖場景。費德勒在論及此部作品時對該作品中的印第安人的生存表達了深切關注。他指出,“該小說中印第安人對邊疆具有男性氣概的暴力純真而令人欽佩的渴求實際上是美國人對黑人反抗的懼怕和白人對黑奴的貪慾的象徵性寫照。,} ca由此他認為《阿·戈·皮姆的故事》是一部社會記錄,其主題是奴隸制,其場景雖然被海洋所偽裝,卻是為了捍衛奴隸制而將摧毀美國自身的美國的一部分的寫照。在費德勒眼中,坡這位傑出的南方作家為美國哥特小說發現了一個適當的主題—黑人。他認為該故事是美國文學中首次嚴肅地將黑奴引入文學作品。

  在馬克.吐溫的《哈克歷險記》中,哈克之父可被視為一位“魔性”角色:一個目不識丁的酒鬼,窮兇極惡,殘暴專橫,還有著令人厭惡如鬼魂般的白皮膚和破衣服。吐溫為這一“魔性”人物定製了一個悲J滲的結局—被謀殺,且被棄屍河中。但這一恐怖怪誕結局卻是用幽默的口吻娓娓道來的。在講述了私刑、挖屍和暴力之後,哈克之父的慘死才被最終揭露。在哈克漫不經意地說著“好吧,我將下地獄”這句話時,費德勒認為將靈魂出賣給鬼魂的浮士德的傳奇在美國有了新版本—即人們拒絕地獄是為了接受地獄。地獄變成了一個令人敬畏的單詞,對自由本身令人生畏的描述。由此,費德勒指出,“整體上而言,我國的文學是在兒童樂園的‘樂趣屋’掩蓋下的恐怖房子,我們玩弄恐懼,在最隱秘的房子裡與眾多鏡子相對,它們映照出我們的萬千面孔。《哈克》是有關孩子、成長、善良和正義的故事,費德勒從死亡、地獄等“魔性”出發,挖掘出人內心深處的魔性心理。費德勒認為“美國最好的作家的最傑出成就便是哥特作品,他們將機械的運轉和場景的佈置轉換成了心理的、社會的和玄學的暗喻。

  費德勒對哥特模式的“魔性”極力推崇,他評論道:“如果沒有哥特小說,就沒有美國嚴肅小說的開始;只要小說這一形式還在,哥特就不可能消亡。他認為美國的小說家要用某種模式來展現他們構造的衝突,哥特模式正好應承了小說家們的想法。在《美國小說的愛與死》中,他開宗明義地指出,我期望即使是最普通的讀者,也要意識到該書不是傳統的學術著作,或一本怪異的書,而是一本記錄美國經驗的哥特小說。哥特模式是講述真實的美國生活的切合方式。而費德勒自己將美國經典文學視作哥特作品來解讀,將一直被排斥在正統學術研究外的哥特作品仔細研究並評論,儼然將嚴肅甚至枯燥的文學批評寫得生動且饒有趣味,這本身是他對“魔性”文學的一種“魔性”化解讀。

  3、結語

  文學在費德勒的眼裡,不僅僅指那些傳統意義上的文學文字。他的批判更多的是與美國心理、美國經驗、美國文化有關,是一種文化批評。透過文學的透鏡,他看到的是美國人的生活,體會的是美國人的生活經驗,剖析的是美國人的民族心理。他從“秘索思塑造的力量”透析美國文學作品中的“魔性”。其大膽的“魔性”評論視角新穎且一針見血,顛覆傳統又充滿挑戰,無怪乎萊斯利.費德勒在美國當代文學評論界中佔有重要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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