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橋流水的故鄉隨筆

小橋流水的故鄉隨筆

  孩子去北京讀書後,妻子一直慫恿著我去樂山買一套房子,再不買房價又要漲了。面對妻子的嘮叨,我一直拖延著。對我而言,房價漲不漲,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城市是別人的城市,而我永遠屬於小橋流水的故鄉。

  故鄉是蜀南一個偏僻的小鎮,因為有落花,因為有流水,小鎮有了詩意的名字——流花鎮。這個小鎮從昨天走來,有著沉重而又意味雋永的歷史,憑藉著發達的鹽業,在那些遙遠的年代,它以其獨特的鹽業文化,吸引了無數的文人騷客、將軍壯士,共同鑄就了流花鎮一塊輝煌的豐碑。

  可是我認為,小鎮最為人稱道的不是那曾經輝煌的鹽業經濟,也不是那些名人志士參與的過往,而是那古風純正的民風民俗,那落花流水的溪邊放紙船的小女孩,分明是一幅詩意的圖畫,那綠草茵茵的公園裡提鳥籠的老人默默地敘說著小鎮的詩意與變遷。是的,任何一間舊家院落都藏滿往事,以至於晚風夕陽裡,我還能夠聽到老街靈魂的嘆息。

  不知是什麼時候,小鎮突然變了,變得熱鬧起來,規模宏大的化工城把小鎮搞得烏煙瘴氣,天不再藍,水不再清,樹不再綠,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醜陋和猙獰,曾經名噪一時的小鎮,變得不倫不類,多少讓人顯得有些心痛,數百年的風雨往事,如今在哪裡?我隱隱地感到對故鄉的失望。

  樂山的房價又漲了,這讓妻子找到了數落我的理由,在這樣環境惡劣的地方生活,是要折壽的。妻子的數落不是空穴來風,在醫院當院長的朋友時常向我們講起,小鎮的癌症病人一年多過一年,這讓我終於有了逃出故鄉的想法。

  這些年,我一直躲在小鎮上寫詩、寫散文、寫小說,對於商業性的文字,我有一種本能的拒絕。儘管我的詩文寫的不好,但我堅信商業性的東西會有辱斯文。記得幾年前,一家報社的老總曾來找我去報社主持房地產版的策劃工作,而我斷然拒絕,這讓老總很不舒服,還丟下一句:送到你手中的金蛋,也讓你打碎了。

  流花鎮,已不復當年的華採和輝煌,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不願離開小鎮,我也不知道我在等待什麼。小鎮的環境越來越惡劣,曾經的故事情節,越來越缺少一種應有的豐富和和諧,孩子也經常從北京打來電話,叫我麼去城裡買房。正在這時,本地一家頗具規模的房地產商卻主動找上門來,請我為他們的樓盤做一份營銷策劃方案。

  閒談中,我言不由衷地談起了買房的事情,開發商滿口應承,我除了獲得一筆豐厚的`潤筆費,還可以超低價購房。這樣的價格,除了貪官汙吏可以享受外,民眾是絕沒有可能的了。在房價居高不下的今天,一份營銷策劃方案居然讓我這個讀書人也享受一次貪官的滋味。

  這時,我正端坐在靜得連筆寫字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的書房,為開發商撰寫那份可以遮蔽大眾眼睛的營銷策劃報告,我相信,以我的筆力,可以把醜人寫美,窮人寫富,死人寫活,天下最好矇蔽的其實是百姓的眼睛,為了開發商的殘湯剩水,為了儘快逃離烏煙瘴氣的小鎮,我行雲流水地書寫著。

  我一邊寫著,一邊覺得自己的身體已住進了城市的高樓,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激動,妻子在一旁讚揚我能幹。我推開窗戶,回望小橋流水的故鄉,街面不寬,房屋也靠得很近,然而我卻五味雜陳般地期待著下列情景的出現。我的眼睛模糊起來,模糊地淚眼中,我看見古老的石板路上,一對銀髮飄飄的老夫婦相互攙扶著,步履緩慢,老態龍鍾,那是我的父母,不,我的父母已經永遠地離開了我。

  然而,這就是我的故鄉,這就是生我養我的土地,它從我出生的那一刻就烙印在我的心上,它承載著我更多、更深的情感和意義。我抬起頭來,我又一次望了一眼那對銀髮飄飄的老夫婦,那些星星點點的片段連綴成意象,便是我對故鄉的全部意義,流花鎮,仍是我生命的氣場。

  古往今來,寫故鄉歌故鄉頌故鄉者無數,故鄉卻仍生生不息地成為歷史性的話題,它並不因為時間距離身份的變遷而改變。流花鎮,珍藏著我許多美好的記憶,它對我來說,是一片山脈,一座木樓,一塊莊稼地,然而我卻不願意懷著敬畏之心去翻閱流花鎮的過往,年年歲歲在那些街道、衚衕和人身上留下的痕跡,早已在我的心靈上被沖刷得一乾二淨,我的心不禁悲痛起來。

  就在我即將逃離故鄉之前,我又想起那對銀髮飄飄的老夫婦牽著的手,她牽著感動,牽著幸福,她需要我們去聆聽,聆聽自己成長的聲音,然而許多看似需要拋棄的東西,正是我們需要珍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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