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熟悉女人的來信雜文隨筆

一個熟悉女人的來信雜文隨筆

  1、

  “阿雷,剛剛在門外有個郵寄員給你送來了一封信。”老伴邁著蹣跚的步伐從門外走了進來,從她的手裡我看到了一封白色的信封,如潔白的信鴿,從遠方帶來了或驚喜或悲傷的訊息。

  “這個時代,寫信的人可真不多了,會是誰呢?”我奇怪地問道,隨即我站起身來,略微岣嶁的背脊讓我變得懶散,在這如夕陽無限好的年紀裡我似乎對任何事物都失去了驚喜感,但是這封信讓我像發現了美洲新大陸般好奇心陡然升起。

  我走到餐桌前,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來,那封信被老伴隨手扔到了桌子上面。

  “阿雷,這是你信,涉及你的隱私,所以我不會要求和你一起看的。”老伴很開明,她把信封放到桌面上之後便走進臥室去休息了,留下我自己一個人在偌大的客廳裡,窗戶外似乎有些輕微的風聲,像刮過一個世紀,一直這樣掛著,卻從來沒有停止過。

  人生就是一場不知名的境遇,到達了某一個階段時,完全不知道在這裡會有什麼驚喜,然而每個人都會像我一樣老去,即便年輕時有過多麼讓人難忘的青春,而在這個時候,也會隱藏在風裡雲裡,要麼變得不再重要,要麼便是忘記。

  所以說,老年人都會患有些健忘症,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即便是自己不想忘記也會漸漸地忘記,除非有人給你以提醒,喚起你心裡的感情脈絡,讓你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在那個時候有這樣的一段回憶。

  信封的署地是一個我沒有去過的地方,我想可能給我寄信的這個人想跟我開個小小的玩笑吧,但是想到這裡時我便又使勁地搖晃了一下自己那顆白髮蒼蒼的腦袋,誰會跟一個糟老頭子開玩笑呢。

  我拿起桌子旁邊的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將信封拆開,從裡面拿出一張摺疊的很工整的信紙,紙上飄散出來一股墨水的香氣,這讓我感覺到似曾相識。

  平鋪開那張信紙的時候,我首先看到最底處有個落款,信封上並沒用說是誰寄來的,但是這張信紙的末尾處卻寫著寫這封信人的大名,看到這個名字後,我突然覺得腦袋一陣眩暈,像是突然撞進了一個時空混亂的隧道,一下子便不知道自己在哪裡在幹什麼了,“哦,我的天吶,是夏天,夏天給我寫的這封信,這我曾經無比熟悉的人。”轉眼間一股熱流從我的眼角處撲簌而下,有些輕微的哽咽聲,幸好聲音不是很大,否則會驚醒還在午休當中的老伴。

  2、

  為了能更加清楚地看這封信,我從兜裡慢慢地摸出一副老花鏡,並輕微戰慄地將老花鏡戴掛在自己的鼻樑上,鼻樑處有些溼潤,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哭,尤其是人到了老年更加不會去哭,或許是因為淚腺退化了,也許是因為感情不再那麼深厚了,但是像現在一樣,流出了這兩行老淚的狀況,實在是不多見。

  接下來就是這封信的內容了:

  親愛的雷,你還好嗎,沒有想到吧,跨越了半個世紀,我竟然會寫這樣的一封信給你。

  我是真沒有想到,半個世紀沒有見面的夏天竟然還記得我,我心裡想著,然後繼續讀這封信:

  不知道你過的怎麼樣了,但是我能告訴你我的近況,也許你不會想到的,我竟然孤獨終老。是的,阿雷,我沒有結婚,我也一直是自己一個人生活著,從一個柔弱的女子漸漸的變得堅強、變得可以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面存活。如果你要問我為什麼都這個時候了還不結婚,其實都是因為你,哦,看到這時,你不用覺得自責,這都是因為我,是我拋棄了你,所以我應該為這個決定獨吞惡果,再也許,我們都到了這個年齡了,如果繼續追究以為的責任,也太沒必要了。

  也許你會有疑問,為什麼我會寫信給你,而不是給你發郵件或者打個電話,其實在我覺得那些個方式都沒有寫封信給你更加能夠表達我最真摯的情感。你還記得嗎,在大學的時候,你每天都會給我寫一封情書,就是像這樣,用一封潔白的信封,裡面有一張摺疊的很整齊的信紙。那個時候我還嘲笑過你,都什麼年代了,還給我寫信,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也正是因為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一封的情書徹底打動了我,所以這也是我選擇給你寫一封信的原因。

  當初大學畢業了,你選擇在國內找一份工作,而我的選擇是出國繼續深造,你曾經挽留過我,讓我留在你身邊,可是我沒有聽從你的意見而是決然的踏上了出國的路。在那個時候我天真的以為你會等著我回來,我天真的以為真正的感情是能經得住距離與時間的考驗,可是我失算了,因為在我離開三年後,你結婚了。、

  出國留學的那段時光裡,在陌生的城市裡我變得寡言少語,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無時無刻不都在想念著你,那厚厚的一沓情書我每天都會翻上幾遍,為的是能夠保持對你感情的溫度。

  後來我畢業回國,當我得知你已經和某個幸運的女孩訂婚的訊息時我便傷痛欲絕,我多麼想從那個女孩的身邊把你搶走,我多麼想立刻出現在你的身邊投入到你的懷抱。可是我不能,因為我不能那麼的自私自利,我得為你著想,因為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所以我選擇永遠的離開你,再也不和你相見,我以為這樣獨自一個人的生活在經歷過一段時間後便會慢慢地將你忘記,可是後來我發現,我不能,我怎麼也忘記不了你,那厚厚的一沓情書一直放在我的抽屜裡,我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拿出來翻看。

  家裡的親戚身邊的好友們紛紛給我介紹物件,追求我的人其實也挺多的',但是任性的我卻一個也沒有看上,我漸漸地發現,我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愛上了一個不可能的人,就這樣愛著愛著,愛了半個世紀之久。

  看到這時,我再也控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緒,老花鏡的鏡片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一樣變得模糊不清,我看不下去了,哽咽聲此起彼伏,我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阿雷,你怎麼了?”老伴聽到哭聲後,迅速地從臥室裡走了出來,她看到面前的景象後驚呆了,“天吶,阿雷,你哭什麼?”

  老伴走到我的跟前,從桌子旁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她將右手心覆蓋在我的手背上,頓時一股暖流湧了上來,“阿雷,你到底在哭什麼呢?”

  我將手裡的那封信遞給她,“親愛的,你看看吧。”

  “我能看嗎?”

  是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你看吧,我對你沒有什麼秘密。”

  3、

  老伴看完那封信後嘆了口氣,她把手覆蓋到我那白髮蒼蒼的頭髮上面溫情的撫摸著,“我可憐的阿雷。”

  “你不生氣嗎?”我問道。

  “我為什麼要生氣呢,那是你的初戀。”老伴說。

  “你真好。”我停止了抽泣,坐直身子。

  也許每個人的身後都會有一個已經被遺忘掉的故事,但是這個故事卻牽扯到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神經,一旦被重新喚醒,那麼身上的每根神經都會隨之顫抖。

  “但是阿雷,我同意你去看她。”老伴突然說道。

  “為什麼這麼說呢?”我有點疑惑。

  “顯然你沒有讀完這封信就已經開始哭了,你沒有看到結尾處嗎?”說著老伴便將那封信重新遞給了我,我迅速地看到結尾處,那裡有幾排字是這樣寫的:

  阿雷,現在我要告訴你我為什麼要給你寫這封信了,當然對你的想念是佔據了絕大部分比重,還有一個原因,那個原因就是我現在得了癌症,而且是晚期。你不必為我感到傷心,因為我覺得這沒有什麼,人必有一死的,但是我死後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和你在一起,不過這都過去了,現在我只希望你能夠來到我的身邊,我們半個世紀沒有見面了,我想在我閉眼前能夠再看你一眼,還有,請把那一沓情書拿回去吧,因為那都是我欠你的。

  4、

  “阿雷,無論如何,我都會讓你去。”老伴坐在我身邊說。

  “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我又問道。

  “當然願意。”

  這個時候,窗戶外面風聲漸起,像刮過一個世紀,一直這樣掛著,卻從來沒有停止過。

  手上的信封突然化作一隻潔白的白鴿,它撲扇著翅膀竄出窗去,按著原來的路線原路返回,想必它是迫不及待地想將這個好訊息帶給那個我熟悉的女人。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