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來山遊記的散文

浮來山遊記的散文

  一、田園風光

  梨花風起正清明,遊子尋春半出城。

  年年春日,芳菲繡野的時候,人們爭相踏青遊冶,覽勝尋芳。趁著這場花事正濃,我也去趕一場春遊浩蕩。

  東出莒城,驅車西行,披著春日早晨初升的溫陽,一路向福山聖地――浮來山而去。

  剪剪晨風裡帶著惻惻輕寒,溶溶晨霧浸溼眉睫和額前的發,閉上眼深深地吸一口氣,草麥田桑清新自然的田園氣息,夾雜著各種花的香氣撲面而來。繁密如織的田路,在開滿油菜花的菜地旁交通錯落,荷鋤的農人和絡繹的遊人,在落英繽紛的桃花園旁擦肩。阡陌交通,遊客紛然。

  車子駛過寬闊平坦的三三六省道,轉入田間的水泥小路。小路傍著河溪曲折地蜿蜒。道旁花木扶疏,最尋常的行道樹是筆直的楊樹。不拘不束也生得規矩齊整、不折不彎,如莒地的人溫厚朴實而又剛直不阿。偶爾或有幾株疏落的垂柳,臨河路、傍溪橋,或在你經過的路口不經意間出現。傾斜出萬般姿態,橫逸出千種風情。翠綠如眉的新葉,明麗鵝黃的柳花。微風拂過,楚楚的腰肢如纖纖的江南女子,輕盈的身姿隨風搖曳,那麼得嫵媚溫柔,那麼得清逸婀娜。它是水邊的伊人,臨水照影,含煙弄態,脈脈深情佔盡了春色大半。眼前風物:小橋、流水、煙柳、人家,雖身在粗獷豪放的北國,卻有那麼一瞬間,仿似感覺到了江南春的柔情似水、旖旎溫軟。

  路過煙柳溪橋,有流水潺潺,有芳草芊芊,有郊野牧飲的羊群;路過田疇菜畦,有野花向笑,有鶯飛蝶戲,有往來耕作的農人;路過閒適別緻的村落,有房屋籬落,瓦舍疏疏,有榆柳蔭後簷,有桃李羅堂前,有狗吠深巷中,有雞鳴桑樹顛,有最平凡的煙火人家。

  有春風十里,吹皺鶯聲燕語;有閒情萬縷,喚醒陳舊詩詞;千百年來的田園景緻,竟相差無幾。春風依舊是春風,燕語依舊是燕語,鶯聲依舊是鶯聲。

  車速漸漸慢下來,道路越來越擁擠,只是我們距離浮來山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探出車窗遠遠地望去,古老而又滄桑的浮來山,就像是一顆翠綠的明珠鑲嵌在莒西平原上;又像是一座蔥蘢的島漂浮在粼粼的麥濤綠浪裡。朝霧還未褪盡,薄煙已經如織。春光乍洩的莒西平原,川草低煙,平林漠漠,在這個清潤的春的晨曉,詩意得像一幅朦朧的山水畫。浮來山就飄渺在這幅畫的霧裡雲端,在太虛仙境裡飄浮逶迤,如夢如幻。

  二、桃源村落邢家莊

  浮來山有佛來峰、飛來峰、浮來峰三座主峰。三座山峰相互鼎峙又拱圍相連,中間形成低凹平坦的低地,低地又隨山勢向東延伸,形成狹長的山坳。山坳在東部的山麓有敞開的豁口,便是浮來山的入口。在豁口上,散落有一處古老的天然村落――邢家莊,是入山的必經之地。

  千百年來,人們一直都是從這個小村落出發,順著山坳出入幽山寂境的。

  站在山下,遠遠地眺望。這條幽深曲折的山坳,像是一條翠色的飄帶,在逶迤飄渺的群峰間穿梭飄飛。翻卷的帶尾在豁口處如蝶翼般展開,拖曳出媚嬈的姿態,鋪展出斑斕的色彩。有奼紫嫣紅的邢家莊,靜靜地在蝶翼上綻放。粉色的牆,紅色的瓦,以及樓頂的塗藍,皆掩映於紅桃碧樹、綠柳密林裡,若隱若現又極致得醒目清朗。

  鮮活的村落,使靈山秀水多了一份煙火,它塵俗而又隱逸,熙攘而又淡泊,宛如世外桃源。

  車行緩慢,轉過別緻的石板小橋,便進入邢家莊。西有浮來屏障,中有河溪穿巷而過。山於屋外參差見,水到門前款曲流。只是一座寧靜而又小巧的村子,只除了兩條長長擁擠的商街外,與其它城郊大多數村落並無二致。市井風物皆樸實無華,卻又風情得如江南小鎮般詩意婉約。粉牆紅瓦的民居佈局齊整又錯落有致,簡約凝鍊的建築風格,顯示了此處民風的清簡和純樸。

  當然,恬靜只是它素常的樣子,若是逢上山會和節日,它就會異常地熱鬧和擁擠。比如今天,此時的桃源村落恰在進行著一場繁華的盛會,商街上各家店鋪齊齊結綵開張,飯莊、酒館、旅店門盈客滿;街巷上遠近商販集聚,在街邊道旁排滿了琳琅滿目的土俗物品,品類豐盛、雅俗俱集。附近遊客、外方旅者,絡繹不絕的朝拜者紛紛湧來,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默默無聞的小村莊開始了約定成俗的車馬喧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樣的盛會開始成為此間人們殷殷期待的賞心悅事:魏晉?唐宋?明清?還是更早的商周?已無從知曉,也許從古老的浮來迎來第一個朝聖者開始,也許從它還是一個沒有名字的遠古聚落之時,它就已經不再與世隔絕!千百年來,這處桃花源地,把山林的清淨淡泊放入了世外的熱鬧喧闐,生生世世都有著不食人間煙火的煙火。

  絡繹不絕的遊客熙來攘往,每一位來者都要從這裡駐足經過,每一位歸客都要在這裡回眸作別,帶走兩袖淡泊清風,留下滿程僕僕風塵。當他們踏上歸途的車馬,依依不捨地遠去、遠去……,身後綿綿的青山淡成了一片雲水迤邐,再最後一次地回眸。在那最後深情地一瞥裡,一定是充滿了對這個桃花源般的小村落的無限流連和豔羨。這次不經意的相逢是否成了記憶裡揮之不去的美麗邂逅。當此時所睹風物景緻,隨著以後凡塵碌碌的日常而變得迷濛又模糊,那個在古人詩文裡被絮叨了千百年的歸隱之夢,是否不再只是蒼白的慰籍,而是成為了心底永遠的情結。

  三、浮來山

  但凡能夠成為風景名勝的山水,必然都具備兩個條件:一是優越的自然景觀,二是豐厚的人文景觀。浮來便是自然風景與人文底蘊兼有的絕佳勝地。

  它坐落在莒西平原上,氣候宜人,四季分明。群峰聳翠,景色秀雅;幽谷流溪,靜謐宜人;茂林繁花,珍禽異卉,蔚然大觀;觀壇廟宇,臺閣亭榭,景點密集;酒店山莊,休閒場地,娛樂設施,一應俱全。一山一樹一條根、一書一字一巢人。風景聚集,素有八觀、十二景、三泉與四園之稱。

  它歷史悠久,人文薈萃,有商周老樹、晉代古剎、隋唐廟庵,千年道觀;有史海碑林,摩崖石刻,遠年峰臺,長城遺蹟;它山深林隱,遠塵囂、避俗世,是名聞遐邇的佛道聖地,法汰講《禪定》、慧地講《華嚴》、曇觀送舍利、三豐傳丹術、佛成受衣缽、法敬苦承傳……至今有志可查,有跡可循;它是保疆守土、攻守盟訂之兵略要地,隱公八年,莒魯國君結盟於此;它氣韻清雅,鍾靈毓秀,是千古文學評論家劉勰晚年時曾遁跡之所,圓寂之地。

  緩慢挪動在邢家莊中心的街道上,向面相迎的便是浮來景區的東大門。遠遠地,便見一排矗立在繁松翠柏掩映之中的青石仿古山門。闌額上雕刻著醒目的鎏金大字:浮來山,筆力遒美,端雅健秀,在曉光日色裡,燦燦生輝。

  巍峨的青石門坊聳列在綠樹蔭覆下,沉靜莊肅、古樸雄渾。整座山門由三部分組成,中間是一座四柱三間式牌坊,從立柱到花板通體盡浮雕祥雲游龍,紋飾繁瑣,精緻華美;兩側各有邊坊三扇,整塊浮雕浮來的六段歷史故事:海孕浮來、文明曙光、魯莒會盟、禪定文心、聖序三教、迎奉舍利,所繪人物均雕工細膩,生動傳神。

  輕輕地抬手,撫摸蒼麻堅涼的紋理,小心翼翼地叩觸遙遠而又曲折的歷史脈絡,細細品讀著古老浮來的前世今生。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個模糊而又鮮活的形象,他們曾經來過,又走遠,賦予了浮來深厚的人文底蘊與文化內涵。留下了千古風流,讓後來人一次次追仰,一次次探尋。

  定定地站在門坊下。晨曦的靄光浮掠,畫面上似有無數道靈光閃動,畫中人物栩栩然若重生,恍惚中似有古人從畫面中躍然飄出,落在山道上緩緩而行,青衫黯淡,衣袂飄飄,翩然走遠。

  思緒沉跌在古老光陰裡婉轉飄忽,悠然的心境竟有些許起伏,鬆快中依稀生出了幾分凝重,就連腳步也變得遲緩和虔誠。

  沿著蜿蜒起伏的山間道路,隨著擁擠的人群,緩緩趨步向幽境。花崗岩條石鋪砌的山路,陳舊但依然光潔纖淨。

  山路沿著幽谷回折曲緩。道旁松柏參天蔽日,古木幽森蓊鬱。錯落橫斜的枝幹蒼椏卻虯勁,密密匝匝遮住頭頂的日光。這條被踩踏了千年的古道被這些蒼老的古樹掩映,愈加得古樸寧靜,愈加得幽深寂籟。

  樹林蔭翳中,踩著花蔭樹影,一步步走過,感覺自己像是踏在了光陰綿密的流裡。緩緩地,輕柔地,從咫尺的眼前走向遙遠的亙古,從真切的現實走向縹緲的虛幻。

  碎碎天光在石板路上搖搖晃晃,古老的山道顯得更加得蒼麻,更加得蒼老,更加得蒼桑。有山溪傍側,一路相隨,流水淙淙不絕於耳;有山陽透林隙,與溪光交輝,道道流光靈動而瀲灩;有山霧氤氳,煙靄冉冉,彌散澗壑;有山風幽然而過,竹篁譁然,新葉窸窣,林濤颯颯,蕭瑟若有韻。

  有山雲流淌林梢,悠然地漂浮,閒緩地流蕩;有成群的飛鳥掠過對面蓊蔚的浮來峰,來回穿梭在群峰坳谷間,輕柔地劃入天際,同優雅的白雲一起在碧空裡盪來盪去,悠遊自在。忽然想起那個雲中駕鶴而來的浮丘公,和那個迷濛的傳說:

  說,遠古之時,軒轅黃帝的右相浮丘公得道成仙后,駕鶴雲遊四海八荒。某日,至浮來。見此地青川秀野,水明景麗,心生流連。一時觸動凡念,便挾一山落棲於此,故此曰浮來山或浮丘。

  從矇昧洪荒到文明深邃,或許是玄說仙傳本來就子虛烏有;從茫茫滄海到離離桑田,或許是時間已過得太久太久。這位逍遙的浮丘仙翁早已不知去向,一去山空難覓仙蹤,唯留寂寂浮來山世世代代踞守於此,從遙遠的太古直至今天。人事易變,山河永恆,關於它的前世今生,人們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這虛幻陸離而又仙玄逍遙的一段。

  千古浮來,不僅有秀麗迷人的外表,還有豐盈深刻的靈魂。仁者愛山,智者愛水,從渺渺仙翁到封國君主,從聖僧高道到碩學鴻儒……,每一個曾經留下過足跡的過客,每一個鮮明又模糊的故事,都賦予給它歷史的厚重和人文的蘊藉,使浮來風流譽滿天下,浮沉千載,依然盛名不絕。浮來山水一直是莒人心中永不失落的風景,浮來文化是莒人精神的傳承和靈魂的寄託。

  四、定林寺和天下第一銀杏樹

  山行數里,峰迴路轉處,有巒嶠碧嶂於側,俏峰聳翠,玲瓏奇秀,便是佛來峰。佛來峰山體溫和圓潤,在山南面,從山腳至半腰有一高一低巒臺各一塊,開闊平整。巒臺上有塊石壘砌的三層高臺,千年古剎定林寺便幽隱盤踞於高臺之上。它依山傍水,順山勢而建。背靠佛來峰,面向清泉峽,坐北向南,與坐落在飛來峰上的.青雲庵隔溪相望。

  站在寺前的山道上,順著高高的石階仰望,定林寺青灰色的飛簷在翠色煙靄裡禪意地捲翹,蒼古而又幽然。那松柏古木的墨綠和簷瓦的青灰,詩意地相襯,肅穆裡又含了一抹玄秘;硃紅廟郭隱現於綠樹環抱中,牆外有層層松柏整齊森列於高臺之上,挺拔俊逸,儼然若守護古剎的衛士;有連翹綿延盛開於高臺之下,明黃的色彩映襯著硃紅的寺牆,目光觸及,漫上驚心的豔麗,千古春光依舊燦爛著古老廟宇,並未曾將它遺忘;山風幽幽漫過來,颯颯松濤柏浪從山頂彌卷而來,和著鐘鼓樓裡圓潤洪亮的鐘聲,被深深的山谷拖得純厚而綿長,竟使遊客擁塞的古剎平添了幾分靜謐。

  拾階緩緩而上,未及踏入山門,便見千年古銀杏樹於院中央向面相迎。遠望去,蒼老又豐潤的老銀杏峻拔奇崛地仰首矗峙長空,露出巨如華蓋的樹冠。蒼蒼莽莽參蔽蔭覆於廟宇之上,禪意地掩著灰舊的飛簷璃瓦。粗壯如巨塔般的樹幹如蟠龍般嶙峋斑駁,虯曲的巨枝嫩葉伸觸雲宵,翠華難掩縱橫出牆。

  傳說,此樹是西周初期周公東征“龜蒙”時所栽;傳說,它在夏禹治水時,便已峙立於浮來,至今已有四千多年的歷史;又說,它本是冰川時期留下的一粒樹種子,深埋在地下,因為機緣巧合得以重生。有詩云:驀看銀杏樹參天,閱盡滄桑不記年。漢柏秦松皆後輩,根蟠古佛未生前。不管是模糊的傳說,還是有據的推測,四千年的光陰都足夠古老、足夠漫長,老銀杏樹用它頑強的生命演繹了一個仙壽恆昌的傳奇,寫就了一個壽比南山的美好神話。

  跨過定林寺古老而厚重的大門,隨著擁擠的人流慢慢地走近樹下,立在短樁支撐著的老枝下。細觀老銀杏樹蒼麻的灰褐色樹皮,粗礪得像是被歲月風霜皴裂的老人的臉,那滄桑的褶皺起伏而又深刻,在光陰犁過的溝壑裡,看得見歲月深處的斑駁。我趴在護欄邊,看它蟠龍似的樹根,綹花盤錯一直蜿蜒到我腳邊的欄板下。我伸手去觸控它凹凸的紋理,用手緊緊地敷貼在樹根上。在那噴薄湧動著的血脈裡,彷彿能夠感受到四千年歲月的蒼涼和溫綿,繁華與荒蕪,旖旎與慘淡。

  暖日東風,春來如約,蒼老枝頭又有新葉初結。柔風徐來,新葉款款,如萬千只破繭新碟在蒼椏虯枝上綻翅跳動。那蒼潤的枝頭,看過唐虞商周紛爭,淌過秦雲掛過漢月,沐過唐風淋過宋雨。它是一本厚厚的史冊,那初綻的新葉每一片都是一卷青史;每一片都是一個故事;每一片都是對逝水光陰的鑑證。風輕輕一吹,便抖落滿地歷史的風塵,窸窸窣窣灑滿樹下人的襟懷。我踏著滿地的滄桑一步一步走進它樹影幽蔽之下那些擱淺的歲月、恍惚的光陰。痴怔立於樹下冥想,任憑靈魂穿越時空,於歲月深處,撿拾某個古老深刻的片段,回味過往某段神聖隆重的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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