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太陽的優美散文

心中的太陽的優美散文

  母親閒暇時,回憶和父親一起走過的這麼多年,對著我們兄妹倆,常常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現在能有我們兄妹倆都是生活逼的、上天賜的。當年她嫁了給父親,並不心甘,也不情願,父親不但長相醜,而且個子也比母親矮了將近一頭。母親年輕時溫柔賢淑,只因為家裡兄妹八個,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全國鬧饑荒,外公一家常常吃了上頓愁下頓,而我爺爺擅長精打細算,年年別家愁油米、青黃不接的時候,只有我爺爺一家上下老小可圖溫飽。就是為了填飽肚子,不想讓母親活著遭罪,外公硬是逼著母親嫁給了父親。母親有什麼辦法呢?她後來有時候跟我們講,她只能這樣自我安慰,好歹父親是當時村裡為數不多讀了高中的農民,多少是有知識的人,算了,認命了!而事實是,直到後來有了我和妹妹,母親才算是真正安了心。

  父親因為個子矮,力氣小,在那個掙工分的年代,吃過很多虧,常常較重的活都要身材高大的母親分擔。偏偏父親心氣還挺高,與母親結婚頭幾年,總想憑小聰明走捷徑掙輕鬆錢。父親幹過很多買賣,但很少賺錢,母親是典型的賢妻良母,事事隨著父親。我記得兒時最清楚的情景是,父親每天清晨天還沒亮就挑一擔籮筐出門,常常,入夜很久,母親在煤油燈下縫補,我和妹妹趴在小桌上吵累睡著了,不知什麼時候父親回來,遞給我和妹妹一個還有餘溫的包子,或者一節甘蔗,我和妹妹吵吵嚷嚷地分了吃,伴著母親的嘮叨擔心,父親的勞累嘆息,一家人入眠。

  父親的人生坎坷,他本是極聰明的一個人,本可以跳出農門,卻可惜命運不濟,高考差了幾分。回來被爺爺一頓臭罵,連當年參加報考民辦教師的名也不肯給父親報了,爺爺一時之怒,斷了父親吃國家糧的念想,父親現在講起來都有怨言。但怨歸怨,爺爺如今八十多歲了,父親隔幾天總要回去看看,逢年過節,不管爺爺怎麼不肯,一定要接爺爺來住上十天半月,父親會親手下廚把肉絲剁碎,一小撮一小撮用蛋卷包好,怕爺爺嚼不爛。爺爺跟我們說起當年的.失錯,眼神裡總不免流露出後悔,談到要不是因為他的衝動,父親曾經也斷不會走那麼多彎路、吃那麼多苦。

  我七歲上學堂唸書,父親在學習上,一改平日生活中的慈祥,對我要求很嚴,每天回來一定要當著他的面把今天學的東西背出來,背不出就跪石板,母親這時候總會出來替我講好話,而父親此刻根本聽不進勸言,甚至於,有時連母親也會跟著我一起捱罵。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的事了,身邊很多比我稍大一些的夥伴,有一些因為家裡供不起,小學畢業就輟了學,有一些盲目追尋南下潮流搞副業,三舅、五舅的女兒一個比我大6歲,一個比我大4歲,都沒有讀完初中就跟著時代下海。當年村裡很多父母,攜了十三四歲的兒女,一起下海的更是不勝列舉。我的母親也跟了去,只是沒出幾天就被父親追了回來,父親跟母親講,孩子一定要父母在身邊管,要讓他們讀好書做好人,錢少掙點不要緊,一家人一定要在一起,孩子以後上學要很多錢,不要急,我會想辦法。

  父親的辦法仍然是做生意,他頭腦精明,但沒有壯實的體魄,其實除了用腦子打算盤,還有什麼生財的路子呢?父親沒有本錢,借了十多家親朋才借到一千二百元錢,父親很珍惜這點小本錢,他和母親在家裡算計了幾天,決定做本錢最少的收破爛廢品生意。我和妹妹的後來的學費,都是父親跟人家斤斤計較,在藏汙納垢的廢品裡淘出來的。

  我上初一時,學習上開始鬆懈,性情開始出現叛逆,有一陣還逃起了課。那時父母親正忙於生意,剛剛有些起色,每個星期從縣城回鄉下看一眼我和妹妹,帶一些生活用品。父親聽到我逃課的事情,立刻趕回來,那天,他回家正好碰到我和妹妹在吃飯,父親看到我和妹妹吃的飯夾生半熟,自己炒的菜烏黑烏黑,不是鹹了就是淡了,一下子就哽咽了。他沒有責怪我,當天下午就給我和妹妹轉學到他做生意的地方。按後來父親說,他本意想等條件好一些再接我和妹妹,一家人在一起,可是,他意識到不能等,再等,怕我會沒有救。

  父親當時做生意租的是一個小門面,門面上有個小閣樓,裡面放兩張小床,我跟父親睡一張,母親和妹妹睡一張。那時我才知道,我在鄉下跟人炫耀說父親在縣城做大生意,他的生意到底有多“大”?父親常常很早起床,很晚關門,一分一角積攢我們一家的希望。他瘦小的身影搬運比他本身還重的廢鐵,用手去掏蒼蠅佈滿的可回收垃圾,從來都是欣喜的。

  父親由於個子小,與人打交通道做生意難免不被人欺辱,他都忍氣吞聲,他老老實實,只求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能按他設想的軌跡,把我們兄妹倆送出農門,去過知識分子的生活。他個人受點委屈,有什麼呢?母親有一天偷偷告訴我,父親賣一筆貨,買家說沒有帶那麼多貨款,叫父親一同隨他們去另一個城市拿,車行至半路,買家看父親個子小,竟將他強行逐下車,父親理論,人家又給了他兩巴掌。母親叫我千萬不要聲張,父親不讓他說的,我的心裡一陣痠痛,走出門看見父親一個人蹲在馬路邊,埋著頭吸菸,我不敢打擾他,只覺得無聲無息,淚就流了下來。

  我初中畢業,沒有選擇上高中,我報考了中專,我當時的想法,只想早一點出來工作,為家裡出一點力,分擔一些責任。妹妹後來上了正式的大學,是我們那個村組第一個國家統招的大學生。父親含辛茹苦,把一生的積攢,全投在我和妹妹的教育上,這是他自認為最大的一筆投資和財富。

  現在,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我和妹妹都有一個較好的工作,父親的身體江河日下,卻停不下來,仍然忙忙碌碌於他的廢品破爛生意。有什麼事,我都喜歡跟父親講,即使我已經是三十來歲的人,在我的心裡,父親永遠都是家裡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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