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過年燈散文

我家的過年燈散文

  過年前忽然想起兒時,想起那時的年夜飯,想起那張暗紅色八仙桌,尤其想起那盞亮堂堂的煤油燈。

  從我懂事開始那燈就掛在廳堂,可是過年才用。奶奶很節儉,平日用豆油燈。

  哥哥說吃飯看不見,奶奶就會反問:你吃到鼻子眼裡了沒有?哥哥說書看不見,奶奶就又會回答說:你早些起床呀,晚上看書浪費燈油,明天一大早叫你。那盞煤油燈奶奶就是捨不得用,哥哥叫它做“過年”燈。

  那盞燈聽說是外婆給媽媽的陪嫁。不知道奶奶是為了省油還是捨不得燈,不是過年就不肯取下來,要過年了才叫哥哥取下來擦乾淨。

  那時的煤油叫“洋油”,煤油燈則叫做“洋燈”“美孚燈”。聽說19世紀末“美孚公司”洋老闆開始在上海經銷,開初是顧挑夫沿街賣,價格昂貴,很少人光顧。

  “洋燈”有玻璃罩,好看還不會被風吹滅,後來洋老闆想個辦法,買兩斤煤油送一盞昂貴的“美孚燈”,老百姓覺得佔了便宜,買煤油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以為燈是白送的,不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得不被“勾”住,當了“回頭客”,不斷的買洋油。洋老闆真鬼,不到10年就發了大財。

  我們那小地方有電燈之前,大多還是用豆油燈。豆油燈便宜,只要買個生鉄“盞”子,豆油也便宜。節儉的家庭幾錢油就夠好幾天。

  “盞”子有個座,木、陶、銅、鐵、瓷質的都有,富貴人家用銀子和玉石的,窮人家的燈座不花錢,鋸一小截竹筒就行。燈盞裡放兩根燈芯草和一根細金屬棒,平日才點一根,做事時把燈芯往前挑就亮些,兩根並起來就更亮了。吃完飯做完事便把燈芯剔開一根吹滅,留下一根往後撥一些,留下黃豆粒那麼大的火,明明滅滅、影影綽綽,去隔壁的'房間裡還要用巴掌擋著,怕被風吹滅。

  豆油燈火細如豆,朦朧、搖曳、恍惚,卻別有一番情趣,閃爍迷離令人遐思,才有了“青燈黃卷,槳聲燈影”“燈火上樓臺,江船火獨明”“三更燈火五更雞,閒敲棋子落燈花”“碧紗待月春調瑟,紅袖添香夜讀書”的美麗詞句,和許多其它令人叫絕的作品。

  齊白石的一幅畫就畫了燈盞,一片侃趣:畫面是一隻老鼠蹲

  在豆油燈下,一隻貓躲在一旁,題詩曰:

  “昨夜床前點燈早,待我解衣來睡倒。寒門只打一錢油,哪能供得鼠子飽。值有貓兒悄悄來,已經油盡燈枯了。”畫面令人遐想。

  不難想象鼠貓四眼對視的有滋有味。貓扒在一旁,翹起鬍子,發綠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監視著它的“專政”物件。鼠則小眼滴溜溜的轉,伺機偷燈盞裡的燈油。

  畫家呢?坦坦然,構思他的新作品。他心裡是想:就那麼“一錢油”罷了,“哪能供鼠子飽”喲,且有“貓兒悄悄來”,幫我監視著你,再說,又已經是“油盡燈枯了”。嘿嘿!一片得意之情,像是要說:“老鼠呀老鼠,你白白的高興一場哦!”

  詩畫配的濃郁生活情趣,幽默的揭示了鼠、貓、人三者的關係,讓人情不自禁的笑了。

  《儒林外史》中的也是豆油燈。嚴監生彌留之際伸二指不放。妻子知道他是捨不得燈盞裡的兩根燈芯,不肯閉上眼睛。連忙說:爺怕費油,我挑去一根就是。燈芯挑去,嚴監生便閉了眼。叫人忍俊不禁。

  宋詩“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詩句中的“落燈花”也是豆油燈。

  燈芯草點燃後梢梢會漸漸結疙瘩如同一朵“花”,被叫做燈花,亮度變小,於是需要“落燈花”,用一細細的金屬棒把疙瘩挑去。

  也許是詩人正“有客不來過夜半”,於是自得其樂,優哉遊哉的敲起棋子,挑著燈花,遐想翩翩,詩情迸發。多閒適的文人生活呵。

  豆油燈雖然燈火明滅,細如豆,可是在朦朧、搖曳、恍惚中,卻常常能得來靈感,閃爍迷離中生遐思,才有了“閒敲棋子落燈花”等許多令人叫絕的名句。

  還有一些老人,愛把爆燈花當成吉兆,認為是在給自己報喜,欣喜中盼著好事降臨。

  宋人周邦彥有首詞:“良夜燈光簇如豆。佔好事、今宵有,酒罷歌闌人散後。琵琶輕放,語聲低顫,滅燭來相就。玉體偎人情何厚,輕惜輕憐轉唧?,雨散雲收眉兒皺。只愁彰露,那人知後。把我來僝僽”。

  詞中的“簇如豆”卻不是豆油燈,是如豆大小的燈火。詩中有“琵琶輕放,語聲低顫,滅燭來相就”句,是聲色場地,麗人輕輕放下琵琶,嬌滴滴的、嗲嗲的,吹滅了“簇如豆”的燭火,低聲細語的來到他身邊。

  從前的人講究節儉,為了節省燈油還有人連燈草也不要,用紗線當燈芯,又有人發現瓷盞省油,就又不用銅盞,在盞底注入清水,有記載的:“蜀有瓷盞注水於盞唇竅中,省油之半。”

  有人覺得現在過年缺少年味,其實年味依然,哪可能不如從前哦,缺了年味的是人,不如過去和諧,不如從前重情義,不如古代淳樸。

  又因為日子過得太豐盈、太多樣、太濫,吃的比從前豐富,喝的比以前花樣多,玩的比過去更是多姿多彩,穿的比以往要高擋。太豐富、花樣多、高擋了嘛,過年時候的雞鴨魚肉日日有,過年該有的新衣服天天穿,過年的慶祝鞭炮煙花一年到頭的噼裡啪啦響,,慶祝這個、紀念那個,歡慶這個、迎接那個,如同天天過年,多得令人麻木,所以不覺味了。

  忽然想起兒時,想起我家的那盞亮堂堂的“過年燈”。其實並不很亮,細琢磨,大概才相當於現在15瓦的燈泡,當時是多麼滿足和喜歡呵,簡直是滿屋生輝,我和哥哥特喜歡在燈下玩耍,等年夜飯吃完,還是戀戀不捨,怕奶奶又要把它收起來,掛回天花板上。

  煙花閃爍燃不斷,燈火輝煌真璀璨;

  富人燒金欲難止,窮人屋裡鍋不滿。

  從前處處見灰暗,如今燈火忒輝煌;

  當年燈火細如豆,今人實在太貪婪。

  過年的味沒變樣,變是人間的冷暖;

  如今燈山又燈海,年味竟然似水淡。

  煤油燈下也歡暢,吃年夜飯喜洋洋;

  富麗堂皇確實有,卻有愁來也有歡。

  《帶雨的雲七十年感懷短文7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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