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在記憶中的烘豆香散文

飄在記憶中的烘豆香散文

  過完年回學校的前一天,母親從櫃子裡拿出一大包烘豆來,說是知道我愛吃這個,所以早就為我買好了存著。又因為過年家裡吃的東西很多,怕我看見了烘豆就不好好吃飯,所以直到現在才拿出來,叫我帶回學校去吃。

  看到最愛吃的零食,我喜不自勝。也顧不得去細細體味這其中所蘊藏的無限母愛,就像一隻小饞貓看見了魚一樣,急忙忙地就抓起一把,吃了起來。那青綠綠、脆生生的烘豆一經入口咀嚼,就生出一股青豆本身就有的清香。於是,我一顆接著一顆地往嘴裡送,一顆接著一顆地使勁嚼著,吃得不亦樂乎,母親在一旁開心地看著。

  唇齒生香間,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小時候曾祖母做烘豆時的那個稍微有些彎曲的身影,鼻尖也放佛飄來了烘豆剛烘好時那股撲鼻的清香,帶點淡淡的鹹味和源自田野的芳香,那陣香味,曾誘得小時候的我直把口水往肚裡咽。

  曾祖母那時已經70多歲,雖然背已稍微有點駝,但腳步依然穩健,口齒依然清晰。花白的頭髮在腦後挽成一個髻,宛然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一張慈祥的臉上,說起話來總是漾著笑容,讓人倍感親切慈祥。

  母親曾多次說過,曾祖母長得極像宋慶齡,所以雖然老了,從其清爽的面容中也仍然可以窺見其年輕時候的美貌。雖然當時我才5、6歲,根本就不知道宋慶齡為何許人物、長什麼樣子,但是從母親那欣賞的語氣當中,我知道那肯定是個漂亮的女人,曾祖母長得像她,那麼曾祖母也是個漂亮的女人。所以,那時我心目中的美女,就是曾祖母的樣子。

  想必這世上好色的不止男子一類。小小的我,自然也是愛美的,喜歡與美麗的事物接近。所以,我有事沒事地總愛往曾祖母身邊湊;而曾祖母,也因我是家中最小也最乖巧的孩子,再加上母親對她的孝順,因而對我多了幾分疼愛。

  曾祖母最拿手的就是做好吃的。那時的農村,其實也沒什麼好東西吃,加上那時家裡經濟條件不好,飯桌上總是寒磣得很。可是即使是很普通的菜,比如冬菜(新鮮青菜經洗淨曬乾後切碎再放入甕中醃製儲藏),經過曾祖母的手一調製,也會變得酸甜適中,甚是美味。然而,在我的記憶中,曾祖母做的最好吃的卻不是那道菜,而是可以用來當零食吃的烘豆。

  每到夏末秋初,青豆還未變黃時,曾祖母就要開始做烘豆。烘豆也叫燻豆,在進行烘烤之前得先把青豆從豆莢裡剝出來,放水裡加調料煮熟,然後再把水分瀝乾了攤在篩子裡,放在飯灶上慢慢地燻幹,整個過程基本上需要一整天的時間。我既然常常圍繞在曾祖母身邊,自然也參加了這個製作過程。當然,我的主要目的是吃,其他的事,除了會剝剝豆之外,就只會越幫越忙了。

  我有個小姑姑,也就是我曾祖母的孫女兒,比我大十一歲,我還沒上小學時,她就已經是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在縣城上中學。小姑姑也是曾祖母非常疼愛的孩子,因此逢到曾祖母做烘豆的日子,小姑姑就會回來幫忙。我和小姑姑只會剝豆,剩下的工作就全由曾祖母一個人完成。

  等到豆子已經放在灶上烘烤的時候,曾祖母才會坐下來休息。那時,小姑姑就會親暱地跑到曾祖母背後,給她捶捶背,陪她聊聊天。而我,則在一旁仰著頭靜靜地聽,靜靜地看,雖然她們的話題是我不熟悉的,依然專注,自得其樂。

  歡聲笑語中,烘豆的.清香也隨著烘烤時間的加長,逐漸地在屋裡瀰漫開來,引誘得我忍不住一遍遍地撒開小腿,飛快地跑到灶邊,看看豆子是否已經烘乾。無奈的是,烘烤的過程總是相當地漫長,讓我這隻小饞貓總覺得:哎呀,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呀!

  看著我那饞樣兒,小姑姑和曾祖母總是忍俊不禁,邊笑邊安慰我:不要急,再等等就好了。啊!正被饞蟲啃齧的我,也只好帶著一副失望的神情,無奈地回到她們身邊,仰著小腦袋繼續聽她們說說笑笑,而注意力卻一直集中在那正在烤著的烘豆上。

  終於等到豆子烘乾的時候,還是不能急著吃。由於剛剛烘好的豆子不脆,必須晾一會兒。等到烘豆不燙手而尚有餘溫殘留的時候,那味道才叫一個好:鬆脆脆,噴噴香,放進嘴裡一嚼,就會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吃的時候除了味道鮮美之外,還有音樂似地節奏感,簡直讓我一吃就停不下來。

  烘好的青豆可以一直存放到過年的時候,到那時,豆子雖然已不如剛烘出來時香脆,但可以和陳皮一起泡茶喝,俗名“烘豆茶”,多為曾祖母過年時用來招待親戚朋友們的。橘紅色的陳皮和青綠色的烘豆一起,放在透明的玻璃杯,經滾燙的開水一泡,不用說,那自然是視覺和味覺上的雙重享受。

  於是,我就這樣,在每個春末夏初,豆子仍青為黃的時候,等待著和曾祖母一起做烘豆,等待著那一陣誘人的青豆香味撲鼻邇來。

  然而,沒過幾年,曾祖母就被爺爺接到縣城去生活了,再過了幾年,曾祖母就去世了。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機會品嚐曾祖母做的烘豆,也再也沒有機會找回童年記憶中那種鮮美的烘豆香。

  如今,曾祖母已經逝去十多年,留在我記憶中的只有和曾祖母與小姑姑在一起做烘豆時的情景,猶如一副陳舊卻親切的照片,安靜地掛在我童年記憶的牆壁上,不曾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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