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散文_刻在瓜蔞裡的記憶

生活散文_刻在瓜蔞裡的記憶

  我最懷念的時光,是下放農村的日子。那裡有母親的影子,我和四姐的苦樂悲喜。

  午後的陽光,照在小院裡,明媚而熱烈。院內的樹上,牆上爬滿了大大小小的瓜蔞,她開著潔白,淡綠的小網狀花朵。

  全家下放前,年少的我,沒有見過瓜蔞,更沒見過她開花。剛到村裡的時候,看見一家家的院牆上爬滿藤蔓,開著小花。就問他們;“這是什麼花?”有人笑著告訴我;“那是瓜蔞,一種藥材” 。

  瓜蔞,在當地也叫野葫蘆。她的藤和絲瓜藤很相似,結的果實如蘋果大小,成熟後是黃色的,可做藥材。後翻閱字典上面講:瓜蔞還名括樓、藥瓜等,為多年生草質藤本全株供藥用,有清肺化痰之功效。屬葫蘆科括樓屬植物。

  童年的記憶裡,我們生產隊大面積地種著當歸,所以經常會看到有人來村裡收購藥材,他們順便也收購瓜蔞,所以好多家都種起了瓜蔞,為的是能賺點鹽錢吧。

  我的母親,下放不久也受了他們的影響,很快便在我家小院的樹下,牆根邊,種上一些瓜蔞,她也想為家裡增加一些收入。

  就這樣,每年七月,花兒盛開,潔白的,淡綠色的花瓣,水盈盈、嬌滴滴,像是一張張燦爛的笑臉。她們開在樹間,開在牆邊。一片片嬌嫩、鮮潤的花瓣,簇擁著許許多多正待開放的花蕊。要是有陣陣微風吹過,花就會輕輕地顫抖,散著自己淡淡的清香。

  母親是一賢妻良母,有空的是時候,不是打掃庭院,就是為她喜愛的瓜蔞花澆水。那瓜蔞在母親的照料下,蹭蹭地生長著,就像是我和四姐,母親的孩子,享受著母親陽光般的`溫暖和照耀,並在不斷地長高。

  母親一生很愛乾淨,經常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齊齊,把我和四姐打扮得漂漂亮亮,再讓我們高高興興地去上學。

  對於瓜蔞,就在她們快長成藤蔓的時候,母親就在她們根部,埋上一些竹節棍子,由她們向樹上,牆上攀巖。等到瓜簍成熟的時候,母親就摘下她們,能賣的就賣,不能賣的,就掛在小院的通風處,讓她們風乾,變成一隻只可愛的小葫蘆,供我和四姐收藏玩耍。

  我的四姐言語不多,可她就象一朵瓜蔞花,倔強而頑強。在農村的時候,農活大多靠的都是有力氣的男人。可是那個階段,父親吃的是公家飯,三個姐姐和哥哥都在外地工作。而農村的家裡,只有母親四姐和我。母親體弱,我年齡尚小,家裡的一切,都是四姐在支撐。

  一到夏收的時候,一片片的麥田,望不到盡頭。村裡的所有勞力,完全靠割麥掙工分,所以誰家割的麥子多,誰家工分就高,分到的糧食也就多。

  四姐為了家裡能夠多分一些糧食,頭頂著烈日拼命地割,不停地割,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她割麥的速度,賽過了村裡的那些壯勞力。可是,四姐一回到家裡,就累的癱在上。氣得母親直數落她;“你個傻女子,你還沒長成,到時早早的身體就不好了”。母親說歸說,四姐第二天照樣頂著大太陽,到地裡割麥子。引得村裡人都為四姐直豎大拇指。還說是;“城裡來的孩子,也很了不得,能吃苦,不能小瞧”。

  那一次和四姐去挑水,到了井邊,遇到了一個玩伴。我們三個人,便同時搖轆轤往上打水,當水桶快要上來的時候,那個玩伴說;“看你四姐挺有勁的,乾脆我們兩個鬆開手得了,她一個人也是可以的”。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們同時鬆手的瞬間,轆轤把返了回去,將四姐的眉頭打得鮮血淋淋,我被嚇得哇哇大哭,玩伴一看大事不好,拔起腿就溜了。

  後來,回到家裡,母親為四姐找來毛辣按上(一種能止血的植物)。在這期間,四姐硬是一聲沒吭,她知道我害怕,就告訴母親說,這事怪她自己不小心,與妹妹沒關係。四姐的寬容和大度,成了我的榜樣。

  我的母親,在下放農村後,經常胃痛,可從沒誤了幹活。只要隊上的鈴聲一響,母親就跑去隊裡上工,收棉花,曬棉花,除草樣樣得幹,回到家還得為我們姐妹做飯洗衣,母親用自己贏弱的身體,伴著我們度過了快樂童年,走進了青春年華。

  上五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放學回家,就發現母親躺在小院裡,旁邊還有幾滴血,我被嚇得直哭,嘴裡喊著;“媽!媽!你是怎麼啦?你可別嚇唬我呀!”。母親終於在我的哭喊聲中醒了,她笑著告訴我說;“孩子不怕,媽沒事”。母親還說她正在曬乾柴,不知道頭咋就暈了一下,可能是沒睡好吧。

  母親生病後,最後一次去醫院治療,看著母親瘦弱的身體,我們都很心疼。在上樓梯的時候,我怕母親累著,就跑過去攙扶母親。沒想到母親說;“我還沒到走不動路的時候,不用你扶。”更沒想到的是母親這一去,時間不長就陷入了昏迷,沒能再看我一眼,和我說一句話。想到母親,我的回憶裡便充滿了疼痛。

  記憶的小河,繼續在默默流淌著,母親四姐的瑣碎片段,輪換在腦海上演。那揮不去的過去,回不去的記憶。

  房間燈下,母親在紡線,做鞋,紡車在吱吱地響,納鞋的線兒長長;母親半夜起來為我和姐姐蓋被,輕輕地腳步,溫暖的雙手。 玉米地裡,四姐在挖渠排水,褲腿挽得高高的,頭髮緊貼在額頭上,挖開的地方,水聲嘩嘩地流淌;雨天裡,母親站在教室門前,手裡拿著雨衣,草帽,自己的身上卻被打溼了一大片;藍天下,四姐弓著腰,在地裡收棉花。那一束一束的棉花,在四姐的手中,變成了白雲,向著天空飄呀飄呀!......

  回憶裡,我和四姐的童年,少年,青春長在一起,就像藤蔓上的一莖瓜蔞花,不分你我,幽幽開放。花香飄過那年的夏天,飄過一次次的別離,飄過路邊的皂角樹,飄過一回回的相聚。

  向著灑滿陽光的路上看去,忽而發現了路邊的旮旯裡,生長著一株掙扎著的瓜蔞,看上去已經有些蔫了,卻還在那兒痴迷的掙扎,爬山虎一般執著,她到底準備爬到那兒去呢?瓜蔞執著的追逐陽光,就像母親和四姐,為了生活,頑強努力地與命運拼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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