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詠懷詩經典名句鑑賞

阮籍詠懷詩經典名句鑑賞

  阮籍早年崇尚儒家思想,志在用世,由於對現實的失望和深感生命無常,因此採取了蔑棄禮法名教的憤激態度,轉到以隱世為旨趣的道家思想軌道上來。下面是小編整理的阮籍詠懷詩經典名句賞析,僅供參考,歡迎大家閱讀。

  阮籍《詠懷詩》

  一、意旨遙深的詩人:阮籍

  阮籍(210-263),字嗣宗,陳留尉氏(今屬河南)人。

  時代狀況:玄學。篡權。戰亂。黑暗。

  竹林七賢:懷縣(今屬河南省)的山濤、向秀,尉氏(屬陳留郡,今屬河南省)的阮籍、阮咸,銍(zhì)縣(今屬安徽省)的嵇康,沛國(今安徽宿縣西北)的劉伶,還有林沂(yí)(今屬山東省)的王戎。在“竹林七賢”中,山濤和王柔雖然很崇奉老莊的道家哲學,但也非常熱心於名位利祿,所以,他們二人的生平在“竹林七賢”中比較富貴、顯達,而不以文學著稱,也沒有留下很多好作品。

  向秀、劉伶、阮咸雖然留下一些作品,但不算很多,只有向秀的《思舊賦》、劉伶的《酒德頌》等較為著稱。

  在七賢中,真正倜儻不群,富有個性,而且在文學上有較大成就的自然就是嵇康和阮籍了。這兩個人的作品風格完全不同,阮籍的風格是寓意遙深,志氣曠逸。前人評他們二人的詩說:“嵇詩清峻,軟旨遙深。”意思是說嵇康的詩清新、峻切,阮籍的詩意旨遙遠、深微,難以測知。

  如果從詩歌的藝術價值來說,嵇康的詩雖然也寫得很好,但是,寫得過於直率了,缺乏含蓄,沒有蘊藉;阮籍的詩雖有一份哀怨之意,但很有節制,很含蓄。所以阮籍的詩富於蘊藉、沉摯的意趣。因而,在竹林七賢之中,在“正始時代”的作家之中,阮籍的文學成就是第一位的。

  阮籍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兒子。阮瑀“工於詩文、長於書札”,詩、文和書信都寫得很好,曾擔任過曹操的記室。

  歷史上記載:阮籍“容貌瑰傑,志氣宏放,傲然獨得”,“喜怒不形於色”。這是因為他所處的魏晉之交的亂世,不如此不足以遠禍全身。阮籍的性格,一方面他的生活非常放浪,秉賦有豪放的志意,不受一切外在的禮法的拘束。另一方面,他為了能夠在衰亂之世委曲求全地保全自己,而在內心非常有節制。阮籍的詩之所以寫的如此寓意遙深,他的為人之所以這樣喜怒不形於色,正是因為他有兩種相反的情感的緣故。

  關於阮籍的為人,歷史上記載說,他“內心淳至,以孝稱,而疏於禮法”。雖然他外表上行為放浪,而內心卻是非常淳厚、非常篤摯的,並且以孝順著稱。有一天,阮籍正和一位朋友下棋。這時,有人把他母親死了的訊息告訴他,他的朋友想要停止下棋,但他卻對下棋的朋友說,請終此局。下完這盤棋,他就放聲一慟,嘔血數鬥,而且“哀毀骨立,杖而後起”。

  當時人們以弔喪為重,當中書令裴楷來弔祭阮籍母親之喪時,阮籍散發箕踞,醉而直視。既不給裴楷答禮,也不哀哭。裴楷仍然盡他的弔喪之禮。當時有人問裴楷,既然阮籍沒有給你答禮,你為什麼還盡喪之禮呢?裴楷回答說,阮籍那樣的人物是在禮法以外的,他可以像他那樣行事;我們是一般的尋常人,是在禮法以內的,是應該遵守禮法的。此外,阮籍疏於禮法,他遇俗士則白眼沉默,遇知己就以青眼相對。嵇康的哥哥來見阮籍,他就以白眼相對;嵇康自己來見阮籍,就以青眼相對。

  歷史上還記載,阮籍“口不臧否人物”。當時有人故意與阮籍談話,像當年讒毀嵇康的鐘會,也非常忌恨阮籍。鍾會當時任司隸校尉,他“數以時事問之”,

  多次讓阮籍對當時正事進行評論,希望從阮籍的口中得到他對當時一些人物的批評作為把柄,然後再給阮籍加上一些罪名,而阮籍絕口不臧否人物,“皆以酣醉獲免”。(司馬昭替他的兒子司馬炎向阮籍求為婚姻,要阮籍把他的女兒嫁給司馬昭的兒子,阮籍知道司馬昭的用意之後,便常常飲酒,一醉達60天之久,使司馬昭沒有機會談及此事。)

  歷史上還記載,阮籍好讀書,愛山水,常任意出遊,“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返。”他喜歡讀書,也喜歡遊山玩水。他常常任意地駕上車出遊,但不按著一般人所經過的路徑走,而是任意而行,當走到途窮無路可走的時候,就慟哭著轉回來。

  歷史上海記載,阮籍有一次登上了當年劉邦與項羽作戰的廣武山,當他目睹舊時楚漢相爭的作戰遺蹟時,不禁嘆息道:“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他是在感嘆在一個衰亂的時代,沒有一個真正偉大的英雄人物能夠拯拔、能夠救濟正處於水火塗炭之中的人民。他對時代危亡的慨嘆和失望的悲哀之情,都在這兩句話中深深地表現出來。

  阮籍好老莊,然而他曾經屢次出仕,(比如他做過太尉蔣濟的掾屬,做過尚書郎,步兵校尉),是為什麼呢?一方面,他有放浪不羈的一面,對當時的時代非常失望、不滿,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一種委曲求全的苦心,能夠節制自己。所以,他屢次出仕又屢次辭官,正好可以看出他內心矛盾掙扎的痛苦。

  在七賢中,阮籍是內心最為矛盾、最為痛苦的一個人。因此,他常常“夜闌酒醒,難去憂畏,逶迤伴食,內慚神明。耿介與求生矛盾,曠達與良知互爭,悲涼鬱結,莫可告喻。對天咄咄,發為詩文”。老莊哲學的曠達與他良知上所忍受的悲苦互爭,內心真是“悲涼鬱結”,而這種痛苦又沒有一個人可以訴說,所以就把內心的零亂、悲苦用詩文表現出來。

  阮籍在政治上有雄心壯志,但他不滿司馬氏的所作所為,不願依附司馬氏,又怕遭禍而不敢公然反對。他崇尚老莊的自然無為,蔑棄禮法;對司馬氏提倡儒家禮教的一套虛偽行徑,深為反感。他有才能,有志向,但無法施展,所看見的是恐怖的屠殺和虛偽的禮法。哀傷、苦悶、恐懼、絕望包圍了他。他寫下了五言《詠懷詩》八十二首,充分表現了他那孤獨苦悶的心情,同時隱隱約約地對時政和上流社會的醜惡現象進行了諷刺,憂生和憤世構成了他詩作的主題。他的詩語言比較質樸,不假雕飾,但因對許多醜惡現象不敢明言,隱約其辭,因此不少篇章的內容顯得深晦難曉。他的詩在展示內心世界的豐富複雜性方面,在深入表現詩人的個性方面,堪與曹植的詩比美。

  二、詠懷詩

  阮籍詠懷詩共有82首。所謂“詠懷”,就是抒寫懷抱的意思,內心之所感動的,內心之所思想的,都可以抒發出來。

  阮籍的82首詠懷詩,不是作於一個時候,而是“因物因事,情動於衷而見於吟詠。內多憂時憤激之言,而出於隱喻象徵,迂迴吞吐,耐人尋味”。

  前人的評價:

  鍾嶸《詩品》:“《詠懷》之作,可以陶性靈、發幽思。言在耳目之內,情寄八荒之表。洋洋乎會於風雅。”又說:“厥旨淵放,歸趣難求”。指出阮籍的詩,言語字句所寫的景物好像就在我們耳目之前一樣,而它其中所蘊含的情意,其寄託像八荒一樣的遙遠,很難搞懂他的主旨是什麼。

  晉宋之交的詩人顏延年在他的《詠懷詩注》中說:“嗣宗身事亂朝,常恐罹

  謗遇禍,因茲發詠,故每有憂生之嗟。雖志在刺譏,而文多隱避。百代之下,難以情測。”

  清代的陳沆在《阮籍詩箋(jiān)》的開頭引用顏延年上面的那些話,接著說:“今案軟公登臨廣武,嘯傲蘇門。遠跡曹爽,潔身懿、師。其詩憤懷禪代,憑弔今古。蓋仁人志士之發憤焉,豈直憂生之嗟而已哉。”陳沆說,阮籍的詩並不僅僅是顏延年所說的寫人生的憂患艱難而已,而是仁人志士的作品,具有非常深遠的含義。

  三、夜中不能寐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

  表面意思是說,作者半夜睡不著,做起來彈琴而已。卻蘊含著他內心的憂思煩亂,他那想要求得抒發,想要求得解脫、寄託的努力和掙扎都表現在其中了。

  “薄帷鑑明月,清風吹我衿。”

  帷:帳幔、簾幕。在這指窗帷。

  鑑:照

  天上的明月照在這薄薄的窗帷之上。然而,阮籍所寫的明月照在窗帷之上,還蘊含著他此時此刻內心的一種觸發,內心的一份感動與哀傷。因為月亮這個意向,會引發詩人一份寂寞、惆悵、哀傷的感情。(舉頭望明月。“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玉階怨》)

  清:悽清

  衿:衣服的前衿,正當胸懷的所在。

  這裡是說這時又有悽清、寒冷的夜風直吹到我的衿懷之內。這種寒冷,不僅僅是身體所感受到的寒冷而已,而且是他內心之中一份寒冷的感受。

  “孤鴻號外野,朔鳥鳴北林。”

  鴻:是雁中最大的一種。這種鳥飛得很高,飛得很遠。鴻雁是常常成群結伴地飛翔,或者排成“一”字,或者排成“人”字。而有時會有一隻失群的孤雁,它孤獨地一個人,所以是孤鴻。

  這一句表面上寫他耳朵聽到的孤鴻的號叫,其實是他內心的孤鴻的感覺。他說我聽到那孤鴻在悲鳴,在哀號,在什麼地方哀號呢?在遼遠的曠野之上。

  朔:指北方。朔鳥,就是指北方的鳥。然而“朔”還有“寒冷”的意思。冬天的北風就是朔風,朔風就是寒風。在這裡,與其把它講成北方的鳥,不如把它講作寒鳥,是寫在寒冷的冷風之中的寒鳥在悲鳴,在啼叫。在什麼地方呢?在北方的樹林之中。北方的樹林是指寒冷的樹林。

  “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我在這個地方走來走去,將要看見什麼,能見到什麼呢?明月、清風、孤鴻、朔鳥。但他說,他什麼也沒看到。

  難道“明月、清風、孤鴻、朔鳥”都被阮籍一筆抹殺了嗎?不是。阮籍所說的不是這些,這些明月、清風、孤鴻、朔鳥所代表的是絕望,是幻滅,是悲哀,是寒冷,是孤獨,他要掙扎著離開它們,然而,除了它們以外,他再也找不到什麼了,沒有一件事物能夠給他帶來溫暖和安慰。所以,他在徘徊與彷徨之中再也

  尋覓不到任何一件事物了。

  在魏晉如此危亡、衰亂之世,我能夠希求、盼望些什麼呢?所以“憂思獨傷心”。他只有滿懷憂愁、煩亂的一份情思,自己單獨地傷心。而且,這一份傷心是無可告喻的。有誰能知道我的傷心,向誰傾訴我的傷心?

  他身仕亂朝,常恐遭禍。他不敢把自己對時代的那一種黑暗、危亡的“憤懷禪代”的感覺向人訴說。只有“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了。

  意象與抒情

  四、嘉樹下成蹊(xī)(其二)

  嘉樹下成蹊,東園桃與李。

  嘉樹:是美好的樹,凡是一切美好的樹,都可以稱它是嘉樹。

  《史記·李將軍列傳》:“諺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這兩句的意思是說,有一些美好的樹,樹的下面就自然會走出路來的,這些樹就是東園的桃樹和李樹。這兩句比喻美好繁盛的時代。

  秋風吹飛藿(hu?),零落從此始。

  飛藿:“藿”是豆葉,即豆類的植物。“飛藿”是指零落的豆葉。——對比木本植物。

  沈約解釋這兩句說:“風吹飛藿之時,蓋桃李零落之日:華實既盡,柯葉又凋,無復一毫可悅。”

  這兩句是說,秋風吹在豆葉上,我們就感到萬物零落從此就開始了。比喻凋零、衰敗的時代。

  前面四句,我講的只是表面的意思。陳沆的《詩比興箋》認為這四句詩是有一種比興寓託的深意,陳沆說那是“司馬懿盡錄魏王公置於鄴。嘉樹零落,繁華憔悴,皆宗枝剪除之喻也”,意思是說這四句詩比喻曹魏的宗室之被司馬氏所剪除。

  繁華有憔悴,堂上生荊杞。

  繁華:顏色美麗。

  荊:一種落葉的灌木,它的莖是叢生的,大概有四五尺高,枝幹很堅勁,古人常有人以荊木做手杖用。

  堂:是一所房屋之中最中央的、最美好的、最高大的建築。

  杞:枸杞。

  這兩句是說,人世之間本來就是如此,一些盛衰興亡的轉變都是如此:一切繁華的事物都會有一個憔悴的結果和下場。而廳堂之上就會長滿荊、杞。生——死;聚——散。

  驅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

  舍:捨棄

  之:代詞,指零落、憔悴而長滿荊杞的地方。

  西山:用典。是伯夷、叔齊當年隱居的地方。伯夷、叔齊是商紂時代孤竹國國君墨胎初的兩個兒子。周武王滅了商紂之後,他們“義不食周粟”,餓死在首陽山。《史記·伯夷列傳》說伯夷、叔齊臨死之前作了一首歌:

  其辭曰:“登彼西山兮,採其微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農、虞、夏忽焉沒兮,我安適歸矣?籲(xū)嗟徂(cú)兮,命之衰矣!”

  趾:山腳。

  這兩句是說,這樣一個危亡、衰亂的時代,我要趕著我的馬,鞭策著我的馬,離開這個地方,到很遠很遠的西山去。

  一身不自保,何況戀妻子?

  阮籍在魏晉之交的危亂之時,他有那種委曲求全地保全的悲哀和痛苦。有的時候,之之所以肯於委曲求全,還不只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說自己果然就貪生畏死而就委曲求全了,有時不是的,而是為了對自己的親屬、家人的一份保護愛護之意,因為有的時候會因為自己而連累整個家族。

  阮籍說,我有時想到我一身的安危都不能夠自保,何況說我還要戀念、還要保護我的妻子兒女,我如何能夠保全他們呢?像這樣的危亡之世,有一天說不定就會有殺身之禍。

  凝霜被野草,歲暮亦云已。

  凝霜:凝結的寒霜。

  被:遮蓋

  歲暮:一年最後的日子

  已:畢,完

  這兩句說,那寒冷的嚴霜整個地把郊原四野的野草都覆蓋的時候,有什麼生物還能保全下去呢?一年就要過去了,那我只好說一切都完結了,什麼希望都沒有了。這裡表現得非常絕望,同時,也表現了他在這個危亡、衰亂之時,那一份要苟且、委曲求全地求生的矛盾和悲哀。

  其六 一日復一夕

  一日復一夕,一夕復一朝。

  每個人都是在白天黑夜的迴圈中度過的。在一天又一天的歲月累計中“顏色改平常,精神自損消。”

  顏色改平常,精神自損消。

  逐漸衰老,這是誰也無法抗拒的自然規律。因為阮籍“身仕亂朝,常恐罹謗遇禍”,所以他的人生體驗是時時刻刻焦躁不安的。

  胸中懷湯火,變化故相招。萬事無窮極,知謀苦不饒。

  阮籍《詠懷詩》82首

  阮籍《詠懷》:政治抒情組詩的出現 苦悶與曠達 淵永的滋味與隱約曲折的風格

  曹魏後期,政局混亂,曹芳、曹髦等皇帝既荒淫無度,又昏庸無能,司馬懿父子掌握朝政, 曹芳、弒曹髦,大肆誅殺異己。此時文人的命運與建安時大不相同。擁曹的何晏、夏侯玄 人被殺。嵇康拒絕與司馬氏合作,亦慘遭殺害。阮籍本有濟世志,但不滿於司馬氏的統治, 酣飲和故作曠達來逃避迫害,最後鬱郁以終。山濤本來與阮籍、嵇康等人為友。同在“竹 林七賢”之列,後來投靠司馬氏。正始十年司馬懿父子發動高平陵政變,奪取權利後的十 年間,全國進入恐怖狀態。(只到高平陵政變十六年後,司馬氏才最後取而代之,奪了曹 家的帝位。)

  這一時期的詩人,政治理想落潮,普遍出現了危機感和幻滅感。此時的詩歌也與建安 詩壇風貌迥異,反映民生疾苦和抒發豪情壯志的作品減少了,抒寫個人憂憤的詩歌增多了, 故阮籍詩“頗多感慨之詞”(鍾嶸《詩品》)和“憂生之嗟”(李善《文選注》),嵇康詩 亦“多抒感憤”(陳祚明《采菽堂古詩選》卷八)。由於正始玄風的影響,詩歌逐漸與玄 理結合,詩風由建安時的慷慨悲壯變為詞旨淵永、寄託遙深。因而正始詩歌也體現出其獨 特的藝術風貌,嚴羽《滄浪詩話·詩體》說:“以時而論,則有……正始體。”注云:“魏年號,嵇、阮諸公之詩。”

  阮籍的代表作是《詠懷詩》八十二首。這些詩非一時一地所作,是其政治感慨的記錄。 這些詩抒感慨,發議論,寫理想,開創了中國文學史上政治抒情組詩的先河,對後世產生 了重大影響。

  阮籍的《詠懷詩》充滿苦悶、孤獨的情緒,其詩或者寫時光飛逝、人生無常,如: “懸車在西南,羲和將欲傾。流光耀四海,忽忽至夕冥。朝為咸池暉,濛汜受其榮。” (其十八)“朝陽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其三十二)或 者寫樹木花草由繁華轉為憔悴,比喻世事的反覆,如:“嘉樹下成蹊,東園桃與李。秋風 吹飛藿,零落從此始。繁華有憔悴,堂上生荊記。” (其三)“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 悅懌若九春,磬折似秋霜。”(其十二) “清露為凝霜,華草成蒿萊。”(其五十)

  “不見日夕華,翩翩飛路旁。”(其五十三)或者寫鳥獸蟲魚對自身命運之無奈,如

  孤鳥、寒鳥、孤鴻、離獸等意象經常出現在詩中,特別是春生秋死的蟋蟀、蟪蛄,成為詩 人反覆歌詠的物件(如其十四、其二十四、其七十一)。或者直接慨嘆人生的各種深創鉅 痛,如少年之忽成醜老(如其四、其五、其六十五),功名富貴之難保(如其十三、其五 十三、其五十九),以女色事人之不可靠(如其二十、其二十七、其三十)。由於從自然 到人事都充滿苦難,阮籍心中的苦悶難以排遣。《詠懷詩》其一說: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鑑明月,清風吹我襟。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此末尾兩句可視為全部《詠懷詩》。清人方東樹說:“此是八十一首發端,不過總言 所以詠懷不能已於言之故。”(《昭昧詹言》卷三)又如其十七:

  獨坐空堂上,誰可與歡者。出門臨永路,不見行車馬。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曠野。孤 鳥西北飛,離獸東南下。日暮思親友,晤言用自寫。

  這首詩寫獨坐無人,出門無人,登高無人,所見僅為孤鳥、離獸,棲惶無主之情溢於 紙上。在這種局面之中,詩人進而感到壯志、理想都成了泡影。

  《詠懷詩》其十九以佳人喻理想,寫詩人心雖悅之而無由交接,表現了理想不能實現 的痛苦。其八十命意亦相似,只是又多了一層生命短促之悲。其七十九寫鳳凰的悲劇,鳳 凰立身高潔,志向遠大,但羽翼為秋風所傷,已無法飛翔, “但恨處非位,愴恨使心傷”, 簡直是阮籍的自況。《詠懷詩》中遷逝之悲、禍福無常之感觸目皆是,正體現了他憂憤深廣 的情懷。阮籍詩中悲哀、悽愴、涕下、諮嗟、辛酸、蹉跎、憂傷、憤懣、怨尤、悲悼等詞語 十分常見,充分反映了他極度苦悶的心情。

  面對汙濁的社會與短暫的人生,阮籍無法找到真正的出路,只好故作曠達,在生活中, 他做出許多驚世駭俗的事情;在詩歌中,他也為自己設計了精神的出路,這就是遊仙和隱居。 阮籍的《詠懷詩》有不少篇章寫遊仙和隱居,有些則是仙隱結合。他在詩中常常讚美巢由、 夷齊、邵平、四皓等隱士,而諷刺蘇秦、李斯等人因貪利祿而導致殺身之禍。

  阮籍讚美神仙隱逸,只是排遣苦悶的一種方式,他其實是頗有濟世之志的。《晉書》本 傳說他:“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 為常。”所以他在寫憤懣與出世之情的同時,也表現出對時局的關注和自己的懷抱。如《詠 懷詩》其三十一,批評曹魏政權荒淫腐朽,指出其必定滅亡的命運:

  駕言發魏都,南向望吹臺。簫管有遺音,梁王安在哉。戰士食糟糠,賢者處蒿萊。歌舞 曲未終,秦兵已復來。夾林非吾有,朱官生塵埃。軍敗華陽下,身竟為土灰。

  有的詩則揭露禮法之士的虛偽,如其六十七:

  洪生資制度,被服正有常。尊卑設次序,事物齊紀綱。容飾整顏色,磬折執圭璋。常上 置玄酒,室中盛稻粱。外厲貞素談,戶內滅芬芳。放口從衷出,復說道義方。委曲周旋儀, 姿態愁我腸。

  有的詩則抒發自己的壯志,如其三十九:

  壯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驅車遠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挾烏號,明甲有精光。臨難 不顧生,身死魂飛揚。豈為全軀士,效命爭戰場。忠為百世榮,義使令名彰。垂聲謝後世, 氣節故有常。

  阮籍詩的風格隱約曲折,“言在耳目之內,情寄八荒之表”,“厥旨淵放,歸趣難求” (鍾嶸《詩品》),這主要是由其時代與身世決定的。他同情曹魏,不滿於司馬氏,但身仕 亂朝,常恐遭禍,故處世極為謹慎,“發言玄遠,口不臧否人物”(《晉書·阮籍傳》)。 作詩亦不敢直言,常常借比興、象徵的手法來表達感情、寄託懷抱。或借古諷今,或借遊仙 諷刺世俗,或借寫美人香草寓寫懷抱。李善《文選注》分析這種情況說:“嗣宗身仕亂朝, 常恐罹謗遇禍,因茲發詠,故每有憂生之嗟。雖志在刺譏,而文多隱避,百代之下,難以情 測。”但就詩歌精神而言,阮籍的《詠懷詩》與建安風骨仍是一脈相承的,如嚴羽《滄浪詩 話·詩評》說:“黃初以後,惟阮籍《詠懷》之作,極為高古,有建安風內骨。”

  試論阮籍的《詠懷詩》

  阮籍(嗣宗)是魏晉交替時期的著名作家,尤以其82首《詠懷詩》享盛名於中國詩壇。

  然而,也正是這些《詠懷詩》在中國的文藝批評史上引起了頗多的爭論。

  從劉勰的《文心雕龍》提出“阮旨遙深”以後,後代論者便沿著這個思路而推波助瀾。 《詩品序》稱其“厥旨淵放,歸趣難求”;李善的《文選注》有“百代之下,難以情測”

  之說;張溥則謂之“詠懷諸篇,文穩指遠”(《漢魏六朝百三家集題辭注》)。愈往後, 論家便更把阮詩內容渲染為神秘莫測,進而連其表現形式也被說得神乎其神了。劉熙載甚 至說:“阮嗣宗詠懷,其旨固為淵遠,其屬辭之妙,去來無端,不可蹤跡。後來如射洪 《感遇》,太白《古風》猶瞻望弗及矣”(《藝概·詩概》)。黃節和肖滌非二先生也認 為:“後之學步邯鄲者,既未得其彷彿,而淺見寡聞之士,又以眩於故實,艱於檢討,亦 復望而生畏。於是詠懷之作,乃成千古絕響矣”。(《讀詩三札記·讀阮嗣宗詩札記》) 說阮詩遙深、隱晦是對的,但將之視作“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千古絕響”,則與事 實不符。

  劉勰說“阮旨遙深”是在與“何宴之徒,率多浮淺”(《文心雕龍·明詩》)相對比

  的情況下提出來的。鍾嶸曾經說過:“其源出於《小雅》,無雕蟲之功”(《詩品上》)。 這就把《詠懷詩》放進中國詩歌發展的大結構系統之中,進行縱與橫的比較研究。後人步 他們的後,只執其一端,恐怕是有違他們的初衷。

  其實,阮籍的《詠懷詩》是循著中國古典詩歌創作的發展邏輯而生長、發展的,它既 繼承了前代詩歌創作的精華,也是後輩學習的圭臬之一。在中國詩的發展史上,起著一種 承先啟後的作用。阮詩的.“遙深”,是那個時代文學與哲學思潮發展的必然產物,是他在 詩歌中實踐魏晉玄學“得意忘言”之文學觀的體現。從這個思路出發,阮詩也許會不那麼 “難以情測”了。

  “言不盡意”這個哲學命題,早在周朝就有了雛形。《周易·繫辭》中就有,“子曰: 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然則聖人之意,其可見乎”的說法;《莊子·外物》曰:“荃

  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意而忘言”。魏晉時期,玄學 興起,崇尚以無為本,哲學家們展開了言、意之辯。集大成者當為王弼。他說:“然則忘 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故立象以盡言,而象可 忘也。重畫以盡情,而畫可忘也”(《周易略例·明象》)。“象”即物象。王弼在言和

  意之間加進了一個物象,這不僅表明思辯哲學有了新發展,即認識到表象的存在,認識到

  人們認識事物的本質是由表及裡的;而且還表明“言不盡意”的哲學觀已找到了向以形象 思維為主的文學滲透的關節點,由是,“得意忘言”的文學觀的呼之欲出就是十分自然的了。“得象忘言”和“得意忘言”在魏晉時代儼成時風。王弼在《論語釋疑》和《老子注》 等著作中一掃漢代經學的繁瑣考證,多用假言釋意,追求思辯的哲學境界,而不拘泥於表面 的文字。如他在解釋孔子“予欲無言”這句話時說:“欲明本,舉本統末,而示物於極者 也。”真是地地道道的得意而忘言。

  嵇康在《聲無哀樂論》中說:“口不盡味,樂不極音,揆終始之宜,度賢愚之中,為之 檢則”。這裡講的是得意而忘音。

  顧愷之在《魏晉勝流畫贊》中雲:“以形寫神而空其實對,荃生之用,乖傳之趨失矣。 空其實對則大失,對而不正則小失,不可不察也。一像之明昧不若晤對之神通也。”這實際 上道出了魏晉畫壇在創作思想上的主線條:“畫盡意在”,即王弼說的“重畫以盡情,而畫 可忘也。”

  在這樣一種推崇“得意忘言”的時風中,生機勃勃的文學怎麼會無動於衷呢?四面八方 湧來的新思想的資訊,必然會在對新思想最敏感的詩壇產生強烈的反應。阮籍率先表了態: “餘以為形之可見,非色之美,音之可聞,非聲之善,”(《阮籍集·清思賦》)這充分表

  明瞭他在自己的文學創作中將追求什麼,又會摒棄什麼。後來劉勰將之昇華為“情在詞外日 隱狀溢目前日秀”,提出了“隱秀”說,阮籍實為其開先河者也。

  阮籍的《詠懷詩》就是他實踐“得意忘言”思想的傑作。肖滌非先生說:“嗣宗詩之特 點:(一)用典變化。(二)命意委曲。(三)情感多哀樂同時而發”。(《阮步兵詠懷詩 注》)可惜肖先生將三者孤立起來,使人不得要津,倘若用“得意忘言”的創作思想來貫穿 之,就會頓時柳暗花明。因為詩中用典可收到言簡意賅的效果,故而是“得意忘言”最為行 之有效的手段。《詠懷詩》用典極多,往往一個典就是一個豐富多彩的故事。如“高鳥翔山 崗,燕雀棲下林”(《詠懷詩》四十七)這句詩就含有兩個故事。一是《吳越春秋》中范蠡 勸文種:“高鳥已散,良弓將藏”,要他見好就收;一是《史記·陳涉世家》所錄陳勝那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的千古絕嘆。兩個典故一經詮釋,言外之意頓時躍然紙上,讀者只 要忘掉文字的表面含意,順著詩句的內涵去思索,就可以品味出作者既有不安苟且,欲濟世 經國的雄心,又害怕成為被烹的“走狗”那種曲曲宛宛的真情。

  阮籍的《詠懷詩》主要是寫給自己看的,因此,用典時往往信手拈來,掐頭去尾,甚是 隨便。因而讀阮詩,不能僅在字面上考究,而是要在釋典上多下功夫,才能窺見作者的內心

  詠懷詩下的悲劇人生

  莫笑阮籍太猖狂,一字一句詠懷傷。

  人生百年幾多悲,且看阮籍筆下揮。

  悽寂深夜不能寐,彈琴無人知佳音。

  金石之交旦夕絕,山盟海誓換離悲。

  才華凋落仕不保,封妻廕子夢化湯。

  青春易逝人易老,富貴美好不能長。

  黃金百鎰終有盡,萬事蹉跎空餘恨。

  不滿布衣可終身,不懼患害逐浮雲。

  日月更迭四時盡,親朋好友別離多。

  一心宏圖遊四海,迷途遊子不識歸。

  生活在魏晉之際的阮籍,政治的動亂鍛鍊了他對世俗人生的觀察能力與思考意識。他的八十二首詠懷詩,句句淒涼悲愴,讀來讓人深深感受到人生的悲慘淒涼,甚至會對人生產生悲觀的認識。

  第一首:悽寂深夜不能寐,彈琴無人知佳音,知己難逢,佳音難覓,人生孤苦。第二首:金石之交旦夕絕,山盟海誓換離悲,如金石一般堅固的情誼也會瞬間斷絕,回想之前的山盟海誓只能是徒增傷悲。第三首:才華凋落仕不保,封妻廕子夢化湯,當個人的利用價值失去的時候,士人的仕途就不復存在,甚至是自身難保。第四首:青春易逝人易老,富貴美好不能長,時光易逝,青春不再, 美好的東西總是容易失去。第五首:黃金百鎰終有盡,萬事蹉跎空餘恨,再多的財富也會揮霍盡,恣意浪費青春只能一事無成。第六首:不知布衣可終身,無懼患害逐浮雲,無盡的慾望迫使人們追逐無限的身外之物,卻不知最終會惹禍上身。第七首:日月更迭四時盡,親朋好友別離多,聚少離多,長亭送別的離情別怨讓人傷悲。第八首:一心宏圖遊四海,迷途遊子不識歸,年輕氣盛時四處闖蕩,迷途難返時方感淒涼??詠懷詩八十二首,每首詩都表現出阮籍對人生悲劇的認識,時光易逝、生命短促、生離死別、知己難逢、才華易逝、仕途坎坷、迷途難返等等各種人生孤苦憤懣之事充滿阮籍的字字句句之中。詠懷詩八十二首將阮籍的人生觀完全表現出來,他看透世俗紅塵,人間百態,但他本人並非是消極的生存,他坦然面對生死與名利。“窮達自有常,得失又何求”,“貴賤在天命,窮達自有時”等等。這不是聽天由命,而是在一個動亂年代獲得一片心靈淨土的樂觀的思維方式。而詩中多次寫到登高望遠,也表現出他對遙遠的嚮往與希冀。人們常說阮籍嗜酒,窮途而哭,然“籍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逐酣飲為常”,飲酒並不是他的真正人生,他飲酒的目的只是為了避禍而已,這對於生活在魏晉時期的人來說無可厚非。

  詩人以詩言志,阮籍借詠懷詩抒發自己對世俗人生的不滿,也許阮籍的人生觀在現在看來有些悲觀,但處於魏晉玄世的他能用哲學的思維來洞察人生已是

  十分可貴,是文學史的一大進步。

  阮籍詠懷詩經典名句鑑賞

  [魏晉]阮籍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

  薄帷鑑明月,清風吹我襟。

  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

  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註釋:

  【1】夜中不能寐:此二句化用王粲《七哀詩》詩句:“獨夜不能寐,攝衣起撫琴。”意思是因為憂傷,到了半夜還不能入睡,就起來彈琴。夜中,中夜、半夜。

  【2】薄帷鑑明月:明亮的月光透過薄薄的帳幔照了進來。薄帷,薄薄的帳幔。鑑,照。

  【3】孤鴻:失群的大雁。

  【4】號:鳴叫、哀號。

  【5】翔鳥:飛翔盤旋著的鳥。鳥在夜裡飛翔正因為月明。

  【6】北林:《詩經·秦風·晨風》:“鴥(yù)彼晨風,鬱彼北林。未見君子,憂心欽欽。如何如何,忘我實多!”後人往往用“北林”一詞表示憂傷。

  【7】鑑:照。這裡指月光照在帳幔上。

  譯文:

  一個清涼的夜晚,時已夜半,一個人輾轉反側,久不能眠,於是索性起來彈琴。明亮的月光照在薄薄的帳幔上,寒氣逼人,清冷的夜風徐徐吹來,撩動著我的的衣襟。一隻離群的大雁在野外哀鳴,林子裡的鳥兒因驚恐兒而竄飛不停,叫聲不時地從林子裡傳來。一個人在夜色中徘徊不定,可是徘徊又能見到什麼或解決什麼問題呢?只有憂傷陪伴著我獨自傷心。

  賞析:

  阮籍(210-263),字嗣宗,陳留尉氏(今河南尉氏縣)人,魏末晉初文學家、思想家。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兒子,竹林七賢之一。阮籍是魏晉時代的名士,思想上崇尚老莊哲學,行為放蕩,反對虛偽的禮教。《晉書·阮籍傳》說阮籍“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為常”,由此看來,他的行為放蕩乃是政治壓抑下的一種消極反抗。

  阮籍的《詠懷》詩共有八十二首,是詩人生平詩作的總題,不是一時所作,有感即發,類似於“雜詩”。用曲折隱晦的筆調抒寫了詩人在亂世之中找不到人生出路的內心苦悶,其中有的反映了當時黑暗的政治現實,有的是對虛偽的禮教的批判,也有的是抒感慨,發議論,寫理想,但是也不免帶有消極頹廢的色彩。本篇是第一首,寫詩人彈琴的情景,抒寫了找不到人生出路的孤獨、落寞、憂愁和不安。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詩人以一個“夜”字領起,給讀者提供了一個明確的時間概念。雖然描述的是一種極為平常的動態現象,但是卻委婉地表達了詩人內心深處極為複雜的感受,詩人展示的動作行為、所見所聞、心理狀態等全部場景都發生在這個特定的時間裡。從字面看,詩人是在寫自己在一個清涼的夜晚,時已夜半更深,卻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無奈之下,索性起來彈琴。前面我們知道,詩人原本是一“不與世事”、“酣飲為常”之人,而此夜卻久久不能入眠,索性起來彈琴,從這一動態過程中,我們不難想見詩人此刻極度不安的心境,理也理不清的萬端愁緒。可見這個“夜”字在結構上又具有統領全篇的作用,給讀者留下了一個內涵深厚的懸念。

  “薄帷鑑明月,清風吹我襟。”這裡當為寫前兩句詩人起坐彈琴時的所見所感。“薄幃”上的清冷月光,撩動衣襟的徐徐“清風”,月色之下,清風之中,獨自彈琴,內心苦悶無人可訴。所見氣氛肅殺,寒氣森森;所感獨孤悽冷,落寞至極。

  “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兩句鏡頭從近景推到遠景,從視覺、觸覺轉為聽覺,從狹小的室內月光和清風的特寫推到空曠的室外“外野”、“北林”大背景中的“孤鴻”哀鳴、“翔鳥”驚叫,更加增添了幾分淒涼迷惘的氣氛。此情此景不但未能排遣作者心中的孤獨,反而更加深了作者的憂思、傷心。

  “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明月”、“清風”、“孤鴻”、“翔鳥”就是所尋找到的知音吧,至此,詩人不由得“徘徊”了起來,既便如此,可有“將何見”?唯有“獨傷心”罷了。寫到,詩人啞然止筆,從這結句裡我們不難體會到,詩人的情感思緒彷彿滯留在那無邊無際的憂愁哀傷的心理狀態之中了。

  這首詩在表現藝術手法上有很多可取之處,在此,只就動作行為和意象排列的描寫做以簡要分析。作品總體看起來,就是在動作行為和意象排列上的描寫組合,但是在結構上卻層次竟然,有條不紊,在情感抒發與完善主題方面更是順乎自然,水到渠成。這主要取決於詩人對所描述物件的精心設值與安排。開篇描寫的是詩人的主觀動作行為,先是“不能寐”,繼而才“起坐彈鳴琴”,進而才有中間的所見所聞和篇末的所感;中間四句所排列的則是前兩句基礎上的所見、所聞的不同意象,“明月”、“清風”、“孤鴻”、“翔鳥”,有室內的,有曠野的,有所見的,有所聞的;最後兩句又歸結到詩人的主觀動作行為上來,抒寫了心中的感受,構成了全篇的首尾照應,使所有的動作行為和意象描寫邏輯性強,聯絡緊密,渾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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