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古詩全詞翻譯賞析

小重山古詩全詞翻譯賞析

  小重山

  湘梅①

  人繞湘皋②月墜時。斜橫花自小,浸愁漪③。一春幽事有誰知。東風冷,香遠茜④裙歸。

  鷗去昔遊非。遙憐花可可⑤、夢依依。九疑⑥雲杳斷魂啼。相思血,都沁綠筠枝⑦。

  【註釋】

  ①湘梅:此詞有作“小重山令”。原題“賦潭州紅梅”。據范成大《梅譜》載,紅梅品種有“潭州紅”。潭州,今湖南長沙。

  ②湘皋(gāo):湘江岸邊。

  ③漪(yī):漣漪,細小的波紋。

  ④茜(qiàn):紅色。

  ⑤可可:可愛、可人,言其嬌小的樣子。

  ⑥九疑:九嶷山,在湖南寧遠縣南。傳說舜葬於此,舜妃娥皇、女英思帝悲痛,淚灑竹上,竹身皆成斑,謂之斑竹。

  ⑦綠筠(yún)枝:綠竹。血淚沁入成斑竹。借指紅梅之色也是血淚所染。

  【譯文】

  我在湘江邊上徘徊直到月亮墜落,眼前梅枝疏影橫斜點綴著小小的花朵。月光似水,略含愁意的梅花像在銀色的漣漪中漂浮著。孤孤獨獨、寂寂寞寞,她一春的難言之事有誰曉得?東風略帶寒意,吹得她香氣遠散紅花零落。

  舊事已隨江鷗飛去,今遊觀所見己非往昔。遠遠地愛憐著這嬌小可人的梅花,面對東風她無動於衷,仍在夢中動人依依。九嶷山上雲霧迷離,那杜鵑鳥兒斷魂般鳴啼。看這眼前斑竹,想是那娥皇、女英的一腔淚痕血跡,都浸透在這翠綠色的竹子裡。

  譯文二

  在湘江邊繞著江岸一直走下去,不覺月亮都快要落下來了。江畔的梅樹橫斜,小小的花枝開放,浸滿了憂愁的漣漪。梅花的一春幽愁之事有誰知道呢?寒冷的東風吹起。梅花也很快就要花落香消了。

  鷗鳥離去,昔日之物已是物是人非。只能遠遠地憐惜那美麗動人的花朵和依依別夢。九嶷山雲霧杳杳,娥皇、女英斷魂哭泣,相思血淚浸透在綠竹枝上。

  背景

  這首詞作於淳熙十三年(1086年),作者客居長沙之時。潭州就是今天的湖南長沙,南宋時盛產紅梅。這首詞名為詠梅,實為寫懷人之情,抒發自己的離愁別恨。

  賞析:

  《小重山令·賦潭州紅梅》是南宋詞人姜夔的詞作。此詞以詠梅為題,抒弔古懷人之情。上片寫景。首兩句點出“潭州”與“梅花”。“東風”兩句,因物及人。梅苑人歸,蘅皋月冷。一春幽事,有誰得知。下片抒情。鷗去之後,昔遊全非。因今思昔,感懷弔古。相思血淚,都沁綠枝。全詞即梅即人,亦景亦情。清新雅麗,悽婉工巧。詞中創造了一種含蓄朦朧的美,塑造出一種具有獨特風采的、充滿愁苦、浸透相思情味的紅梅形象,藉以表達對心上人的深深眷戀。

  起句“人繞湘皋月墜時”,點明人物、地點、時間。湘皋,湘江岸邊。屈原《離騷》:“步餘馬於蘭皋兮。”注:“澤曲曰皋。”水濱江岸往往是情人幽會的理想場所,加之紅梅掩映,更富詩情畫意的美感。然而此刻詞人寫的不是相聚時的歡樂,而是寫離別後的哀愁。一個“繞”字,寫出百般無奈,萬種離愁。繞者,徘徊也。“月墜”二字說明其“人”(抒情詩中的`主人翁常常是作者自己)已在此徘徊良久。月墜湘皋,環境悽清,以此烘托心境,其愁苦悲涼可以想見。第二、三兩句由人及梅,正面點題。林逋《梅花》詩云:“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然詞人不是寫梅影映照於水面,而是寫梅影浸透在水中,著一“浸”字,感情已很強烈,再以“愁”字形容漣漪,將漣漪擬人化了。王國維說:“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間詞話》)。愁人觀物,觸目皆是愁色,這在美學和修辭上叫做移情。詩人寫梅多寫其橫,寫其斜。如蘇東坡《和秦太虛憶建溪梅花》詩云:“江頭千樹春欲暗,竹外一枝斜更好。”詞人這裡不僅寫其疏影橫斜,而且突出一個“小”字。“花樹小”,一作“花自小”。小字有嬌小纖弱意。唯其嬌弱,更顯得楚楚可憐,讓人頓起愛心。以上三句用寫意的筆法,描繪出潭州紅梅獨特的品格風貌,奠定了全篇離別相思的基調。

  “一春”三句既是寫人,也是寫梅。它既承上句,進一步寫梅之愁,又從“幽事”漸漸逗引起無限傷心往事,暗暗點出心目中那個“人”來。梅的“一春幽事”是什麼?是“嫁與車風春不管”,轉眼間“又片片,吹盡也,幾時見得?”(白石《暗香》)春殘花落,惆悵自憐,除清風明月外,亦復誰知?“香遠茜裙歸”,是以茜裙女子的歸去,象徵梅花之飄零。茜裙,即紅裙。香氣被寒冷的東風吹遠了,而落花仍依戀殘枝,在樹下回旋。此句充滿了奇妙的想象,“香”猶花魂,縹緲而去;茜裙則是由花瓣幻化出來的形象,如在眼前。這個幻化出來的形象,即是白石魂縈夢牽的合肥情侶,這是白石一生的“情結”所在,所以看到了梅花,會馬上聯想到分離的情人。那時節春寒料峭,紅梅綻放,他與穿著紅裙的女子在江邊分別。詞人漸行漸遠,回首岸邊,只見那紅裙漸遠漸小,以至成為一個紅點,就像江邊的一朵紅梅。……此時此刻,詞人又深情地望著湘江邊上的紅梅,雙眼漸漸模糊,幻化出當年江邊的“茜裙”來。人耶?梅耶?真耶?幻耶?這樣的描寫,是寫物而不凝滯於物,符合上面張炎所標舉的第一個標準。

  過片一筆宕開,以“鷗去”結束對往事的回憶。詞中本詠紅梅,為何一下子又扯到江鷗?此法即張炎所云“收縱聯密”中的一個縱字,也就是說不拘泥於故實,而要從遠處著筆。鷗是眼前的景物,符合湘皋這一特定地點。詞人在江皋徘徊,驚起一灘鷗鳥;而鷗鳥的拍翅聲又驚醒詞人,使他從迷惘的回憶中回到當前。啊,這一切原來都是幻覺,往昔的情事就象鷗鳥一樣飛去了。詞寫到此處,如果繼續從遠處著筆,則失其收縱自如之妙,於是“遙憐”二字又把它收回本題,並與上闋的“香遠”遙相綰合,從而構成一體,深得“聯密”之致。“花可可”,與前面的“花樹小”遙相呼應。可可,小也,形容梅朵小如紅點。“可可”和“依依”俱為疊字,且平仄相諧,聲韻極美。

  《詞林紀事》引樓敬思語,說姜白石詞“能以翻筆、側筆取勝”。這首詞上闋由梅及人,寫己之相思,下闋始則宕開,幾經翻轉,寫對方之相思。從對方寫來,將兩地相思繫於一樹紅梅,故其相思之情,愈翻愈濃,益轉益深。細細品味“遙憐”以下諸句,即可探知箇中訊息。“九疑”三句,看似寫竹,實為寫梅。

  在詞人看來,這紅梅之紅,分明是娥皇、女英二女的相思血淚染成的,也即自己戀人的相思血淚染成的。這裡用湘妃的典故,既關合潭州湖南之地,又借斑竹暗喻紅梅,以娥皇、女英對舜帝之相思,比作合肥戀人對己之相思,雖從對方寫來,並以側筆刻畫,然卻“用事合題”,非常精當。因為其中“相思血”三字,是牽合梅與竹的媒介。這也可見白石用典的妙處。前人用典,用其本意,有時顯得呆板、平直;白石用典,只是取其所需,只取其大意,不拘泥於故實,用的非常靈活

  這首詞在審美價值上是創造了一種含蓄朦朧的美。清人陳廷焯在《白雨齋詞話》卷一中說:“所謂沈鬱者,意在筆先,神餘言外。……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飄零,皆可於一草一木發之。而發之又必若隱若現,欲露不露,反覆纏綿,終不許一語道破。”此詞沒有像一般的詠物詞那樣,斤斤於一枝一葉的刻畫,而是著重於傳神寫意。從空處攝取其神理,點染其情韻,不染塵埃,不著色相,達到“野雲孤飛,去留無跡”(張炎《詞源》的妙境)。它透過“月墜”、“鷗去”、“東風”、“愁漪”以及“綠筠”的渲染烘托,透過“茜裙歸”、“斷魂啼”、“相思血”的比擬隱喻,塑造出一種具有獨特風采的、充滿愁苦、浸透相思情味的紅梅形象,藉以表達對心上人的深深眷戀。

最近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