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我母親的人生感言

寫給我母親的人生感言

  每年的清明節筆者都要返回老家,要趕往母親的出生地腦泉村,然後步行3個鐘頭到周家偧的山溝裡去上墳。每次上墳路過一個殘桓半壁的沙崖,有很早以前村裡人挖的幾個沙窯,跟陝北的窯洞很相似,沙窯的洞口大約有180釐米高、150釐米寬的樣子,進得裡面剛剛能容納3—4人坐的空間,這樣的沙窯有三個,一個大的,兩個稍微小一些。據母親講,這就是舊社會她和舅舅、老爺晚上乞討回家住的房子。或許是久久留在心裡的一種傷痛、一種期盼,數十年過去了,當母親已進入古稀之年的今天,再和她現在居住的三層樓房相比較,就會讓人有一種要在深深的痛楚裡尋覓到了一些什麼蛛絲馬跡,亦讓人倍感新舊社會兩重天、新社會特別是改革開放30年來家鄉人居住環境發生的巨大變化。

  打筆者記事起,由於母親工作的調動家裡常常搬家。上個世紀60年,母親先是在景泰寺攤公社做民政工作。一家六口人就住公社大院裡一間不到17平米的土窯洞裡。1971年6月份,一輛國產的老式解放牌卡車將筆者一家連人帶傢俱一起由公社往70公里以外的縣城裡拉去,母親被調縣糧庫做營業室開票員。由於單位住房緊張,先是住在糧庫一排辦公用房的把頭不到20平米的平房裡。經得庫領導同意,在前面我們利用星期天搭建了一間簡易的小平房暫且當廚房使用。廚房裡還支了一張木板床,表兄上高中就借住在小廚房裡。可想而知,在很小的空間裡,有床、有火爐,有碗櫃,能夠活動的地方就很狹小了。不到一年,在庫領導的關照下,家又搬進了緊挨著小廚房的一個閒置的大倉庫裡。這下住的就寬敞了,母親找來了幾張大席子將房子一隔兩半,一半是臥室,一半是客廳。筆者隱隱記得,這樣的家住了不到3年我們又隨母親工作的調動搬到了縣委大院裡。住的家就按當初縣城居民們叫慣了的“大禮堂”的西側一間獨獨的平房裡,這間平房約30平米,坐北朝南。還是母親辦法多,用幾張席子隔成了兩間,一間住人,一間做飯。

  1981年夏季,縣城由蘆陽公社遷移至一條山,家又隨母親所在的知青辦一起往一條山搬遷。到了一條山不久,母親又從知青辦調往縣教委,籌辦縣幼兒園的建設。這也許是一種冥冥之中的造化和天意吧,母親打小就沒住的地方。新中國解放了,工作期間,母親老是調動工作單位,家也就頻繁的搬遷,而且每到一地,住的房子大多是臨時現找,不成樣子。到了新的縣城,組織上安排母親籌建蓋房子,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天意?或許就是母親命裡樂意要做的一件註定要去完成的一項事業?當初的新縣城,百廢待興。剛來時,整個一條山就是一條鐵路線,那是隴海線,三天兩頭的沙塵天氣,人居環境極為惡劣。母親在一窮二白的荒灘上千方百計、千辛萬苦尋找資金、其困難可想而知。挨家挨戶上單位“化緣”,東家30、西家20湊份子錢。不到一年的時間,在社會各界的大力支援下,一排嶄新的、建築面積1000多平米的'人字梁教室就建起來了,還圍了2000來米的院牆。在修建幼兒園的同時,母親就近也為小家申請了地皮,蓋成了自己住的房子。數年後,母親從縣幼兒園院長的崗位上退休。

  對於母親這樣一位比較頑強的女性來講,退休只是完成了一項公差,未盡的個人事業似乎才剛剛開始。順著建縣幼兒園有了經驗的她,又馬不停蹄策劃自己創辦一傢俬立幼稚園。主意一旦拿定,她便全力以赴去實施。又是找地皮,又是籌措資金,最後終於在今天的縣城以南中泉路的什字路口建成了一傢俬立幼稚園。有教室、有活動娛樂室、有餐廳、有衛生間,還有工作人員宿舍,真是應有盡有。有了場所但缺乏桌椅和辦公用具。母親當年已是全國托幼協會的理事了,那年她還去長沙參加了全國托幼協會召開的全國理事會議呢。回來後,她老人家便跑省上找相關部門的負責人,在省上領導的協調下,將蘭煉總廠幼兒園的一些舊傢俱整整拉了一卡車回來了。

  在當時,如果說母親的公益事業是為了教育好下一代,讓更多的雙職工子女受到及時的啟蒙教育的話。那麼,一門心思蓋房子或許就是一個人一生中特有的追求和童年時深深的思想絡印了。

  在舊社會,母親和許多同齡人大都經歷了類似的苦難。房無一片瓦,地無一分田。整天為生計滿街乞討,還難以餬口。解放了,特別是改革開放這30年來,母親既要忙公務又要照料家裡的裡裡外外。父親是一名教師,在小學校長的崗位上一干就是20多年,常常騎腳踏車才每週趕回來一趟。家的理念或許就在這種新舊社會的更替中,在客觀的小家庭裡的磨礪中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行為方式。建房、固定的家——“我想有個家、一個實實在在的家”。而且要自己親手蓋起來一間大瓦房。私立幼稚園的落成,只是滿足了她老人家為革命做出應有的一份綿薄之力,而建成自己住的大瓦房的心願老早就深深的埋在了她的心裡面。在私立幼稚園建成的同時,她又在原縣幼兒園附近的舊宅基地上建起了一間真正意義上屬於自己的大瓦房。

  然而,隨著縣城廣大居民居住條件的不斷改善和提高,家家都有了自己的大瓦房,後來縣城又流行“八簷”。人們的居住追求真是一天一個樣。從上個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短短的十年時間,縣城蓋“八簷”的居民成幾何級遞增。八簷還沒熱起來,樓房又在悄然興起,似乎一夜之間就有樓房拔地而起。母親在這個問題上的確有她自己的想法。筆者記得比較清楚。每到春節,母親是年年嘮叨蓋樓這檔子事。那時,筆者雖在市裡國企做事,其“眼光”卻遠不及母親那般高屋建瓴、高瞻遠矚啊。當母親提到要蓋樓時,家裡人大多不理解,甚至持反對意見。一來,家裡居住環境改善了,條件優越了,各方面都比較舒適了;再說了,蓋樓房的資金匡算下來缺口太大,實在難以實施。可是,就在家人完全投反對票的情況下,母親還是要鐵了心的蓋樓房。在家裡,一直是“一元化”的模式,母親是天經地義的“一把手”,他老人家說了的事情,誰也更該不了。就因為母親的“一意孤行”,常常在兩位老人之間產生一些戲劇性的鬧劇。母親要這樣,父親要那樣,兩位老人為此常常鬧彆扭,甚至不歡而散。一旦吵架,輕則數日如同陌生人,重則母親會突然“失蹤”,多日不見。等想通了,回來了,當母親剛走進家門時,父親便迫不及待的詢問:你去了那裡?讓人好擔心!

  蓋樓是1998年春季(陰曆的四月初八),那年正好是母親的本命年。在建房手續樣樣齊全的情況下,開工大吉的鞭炮聲終於響了。

  等到筆者趕回去湊份子“贊助“母親蓋樓時,主體框架已成型了。一旦提起蓋樓的話題,母親是頗有一些感慨。她只講了在工地的一個特寫鏡頭就讓筆者深為敬佩。在一個滂沱大雨的夜裡,母親合衣睡在一張木板上守工地,那雨點子打在被子上猶如鼓聲震震作響,但母親全然不顧。勞累了一天的他老人家那顧得上這些?這雨點子打在被子上的聲響猶如催眠曲,正好和母親的呼嚕聲交相成輝,奏出一曲獨特的和諧交響樂,也在祝福他老人家呢:你下你的雨,我睡我的覺,各不相干。

  就在三層坐西朝東的L型私家樓房(建築面積840平米)建成之際,擇黃道吉日舉行開張儀式時,母親卻“失蹤”了。找啊找,原來她在幼兒園的教室裡獨自一人整整深睡了一天一夜。一轉眼的功夫,母親經營的家庭式小旅社已經營業了10個年頭。生意挺不錯。在改革開放30週年來臨之際,謹以此文獻給祖國,亦獻給母親,祝福祖國母親繁榮昌盛,健康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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